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苍葭与隋夫人还没开始正式过招，宗主父子已是剑拔弩张。

    众人走后，宗主本欲令人提欢奴过来审问，却被季玄拦住。只见季玄按住其父,目光既哀伤且阴翳。他们父子一向关系极佳,纵是当前心情不佳,宗主亦耐下性子与季玄道：“你媳妇刚已与隋夫人过去议事了,你带来的那个是欢奴,也是莫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刚去她院子里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实与我。”

    季玄此时已是接受了唯有他看到的玉檀是莫欢,而莫欢则是玉檀这个事实。他虽一时也想不透原委,却相信自己的判断,如今的宗主夫人是真的莫欢,而如今的欢奴也的确是玉檀。

    他定了定神,方开口与乃父了他去欢奴院中后发生的事,也将欢奴与他的对话悉数告知了父亲。宗主一时凝神，良久方道：“无论他俩谁是谁，欢奴拿走你的功法，令你成了个废人这事是真的。玄儿,如果如你所，欢奴是玉檀,那玉檀缘何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宗主完，拍一拍季玄的肩,不等儿子反驳,又道：“当务之急不是分辨谁是玉檀谁是莫欢，而是令你恢复原来的功法，再查出是谁要害我宗门。”

    季玄未尝不觉得父亲的有道理,但他关心则乱，立刻道：“这还用吗？就是莫欢。莫欢把玉檀害成这样，她的本领现在深不可测，肯定也是她趁我们去宗主盟会之际对母亲下了。父亲，如今我的妻子被她使计变成了欢奴，而她伪做我的妻子成为了宗门的少夫人。”

    “可要真如你所，只有你能看到她们个真容，我们谁也不能，玄儿，我活了这几十载，从未听过世间有如此厉害的障眼法，即使是我宗门邪功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季玄顿感语塞。

    “玄儿，你走火入魔了。”宗主又在儿子肩上沉重地一拍，然后不容置喙地挥一挥。“行了，后头的事自有我处理，你好生歇着，我先审一审你媳妇与玉檀。可好？”

    季玄还想再争，但也知道自己现在并没什么服力，也知道这个结局已经是父亲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因此点点头，轻轻应了声好。

    宗主长叹一口气。

    “你的底子还在，这些日子好生修整，练练基本功，后头的事有我。”

    季玄这才想起来母亲的安危，又道：“父亲，我能见见我娘吗？”

    “嘿，你子这时候才想起来你母亲？”宗主心烦意乱地挥挥。“别见了，你见了她也不认识你。她现在谁也不认得。”

    季玄听了，又再深吸了口气。

    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他心头升起这种无力感了。

    婢女很快又送上新的点心来。隋夫人随捡了一个，十分优雅的吃完了，再用帕子擦一擦嘴边碎屑，方看着正在喝茶的苍葭道：“这个时候喝茶，少宗主夫人不怕晚上睡不着吗？”

    “我有我男人哄我，我要是失眠就要他陪我呗。”她笑嘻嘻地刺了隋夫人一句，隋夫人心里一蜇，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讽刺自己，不过隋夫人并不在意这些节，呵呵笑了声，还捧了她一句。

    “都少宗主和少宗主夫人伉俪情深，今日我也算是见识了。”

    苍葭亦笑了笑，并不接话。

    “话回来，我看少宗主夫人似乎并不担心少宗主。”不过隋夫人也不是个好缠的，立刻就换了个十分扎心的话题。

    苍葭眨眨眼睛，放下茶杯，环顾四周一眼，见无人，方笑与隋夫人道：“夫人贵人多忘事，怕是已经忘了我们审雨青先生那一日我单独与你的话了。”

    隋夫人目光一凛，立刻从凳子上弹起来，以指她。

    “你是欢奴！你好厉害的段。”

    苍葭微一挑眉。

    “隋夫人慎言。”

    话音才落，隋夫人已召来她中佩剑，铮一声出鞘直指苍葭颈间，苍葭却笑吟吟用推开了。只见她徒退隋夫人带起的剑气，那指尖明明按着剑间，却半点血色也无。

    “你还自己没问题！”隋夫人又喝一声，再挑一个剑花，苍葭却召来那条白绫拆她招，那白绫很快将她捆住了，苍葭于是一接她掌，一抚她丹田，隋夫人只觉丹田之中寒气陡生，气息逆转，她不可遏制地喷出一口血来。苍葭则侧身一闪避过了。

    “隋夫人，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虽然你曾经落井下石的羞辱过我，但其实我与你没有很大的仇怨，因此我是可以留你一条命的，前提是，你要与我合作。”

