第9章 见他

A+A-

    可是许忘忧凭什么当不得侧妃呢?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生平。多舛的命运让她眉间总有清愁,她那样懂事又那样疏离,像个玻璃人儿,让人生怕碰过就碎了。

    你做亲王一日,许氏就不能为侧妃。

    生母的话犹在耳边,还有生母要他敬重妻子的训导,是他不想尊重王妃吗?是王妃不配。嫉贤妒能,傲慢无礼,这就是楚家的家风么?

    一时间,雍王连楚氏也憎恨起来。

    雍王离去之后,宫中花匠送来今年新开的魏紫,这世上没有几个正室不喜欢牡丹,却转眼想到今天冯妃脸上幸灾乐祸的笑,莫名觉得眼前这盆魏紫也碍眼起来。

    皇后不耐烦地挥挥,令花匠退下。

    问宫女:“明曜会理解我的苦心么?”

    宫女是从前她在家做姑娘时就使着的旧人,看着雍王长大,与这母子俩情分极好,闻言躬身。

    “殿下定会明白的,几个皇子里唯殿下封了亲王,出宫开府别居,可见皇上对咱们殿下多么看重。奴婢看着殿下长大,就没殿下犯过糊涂。”

    皇后睇着宫女,人总是容易对不想见的事情视而不见,她听信了宫女的辞,柔声了一句但愿如此。

    灵隐寺后山,日光愈烈了,白泽深恐委屈美人,带她找了个凉亭避暑,那凉亭周围有山水,水里有鸳鸯交颈,远望只觉和睦恩爱。世人将眷侣比作鸳鸯,哪知鸳鸯其实并不忠贞。苍葭想到这美丽的误会,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笑了。

    她笑起来实在令人心折,白泽摸摸鼻子,破天荒竟觉得不好意思。

    苍葭耳聪目明的很,立刻回头去看他,问他:

    “猜我在笑什么?”

    白泽很通汉人文化,若是此时佩一支折扇,也像个风流俊秀的少年举子。

    “在笑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他话实在大胆的很。

    苍葭笑的更生动了。和这样的人话才有意思,这样的人眼里没规矩,心里却有活气。适合她这种半死不活的人。

    “世人都将鸳鸯比做神仙眷侣,但王子知道么?鸳鸯其实并不是忠贞的鸟。鸳鸯每隔一季就会换一个伴侣,它们养育幼崽,共同生活,但到了新的季节,就会分道扬镳,寻找新的伴侣。所以世人有时候是被蒙蔽的,鸳鸯也配不上这样的诗句。”

    这女子眉眼带笑,笑里是清冷的风情。那时候的白泽还年轻,不明白这清冷背后的秘密,叫做伤心。

    那时的他只觉得这女子聪慧又有趣罢了。

    她睿智又高贵,他在南诏见多了热烈高傲的女子,却头一回尝到这样的风情。似一种酒,初尝是淡的,慢慢才感觉到烈和醇,再之后更有回甘。

    少年的眼睛很亮,像猫眼。脖子上缀着象牙坠子,是野性与自由的明证。苍葭凑近他,用撩拨他的坠子,让他的身体僵直。

    他是个少年,还不是个男人。但他众星捧月的长大,来中土做客收敛起一身傲气,但本质上他仍是个大胆的少年。

    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自幼为尊者的教育都让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退让害怕这几个字。

    他因此反搂住苍葭的腰。

    中原贵女的眼眸有一丝慌乱。这慌乱属于楚襄,不属于苍葭。但有时苍葭还得演一演楚襄,不然把每个人都活成苍葭有什么意思呢。

    于是她没有顺势迎上去,而是略偏过头,试着拿推开他,她的拒绝里含着郑重,白泽便知道是自己唐突了。

    却还记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心动心也慌。

    苍葭眉眼含嗔地看着他,她殿下太急了。

    的白泽红了脸。

    红了脸却不妨碍厚脸皮,他将象牙的尖涎在嘴里,真像个无法无天的少年。

    “这个不能给你,以后跟我回南诏,我寻新的给你。”

    他竟向她许诺以后,苍葭替楚襄觉得惊喜。她知道这两人有缘分,合婚的姻缘簿里写着情浅缘深,看来楚襄对自己的丈夫雍王真是情根深种。可惜多情总被无情伤。

    苍葭又笑,天朝贵女合该沉静而高贵,宽大的袖子遮住,只露出染了浅粉色蔻丹的指尖,点点他的胸口。

    “记得你的话。”

    她。然后站起来走了,听见他跟上前的脚步,苍葭未回头,只丢下一句话安抚他。

    “会再见的。”

    苍葭许久没被人拦过了,她未回头,只是在风中轻扬,呈现一个告别的姿态。却忽然腕子被握住,她微微怔住,回头看他。

    他的眸子倒映出她的脸。他俯下身,带着倾略性的眼神令人心折。

    “跟我回南诏。”他又重复一遍,见苍葭不语,继续道:

    “你刚才要换个丈夫,我当真了。你在这里是王妃,去了南诏一样是王妃。不管谁之前委屈了你,我不委屈你。”

