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很寂静，静到连空气都凝滞，一丝一缕包裹住两个人，以至于听不到时间流逝的声音。

    所以没有人能清，这个拥抱究竟持续了多久。直到远处广场传来隐隐约约的钟声，韩卓才像是从梦里突然惊醒，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安安静静的人，犹豫着刚想松开手，白却已经先一步用双臂环过他的脊背，低声了一句：“半年薪水，很贵的。”

    韩卓眼底漫上笑：“所以？”

    所以除了拥抱，你还可以有别的权利。

    白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像是落满了闪亮的星星。

    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夜晚，没有任何多余的扰，沙发很软，空气里的精油花香也很温柔。

    韩卓有些意乱情迷，于是低头微微凑近。

    白用双手挡住他的脸。

    “嗯？”韩卓握住他的手腕，凑在嘴边亲了亲。

    “你会走吗？”白认真地问，“以后，将来。”不清到底是几年，可或许迟早会有那一天。

    韩卓犹豫了一下，摇头：“不知道。”

    白一撇嘴。

    “对不起。”韩卓有些歉意，虽然明知道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应该是什么，不过他最后依旧选择了坦诚，“我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件事。”

    白把他的脸挤变形：“好吧，我大度，原谅你了。”

    “会生气吗？”韩卓看着他。

    “一点点，但是没关系。”白想了想，“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走了，那我的人生里，就再多增加一个始乱终弃的前男友。”听起来似乎也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但至少在那之前，还有很多很好的时光可以享受与留存。

    韩卓把人拉到自己怀里。

    第一次的亲吻如同蒲公英，轻柔而又心翼翼。

    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感觉，像是含满雨的云，又像是棉花糖的滋味，白双臂绕过他的脖颈，吻得分外投入而又深情，漂亮的眼睛半闭起来，睫毛颤抖如蝶翼。

    沙发太，韩卓把他抱起来，大步回了卧室。

    在后背接触到柔软床铺的刹那，火热的吻也跟着贴合上来，却莫名比刚才多了强迫和掠取的意味。呼吸在瞬间被剥夺，白微微皱起眉头，手指抓住他的衬衫，被迫配合着对方的所有动作，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

    韩卓抽掉自己的领带，随手丢在一边。

    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结实胸肌，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在卧室中弥漫，眼镜也被丢在床头柜上，白看着他妖孽而又强势的脸，总算恢复了一些神智，于是一边挣扎一边抗议，你这是犯规的，色诱不合法！

    韩卓笑着抱紧他：“乖。”

    “不行！”白拒绝。

    “那就到此为止。”韩卓在他脖颈处又亲了一下，“别怕。”

    但这句话听起来并没有多少可信度，所以白伸出手，帮他把敞开的衬衫扣一直仔细系到衣领。

    解开是狗。

    韩卓果然没有再动。

    外面又飘起了雪，一片一片纯白剔透，像是夜空中飞舞的精灵。

    白盘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心怀不轨的？”

    韩先生回答：“不知道。”

    然后又问：“你呢？”

    白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只知道每一天的朝夕相处，每一次的抬头对视，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仿佛是在心里落下了一颗闪烁而又明亮的星辰，它们漂浮在连绵旷野中，最终汇聚成宁静的海，平时无波无澜不被察觉，可一旦被风唤醒，就是势不可挡的惊涛骇浪。

    当然，在表白的第一个夜晚，韩先生并没有获得留宿的权力。白洗漱之后一个人趴在床上，开群聊发消息，刷了整整一百多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起来相当有震撼力。

    王森回复，虽然我实在想装睡，但白哥你脑子没事吧，中邪了？

    俞炯呵欠连天跟了一条，大概是拨午夜热线，终于治好了困扰多年的男性隐疾，可喜可贺。

    刘春春反驳，滚，你才有隐疾，我白哥威猛刚强一夜七次，用过的人都好。

    白继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又补了一句，周末爸爸请你们吃豪华大餐！

    到底有什么好事啊？宿舍三个人顶着黑眼圈一起问。

    白潇洒一关手机，卷着被子呼呼大睡，留下群里哀嚎一片，齐叹富二代果然没人性。

    清寒风凛冽，韩卓关上厨房的窗户，继续慢条斯理做早餐。一颗苹果还没有削好，手机却不识趣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吴子刚。

    “最坏的状况。”对方声音低沉嘶哑，听起来相当颓废，“我大概要作废近三年里，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实验数据。”

    “很遗憾。”韩卓回答，“不过你应该清楚，我向来不赞成任何针对异能者的活体实验，不管那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所以很难对你的损失感同身受。”

    “不过我调取到了一些和钱宁有关的资料，”吴子刚继续道，“关于为什么可以复活，以及复活后的种种异状，那是因为他自己正在私下进行的一项实验，代号Mummy，木乃伊。”

    像木乃伊一样干枯而僵硬，也像木乃伊一样神秘与不灭。

    或许按照实际的实验结果，称之为“丧尸”要更加合适。

    “对于这个计划，我和第三实验室，事先都完全不知情。”吴子刚，“现在他既然已经落到了施天手里，那么地下仓库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复制出无数的木乃伊。”

    “人类政府应该不会对木乃伊有兴趣，不过他还可以选择卖给政府的对手，去培养不死不灭的恐怖部队，比如毒贩或者非法武装集团。”韩卓关掉蛋器，“这种事施天经常做，应该已经轻车熟路。”

