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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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的人到雍王府请许忘忧时她正在寐。这段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常常会犯困,最初以为是春困的缘故,但现在眼看着入夏了,也丝毫不见好转。

    云雀人之心,以为是王妃对她家主子使了什么段,反倒是许忘忧自己沉得住气,不让人请太医。

    她深谙耐心的重要性,于内心深处也不觉得王妃能使出这种下三滥的伎俩。这位王妃比她想象中难缠。

    红霜瞧着许忘忧这幅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偏偏所有人都要她克制隐忍,雍王府其实离皇宫不算远,但对红霜来仍像是走了半辈子那么长。

    皇后与苍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偶尔穿插着讲讲有个嫡子的重要性,苍葭心里吐槽,,我又不能拦着你儿子往别人房里跑。

    若从前一家子一条心,楚襄或许挣了命都会给雍王生下个嫡子,但如今这雍王妃换了个里子。嫡子,做梦吧。

    许忘忧来到内殿,便听见殿内有妇人的私语。雍王府已是难见的华贵,但比之中宫仍有不如。自有宫人引她进去,她不敢多看,一路走到皇后面前,有宫人往地上扔了个蒲团,许忘忧很知礼,从善如流地跪下了。

    这本就是一天最炎热的时候,虽然是轿子抬进来的,但她身体并不强健,前些日子又落了水,脸颊和唇都有点泛白,待她抬头,一张堪称绝色的脸就印入皇后的眼眸。

    苍葭怎么会错过这大好的时,指在空中画一个圈,于是那本来种在皇后心中的惊艳更深了一层,皇后笑道:“好个美人。”

    “非是这样的美人,不能入王爷的眼呢。”

    苍葭跟着笑,皇后看看许忘忧又看看苍葭,一时觉得儿子偏宠妾室也不是没有道理。

    苍葭却不看皇后,只看许忘忧,见她脸色苍白,出言提醒皇后:

    “我瞧她像是有点劳累了,娘娘这不是有上好的参茶,不如赏她一碗。也别怠慢了王爷心尖上的人。”

    最后一句话含了醋令皇后不喜,但皇后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下雍王妃的面子,含笑称是,又问许忘忧的家世。

    其实许忘忧与皇后娘娘是有些缘分的。许家已经没人了,但许忘忧过世的哥哥从前曾在杨氏书院念书,父亲未中举前也是杨氏旁支的门客,拉起家常来便觉得亲切。

    其实皇后本身也不是很喜欢勋贵人家出身的雍王妃,盖因楚家势大,儿子少不得日后有依仗之处,面上方不显罢了。

    许忘忧性子灵透,不卑不亢的样子令皇后暗暗称道,正巧这时候泡了参片的茶杯盛上来,许是味道重了些,许忘忧一时不知怎的,竟干呕起来。

    皇后是生育过孩子的,见此,眼底刹时流露出一丝惊喜。见苍葭还是怔怔地,好意提醒她:“你府里的妾室怕是有了。”

    又有了。从前是怜氏,如今是许忘忧。想起在地府时楚襄哭诉着起那一世她夭折的孩子,苍葭替楚襄觉得不值。也难怪宁献精魂一缕都要逆天改命了。

    不然多难受呀,一颗真心、一腔热血、一世夫妻,都是尘土。

    尘归尘,土归土。

    苍葭眼底没有喜色,但也没有愠色。她含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去看许忘忧,这个玻璃人儿有着玻璃心肠,一双眼看不出情绪,只是流露出我见犹怜的美。

    这是雍王母子都喜欢的美感。皇后甚至在心中叹,只可惜出身太低了些,若不是有个获罪的母家,这样的谈吐人才,便是侧妃也使得。

    “不如宣太医来瞧瞧吧,若真有这样的喜事,对咱们皇家来也是福气呢。”

    皇家哪管什么嫡庶呢?皇后居上位太久,怕是忘了许多帝王做皇子前都不是嫡子了吧。

    太医来的很快,不负皇后所料,许忘忧的确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只是先时母体受惊,胎相有些不稳。皇后眼中的惊喜更浓,却还是安慰苍葭:“庶子一样是你的孩子,好好教养着,日后待你生下嫡子,一辈子的兄友弟恭,也是佳话。”

    苍葭除了应是还能什么呢。

    倒是许忘忧心内沉吟,毕竟她是再不能相信王妃如此好心,愿真心为她腹中之子祝祷的。

    见火候到了,苍葭才又开口。

    “太医既胎相不稳,儿臣私心里想,宫里的用度都是最好的,不如留许氏在中宫陪伴母后,也养养胎,待三个月的胎坐稳了再回府,母后觉得这样可好?”