    他迫得她又近了些,在睫毛密密的阴影里,苍葭眼里的惶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

    回府已是申时末,晚春的风仍有点点寒凉,苍葭撩开车轿的门帘,正好碰上回府的雍王。夫妻渐成陌路,苍葭仍对雍王道王爷安。雍王颔首,以示对妻子的回应。

    但妻子并未问他是否一同用饭,他也没提。两人同进了大门,左右狮子分公母,各司其职,从被砌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分离,两两相望,永世不能团圆。

    行至西院,苍葭请丈夫先行。雍王讶异她忽然的贤淑,又想到今日母后的叮嘱,一时竟踌躇起来。苍葭垂眉,晚风微动,忽觉巨大的阴影从头顶传来,男人的指节分明却有力,苍葭含笑。

    “王爷不去瞧许氏么?”

    见雍王不语,又补:“那不如一起来东院用饭吧。”

    嘱咐红霜请许氏过来,雍王理智不缺,见妻子还算识趣,于是颔首称是。

    许忘忧来的不快也不慢,刚上第一道冷菜,许忘忧就过来了。她现在已经隐隐有了未来绝色的势态,那双眼空朦朦的,整个人清冷而空灵,仿佛什么都不在她眼里,仿佛什么都不会让她高兴。

    自许忘忧进来雍王的眼便没挪走过,苍葭不管雍王,挥唤许忘忧过来,许忘忧十分知礼,并未理会雍王的目光,而是与王妃同坐。

    谁都明白男人喜欢妻妾和睦的景象。

    苍葭还点了许忘忧爱吃的菜。她祖籍扬州,最喜欢一道蟹粉狮子头,这是雍王不知道的,毕竟许忘忧也不是事事都与他。

    于是那道蟹粉狮子头上来的时候,许忘忧如雾般的眼睛忽的一亮。雍王入了心,竟也觉得那蟹粉狮子头香甜起来。

    贤妻美妾,家宅和睦,此刻的雍王也体会到几个时辰前陛下的快乐。却又想起三皇子妃有孕的喜事,鬼使神差看了眼苍葭的肚子,心下又添几分郁气。

    苍葭见他一时好一时歹的,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也不想想。

    用过饭又留两人吃点心,糖蒸酥酪做的甜度刚好,险吃的苍葭舔了碗。吃甜食总是令人开心,兼之今日了一大心愿,只觉kpi有望,人也多添一分从容。

    不承想他今日竟要留宿。他亲送许忘忧出门,天色晚到苍葭已是倦了,正打量着洗漱一番,门却被推开。

    楚襄的丈夫雍王也有一张堪称倜傥的皮囊,月华如练,打得他半边脸亮,半边脸暗,沉静的目光和微抿的唇无不衬出男人的性感。

    单论皮相也算得上赏心悦目了。

    苍葭微惊,眼底流转出一丝轻薄来,含着嗔看他一眼,心里却转了八个弯,沉下来几分鄙夷。

    “多少日没在这个时辰见王爷了。”

    雍王愿意做人的话也很像个人。含笑近一步又随把门推上,将她打横抱起,顷刻深衣和半裙都被褪去,露出少妇迷人的曲线。

    含笑的妻子让雍王充满欲望,夫妻做了两年,如今虽两看相厌了,但终究是青年男女,身上都有兽性。

    苍葭笑勾住他的脖子,却忽的想起那个高贵的少年。少年身上与他有不一样的气息,他们明明是一般的年纪,但苍葭在雍王身上看不到朝气。

    眼一弯,听丈夫含着她的耳朵道出原委:“楚楚,为我生个嫡子吧。”

    皇子里头娶妻的唯有他和三皇子,看来是三皇子妃有了身孕令他坐不住了。苍葭一边猜度,一边在空气中打个圈,还没等人落到床上,就听外头隐约传来敲门声。

    雍王火气上来,哪里愿管,把苍葭往床上摔,眼里含了欲,却不怜香惜玉。

    苍葭娇呼一声,却盖不过外头的呼救声。

    “王爷,王爷,我家主子不好了,求王爷去瞧瞧。求王爷去瞧瞧。”

    一声声凄厉如杜鹃啼血,苍葭眼睁睁看着雍王上的动作停下来,谁家嫡妻受的了如此嚣张的妾室!

    偏苍葭要火上浇油,竟拦腰抱住欲离开的雍王,嘴里道:“王爷如今走了,叫我颜面何存?”

    雍王只不答,他回头,欲望完全浇熄了,目光静而冷,不负他在真楚襄那一世做过皇帝的智商,他慢慢掰开妻子的,吩咐道:

    “府里的侍妾出事,你做主母的去瞧瞧罢,不然怎么当的起一个贤字。这是你的份内事,本王就不去了,本王相信王妃理事的能力。”

    呵,真聪明。

    苍葭收了臂,装出个不情不愿地样子,道了声是。

    作者有话要:  假期愉快呀~

    明天还有一更,感谢评论和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