    “所以呢？”吴子刚问，“你就只算听我一这件事？”

    韩卓笑了笑，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冲进地下仓库救人，替你杀了钱宁，还是炸毁施天的所有实验室？”

    “我想让你去找一个人。”吴子刚，“他叫周勇，是一名退役军人，今年六月离开的部队。”

    “早安。”白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你在和谁电话？”

    韩卓单手抱住他，另一只手继续拿着电话：“退役之后呢？”

    “退役之后，他被安排进入了北斗研究所，担任政治处副主任，上月刚刚入职。”吴子刚回答。

    北斗研究所，在外界看来完全就是一处不起眼农产品研究院，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里其实是人类政府负责和异能者沟通的机构，换言之，他们应该和施天关系不错。

    “周勇和你的性格很相似，所以我觉得你们应该能成为朋友。”吴子刚继续。

    韩卓不以为意，握着白的手往锅里倒油：“所以你这个电话的目的，是想让我去告知人类政府，施天这些年所做的种种非法行为？包括这次有可能要贩卖‘木乃伊’给境外集团？”

    白皱眉看着他，木乃伊是怎么回事？

    韩卓轻轻做了个“嘘”的手势。

    “你和我都能知道的事情，人类政府没有理由不知道。”韩卓继续道，“然而他们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我觉得并不需要再去多此一举。”毕竟在成人的世界里，没有哪件事是百分之百的对或错，只要利大于弊，那么一切都可以商量。

    “钱宁的确是个科学狂人，他的研究成果不仅限于数量稀少的异能者，”吴子刚，“还有人类，我是指普通人，所有人。”

    韩卓手下微微一顿。

    众所周知这么多年来，地下仓库所进行的大部分血腥实验，都只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能把普通人也变成异能者，但实际成果有目共睹——堪称一无所获，否则他们也不用疯了一般想要绑架白。

    而现在如果吴子刚的是真话，钱宁已经做到了这件事，那么从理论上来，此时此刻大街上所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会在下一刻被强制变成没有灵魂，只会杀戮的机械“Mummy”。

    人类政府当然不会做这种事，但这世界上还有数以万计的非法集团，他们贩毒、抢劫、发动战争、贩卖军火、仇视政府，人格分裂，无恶不作。

    “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韩先生。”吴子刚叹了口气，“所有资料我都已经发到了你的邮箱。”

    韩卓挂断电话。

    “到底出了什么事？”白试探。

    “和钱宁有关。”韩卓点开邮箱，里面果然有详细的实验步骤。白凑在他旁边看，最后吃惊道：“这次的实验体是普通人吗？”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这仍然不算成功的人类与异能者之间的转换。”韩卓合上电脑，“实验是先杀死了实验体的大脑，再让人所谓‘复活’，最终变成病态的机械。”

    “所以意义是什么？”白有些起鸡皮疙瘩。

    “对你来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对于很多人来，这是难得的机会，嗯，制造暴乱的机会。”韩卓又点开一个文件夹，“至于周勇，他是——”

    “咦，周叔叔。”白对着屏幕。

    韩卓：“……”

    认识？

    “这是我大学同学的爸爸。”白补充，“女同学。”

    韩先生捏住他的鼻子。

    “别误会，她可不喜欢我，喜欢春春。”白嘿嘿笑，“不过后来没成，人家现在在国外，有一个两米高的未婚夫，一个能春春十个。”

    “那看来这位周姐也没什么眼光，居然不喜欢你。”韩卓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下个问题，你和这位周叔叔，关系好吗？”

    “完全不熟。”白，“就是有一次周静低血糖，我送她回家，顺便和周叔叔聊了几句，大概半个时吧，感觉是个很……死板的军人。”

    “人家女孩喜欢的是刘春春，为什么是你送她回家？”韩卓扯住他的脸颊。

    “春春怂啊，自从知道周静喜欢他，就随时随地跑得比狗都快！”白一拍沙发，郁闷道，“结果毕业的时候周静才，她那低血糖是装的，还怪我多管闲事，姐姐身高一米八五，当时背得我差点吐血，结果居然两头不讨好。”

    韩卓：“噗。”

    “周叔叔怎么了？”白又问，“你要找他吗？”

    “事情有些棘手。”韩卓，“现在他是政府一方的代表，负责和施天沟通，你觉得他会愿意坐下来，和我心平气和聊一聊要如何换一个合作对象吗？”

    白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想个理由。”韩卓戳戳他的脸蛋，“我们先用你的身份，去普通拜访一下这位正直的周先生。”

    “这好办！”白掏出手机发微信，给大学女同学。

    韩先生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架在肩头蹭。

    突然接到白的短信，周静明显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回了一串笑脸回来，问他有什么事。

    “我就不和你绕圈子了。”白了个语音电话过去，“我听叔叔退役之后，进了一家农产品研究院？”

    “对啊，怎么了？”周静问。

    “我能约叔叔吃个饭吗？”白继续道，“正好有这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一下。”

    “不是吧，那破机构你也感兴趣？我妈天天还为这事抱怨呢。”周静，“行，那我帮你问一下我爸，不过你可别送礼啊，只是咨询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白道谢之后挂断电话，对韩先生一扬眉毛。

    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