    皇后或许没料到苍葭竟会这样的话,转念又想,她是雍王的正妻,妾室接二连三的有孕,她这个正妻坐不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将她与雍王隔绝一段时间,雍王妃与雍王不定也就能恢复和睦的夫妻关系,到时候再怀个孩子,外头那些宠妾灭妻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皇后即使对许忘忧的观感不错,这个女子现在又怀上了自己儿子的孩子。但皇后依然愿意给苍葭这个面子,于是称善。

    许忘忧没料到自己进了宫竟出不去,心中纳罕着王妃的好段,但转念又想,若这一个月来能与皇后处出情分,也算是因祸得福。何况她也宝爱腹中之子,如果能在宫中养胎,的确比王府安全得多。

    她当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盘算好了此事的得失,脸上便又恢复了宠辱不惊的笑意。皇后见她淡然,心里对她的喜欢又多了一分。

    苍葭只做什么都不晓得,只露出心愿得成的欣喜,又在婆母跟前奉承了一会,见天色渐渐晚了,便自请离宫。

    只撂下许忘忧。待雍王回府,先是听心爱之人有孕的喜事,本来欢喜,却又听心上人被母后留在了宫中养胎,他虽在女色上糊涂些,却并不是蠢人,立刻猜到是王妃的笔,心里不欢喜,但也没到为此与王妃生隙的地步。

    却到底因此未入王妃院中。

    苍葭乐的清净。

    翌日,她照常例去灵隐寺礼佛,依旧在佛前恭恭敬敬地捻香而拜,大殿里静极了,连红霜都被她支使去了外面守着,静幽的檀香渗到她的心里,大红鎏金的衣袍在微风中掀起裙摆,步摇上的蝴蝶欲飞,与她眼底的幽静一起出现的,是那个墨蓝色长衫的少年。

    少年戴玉冠,含怒,面对满天神佛,不恭敬地问她:

    “我觉得你又在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不高兴了,是不是?”

    “不是。”

    苍葭笑。碰到这样的少年也总是让人愿意笑的。

    少年周身仿佛兽一样尖锐的刺因此放松下来,往前迫一步,低头与她道:

    “走,带你去个地方。”

    苍葭也不问他怎么逃过众人的眼睛出去,但她知道这人总有办法。

    也果然有办法。

    他带她另寻了一个门,他的侍卫将王府的人都弄晕了,像是怕苍葭担心,还补了句:

    “他们醒了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只会以为一直在这里看守你。”

    他用了看守两个字,苍葭又笑。他也觉得楚襄如今的生活像牢笼吧。

    他也喜欢看苍葭笑,只是她的笑总会有点让他觉得抓不住的感觉。偏越觉得抓不住就越想抓住,便去抓她的。

    这次苍葭没有躲,从容地将放到他掌中,感受着少年掌的温度。

    白泽忽然觉得温暖起来。虽不安,亦温暖。

    两人依旧在凉亭里坐下,灵隐寺环山,外头炎炎的夏日也不妨碍这里的幽静。她持着纨扇,腕子上的翠玉镯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有粼粼的光晕,苍葭对白泽:“去看看鱼吧。”

    白泽只像看她看傻了一般,讷讷地了声好。

    碧波万顷,水里的鱼像不怕人,见他们来了也不躲,苍葭看着鱼,却问他:

    “南诏是什么样子?”

    白泽想了想,珍而重之地回答她:“从来不下雪,四季都像春天。有很多奇珍异兽,我娘养了几只孔雀,雄孔雀见雌孔雀会开屏,开屏的时候很漂亮。”

    “农闲的时候百姓们常去山上打猎,民风跟你们这里不一样,女孩子可以上街。我的姐姐们常出去跑马,有的还和男儿比身。不输儿郎。”

    听的苍葭有些向往。这个世界有时候规矩真的太多了。苍葭这样想着,回头看他。才发现他也在看她,他太高了,她得仰头才能看清楚,他的目光开始变得郑重,对苍葭道:

    “我去过你家了,也见到了你的父祖。”

    “我知道。”

    她轻描淡写地。

    楚家未必是舍不得出嫁女在夫家受委屈,但雍王如今在朝中的势头不是很好,楚家得止损。

    “不出半年,我一定带你风风光光的去南诏。”

    “好。”

    白泽未曾向楚家人告知自己对苍葭的情谊,这片土地有这片土地的规矩,他只是不驯,并不是傻。

    楚王支持的是三皇子,楚氏则支持雍王。若是从前,楚家一定对这位南诏国未来的储君敬而远之,但雍王近来屡犯糊涂,楚氏不得不有新的打算。

    只是这南诏国的储君实在深不可测,只有求娶之意,却又不求哪一房第几女,若是只是想娶楚氏嫡支女,究竟是谁不论,却也不像。

    事态暧昧而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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