    隋夫人被她吸了功法，恨她恨的滴血，但死亡的恐惧很快战胜了憎恨。她是个非常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见她竟然敢在自己跟前承认自己并非宗主夫人，又十分果决地吸走她的功法，便知道她是完全可以在此时杀掉自己的。

    隋夫人虽不是那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性子，但她也的确不想死。想她当初宁愿杀冯雨青也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性命，就可知其心性了。

    她在心里盘算一阵，知道自己无半点胜算。干脆也冷静下来，半点也不负苍葭所望，不带一丝情绪地问她：“你到底是谁？你要我如何与你合作。”

    苍葭笑笑，挥挥将她从白绫的束缚中放出来。又亲给她倒了杯茶，看着她那双褐色的瞳孔，道：“我是莫欢。”

    隋夫人眉头一紧，看起来很是不明所以的样子。

    “看我，忘了隋夫人也是被蒙蔽的那个。隋夫人，你知道玉檀吗？”

    隋夫人并没动苍葭给她倒的那盏茶，她轻点了点头。

    “知道。”

    “隋夫人，少宗主夫人一直是玉檀。季玄当年抽走我的功法渡给玉檀，宗主夫人将我制成炉鼎。从此玉檀顶着我的名义成为高阶女修与季玄成亲，而我，成了宗门中所有高阶男修的炉鼎——欢奴。”

    隋夫人不是个心软的人，更不是圣母白莲花。但乍闻此等惨事，仍不可避免的心中一悸。

    “不过我熬过来了，夫人，我这些不是让你来同情我的。我这些，是为了向你证明我与你合作的诚意。”

    “你不需要向我证明你的诚意，我如今不过一个废人，难不成你还担心我翻出什么风浪吗？”隋夫人自嘲一笑。

    “夫人，话不能这样。我当初也不过一个废人，谁能想到我能有今天呢？这人呐，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常怀敬畏之心，不然怎么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隋夫人脸上并没什么表情，依旧木木的，不再轻易答言，而是等待她的下文。

    “夫人放心，除了我之外，没人会知道你已经功法尽失。”她一面，一面又渡她些功法，也令隋夫人再次感受到她那深不可测的可怕实力。

    “多谢你了。”

    苍葭又再莞尔。

    “夫人，我知道你在江湖上还有些别的门派的相好，我也知道你觊觎合欢宗宗主夫人之位。不过连宗主之位都岌岌可危，这宗主夫人之位我劝你还是不要妄想的好。也不瞒你，宗主夫人就是我炼成纯炉鼎的。她并不非可炼成纯炉鼎的资质，但那又如何，我就有这样的本事。”她到这，刻意停顿了一会，觑着隋夫人脸上表情，果然见到了一丝恐惧。

    知道怕就好。

    “所以夫人你看，我对你，已经很和善了。”苍葭着，仿佛十分真心实意地握住隋夫人的。继续与她道：“合欢宗中有人可将任何资质的人制成纯炉鼎，夫人你，若是这个消息传到江湖各大门派，会挑起怎样的纷争？那些心怀正义的，自然是要合欢宗将这人交出来严加看管的，而那些心怀鬼胎的，恐怕就要上门来抢人了。”

    隋夫人抽出了苍葭握住她的，以看一个怪物的表情看着她。

    “你要我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你疯了，这也是你的宗门，你想要你的宗门尸横遍野吗？”

    站着话不腰疼。苍葭腹诽一句，扶一扶头上的簪子。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还有，我提醒夫人一句，你没得选。”

    是，她没得选。隋夫人深吸口气，闭目片刻，稍作了作内心斗争，点头应她。

    “我知道了。”

    “夫人，三日之内，我要江湖传闻遍地。我只给夫人三日。”

    隋夫人还想瞪她，但想起自己的性命不过就是她翻覆之间事，强行按捺住，淡淡了声行。

    “夫人心疼？夫人，不如我让你去做几天纯炉鼎，如果夫人仍然能对宗门忠心不改，我就不让夫人做这背叛宗门之人，如何？”

    隋夫人本来还在做心理斗争，闻言立刻色变，连声道不必。

    “是啊，针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苍葭凉凉地品评一句，然后又装腔作势地与她起最近宗门的细物来。

    反正她现在闲来无事，何况做戏做全套的道理，她一向懂。

    隋夫人走时步伐都有些踉跄，片片枫叶落下，从前只觉是光芒胜景，如今再看却觉万份凄凉。

    恐是心境不一样了吧，隋夫人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