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合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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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南诏凤城。

    这一日,连天公也作美,本来绵延数日的雨天在今天忽然放晴,入冬来透骨的凉寒也被灼灼的日光驱散。今天是南诏储君的好日子,储君为南诏扩土开疆,又即将迎娶来自大合的贵女,凤城上下处处结彩,昭示着百姓与王室上下同心。

    南诏的嫁衣样式与中原有些许不同,异族纹样的红衣穿在苍葭身上是另一种端丽的漂亮。

    嫁衣上的凤凰浴了火,红宝石镶嵌而成的眼睛在烛光里生辉,苍葭摸着嫁衣上的绣纹,感受着一种具体的真实。大合的嫁衣上喜欢绣百鸟朝凤,华贵却没有生命力,不如凤凰与火焰交缠,带着与生俱来的向死而生的激烈和决绝。

    是苍葭喜欢的纹样。

    新房内红烛高燃,里头站满了过来看望王妃的夫人和娘娘们。

    这里的新娘不需盖盖头,一帘子珍珠坠在眼前,美人如花隔云端,影影幢幢地似真切又不真切,苍葭隔在珍珠头帘后,看着那一双双或好奇或审慎,或羡慕或冷凝的眼睛,从容且安然。

    忽然外头一阵哗然,众人以为新郎来了,正要取笑,却见一个气场极盛的女子盛装而来,众人连忙敛眉行礼,唯苍葭施施然撩开那珍珠制成的头帘,她仰起脸,一脸的贤良淑德,笑里含着寡淡。

    那女人未必喜欢苍葭,但她是个讲道理的人,也从不狐假虎威。

    年长的女人看向年轻的女人,这个新嫁娘与那些中原地方的贵女不一样,虽然她身上一样有儒家礼法浸透的淑娴味道,但王后在那张深色的瞳孔里,看到一丝丝不一样的火焰,那是野性的火焰。

    王后忽然笑了。若是熟悉王后的人会知道,这是王后心情愉悦的表现。

    苍葭见她笑,便站起来,慢慢地喊了一声阿妈,按南诏的规矩朝她行礼,她礼仪的真诚而结实,带着一点点刻意的逢迎和讨好,却不卑微,刚刚好。

    但王后不是那种轻易就能被取悦的人,她依旧审慎地瞧着这个令自己儿子神魂颠倒的女人,开口轻轻了声南诏话。

    苍葭的侍女红霜闻言脸便一白,毕竟不论在哪个国度,女人若是得不到婆母的喜欢,日子总是不好过的。

    却不想苍葭竟也用极标准的南诏话回应了她,女人脸上有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又散去了,只留下一点点应名为满意的影子。

    “是个聪明姑娘。”

    她又用南诏话了一句。

    这可真是位强势的婆母,苍葭于心中感慨了会,很快又恢复了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这次,新郎官是真的过来了。

    不管在哪朝哪代哪个地方,红色都是板上钉钉的吉色。新郎官一身吉袍,右耳的银饰换成红色的宝石耳钉,与苍葭身上那件镶了红宝石的喜服一样在红烛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他大步向前扶住王后,蜜色的肌肤下有一种深沉的性感。

    刀子般锋利的男人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俊朗,即使在其生母面前也只是敛去其雄性的锋芒,然而其五官气韵都做不得假。

    他是王后唯一的儿子,也是注定会成为南诏国国君的男人。

    王后对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喜爱至极,母子心意相通,白泽搀上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她这儿子打的什么主意,笑骂一声打掉他的,嗔他:“媳妇还没娶上呢,就忘了老娘。”

    不知道白泽低声朝她了句什么,惹得王后脸上的笑意更密了,看向苍葭的目光再又和善许多。

    都女子在后宅艰难,但其实很多时候都只看男人怎么调和罢了。

    王后为着儿子的缘故,兼之这个她以为勾人的贵女似乎也很知道轻重,于是心里真真假假的对她多添了一层满意。

    女人拍拍,外头一直侍立的下人立刻鱼贯而入,上捧着无数珠宝,其中一套蓝宝石的头面在那一个个黑漆漆的盘子里最是耀眼,女人又向新嫁娘走近了两步,少顷,停在一个几乎可以和她面贴面的位置,亲替她簪上了那一套头面里的发簪,女人皮肤似琼脂,散发着柔和的光。

    满屋子忽然涌起的笑闹声证明着南诏的王后——王妃的婆婆接受了这位来自大合的贵女。

    丈夫敬重、婆母喜欢,这红尘中许多女子简单的愿景,勾画出这句肉身的原主楚襄想要的幸福。

    或许是受到宿主肉身的影响,苍葭眼中闪烁点点星光,泰然处之地替楚襄接受着这一切,这宝光华璀、宁和喜乐的未来。

    约戌时末,这些或来打趣或来捧场的人群皆散了,新嫁娘尤坐床边,红烛印着新郎的脸明明灭灭,外头传来窸窸窣窣地响声。

    新郎拔步走到新娘的跟前,俯身低低望她,脸对着脸,那带着滚烫的呼吸落到她脸上,他看着她微微眯起的眼睛,想站起来吩咐人替他做一碗醒酒汤。

    “你醉了。”她的声音很轻,含着情。

    白泽撩开她面前那一帘子珍珠,美人的红唇欲滴,心火烧的狠,凝眉一挥,房里服侍的人便立刻下去了。就连一直不放心苍葭的红霜竟也很捧场,混在人群中,低首垂眉的出去了。

    房里蓦地一空,本来吵嚷的声音渐静起来,苍葭正疑惑怎的没人过来闹洞房,白泽却像是知道她所想似的,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道:“都被我喝倒了,来不了。”

    苍葭听了,佯装粉脸一红,刚点上他胸前就被拨开了,大握着,柔若无骨似的,明明之前也是碰过的,只是当时的心境和如今不太一样。那时候名不正言不顺,再后来又是男未婚女未嫁,带着懵懂的克制,心里那把火烧不起来,略一想变立刻又把这些不成文的念头按下去,在心里形成个不真切的影子,撩人又灼人。

    如今却是名正言顺的,他甚至都不让苍葭站起来,亲替她摘了冠冕,喂了酒,解了罗裳。这个国度的服制不如大合繁复,也没有男子初长成时家里会放两个通房在他们身边的规矩。不过这里的民风也的确开放,如白泽这个年纪仍不成亲、也没有桃花债纠缠的倒是少数。

    其实苍葭不太在乎一个男人的从前,但她想楚襄应该是在乎的,于是她才会替楚襄调重白泽,她的宿主实在是个再传统不过的女子,心中所念也无非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全了她的心愿,是为着她成全她的心愿。

    这样想,便勾着笑与白泽双双倒向床的中央。那床软极了,铺着各色的花瓣与草药,苍葭记得大合常铺的却是莲子和花生。

    入乡随俗,倒也新鲜,反正哪里都不算是她真正的家乡。

    其实她早就,没有家了。

    念此,她捧着这个男子的脸笑,却笑出眼泪来。

    白泽却是知道很多女子出嫁时常牵情肠,倒不觉得意外,温柔的唇角吻上她的眼泪,但苍葭知道这个人的温柔是给宿主而不是给她的。

    于是她心里的悲哀越发的盛,好在她还算是个自制的人,也不忍辜负这美景良辰,她的慢慢抚摸上他的脖子,允许他翻身欺上她,十分温柔的回应着男子激烈的吻。

    就这样,她慢慢忘记真实与痛楚,置身她自导自演的折子戏里,代替楚襄享受着属于她的欢愉。

    新人们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苍葭醒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还存着昨夜留下的余痛。楚襄不是初婚,但眼前这男人以一个新婚妻子该有的眼神睇他一眼,像是心有所感似的,他亦睁开眼瞧她。

    这正是情浓的时候,眼见着丈夫又要问她,这位曾做了一世宠妃的佳人却天生无师自通欲拒还迎的本领,脸上带着笑慢悠悠地推开他,:“得去给父王母后请安呢。”

    他却反抓住她的,嘴里含糊道:“这里规矩不一样,你听我的。”

    自然是听你的。

    苍葭一向乖觉,勾唇笑了笑,又与他笑闹一会,才趁势滚到他怀里。

    不过中午是要同去与公婆用饭的。婆婆昨天已经见过,盛装的王后果然未因新人睡到了这个时辰而面露不满,反而是国王斥了白泽一句:“今天怎么不去上朝?”

    王子在他爹面前一向放肆,听了挠挠耳朵,丝毫不以为杵地道:“阿爸不想要孙子了?”

    “混账。”

    王又笑了起来,此时才有空看这个新娶的儿媳妇,略颔首,目露威压,天然的不怒自威。但苍葭知道这不是对着自己,只不过是一国之主应有的气场罢了。于是也不害怕,大大方方地随着丈夫喊了句阿爸。

    父子二人笑闹一阵,白泽方凝了脸,携着妻子的向父母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南诏没有大合那么多的规矩,虽是储君娶妻,却也不大动干戈,不过他们也有信仰的神,自是要祭神的。

    于是待一家四口用完饭,外头来迎的轿辇停在宫门口,侍女们替王后与王妃皆换上宝光璀璨的衣裳,一行人方往神庙的方向去。

    作者有话要:  下一篇可能男二追妻火葬场?

    只是可能,还在构思但最近把倾向于写的下一篇的男主性格已经框好了

    而关于苍葭本人的cp,可能还得捂一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