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的橱窗里挂满了金银色的装饰彩球，驯鹿拉着雪橇从远处飞奔而来，是独属于圣诞节的欢快氛围。

    在遇到韩先生之前，圣诞节对于白来就是215聚餐日，主题大概包括了啤酒、火锅和烧烤摊。

    而在遇到韩先生之后，原本应该很浪漫的第一个平安夜，却也只能眼睁睁任由它泡汤，因为那是马克李的舞会举办日。

    在寒风料峭的寒冬，去参加一场主题为“仲夏夜之梦”的派对 ，而且还肩负着拯救外星人的光荣任务，白觉得自己将来可以去拍一部奇幻电影。

    周末下午，韩卓拎起沙发上马克李送来的、古希腊风格的华丽绣金礼服，问道：“你算去应聘酒店门童？”

    “你能不能放过这套衣服？”白坐在地毯上，正在处理公司文件，头也不抬道，“它真的很无辜，并且也不会话。”

    “不能，”韩先生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在吃醋。”

    白抱着文件转过身，拒绝再加入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

    韩卓笑了笑，也靠在他身边，继续看电脑里的资料——就目前来看，周家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恢复如初，周勇正常上班，周太太也重新出现在了超市和菜市场，虽然看起来依旧形容疲惫，可那至少明周静已经脱离了危险，才能让她重拾生活的勇气。

    阳光撒进窗户，照得整片地毯都是暖融融的。

    白手一松，靠在韩卓肩头沉沉睡着，让梦里也飘满金色。

    ……

    这一年的圣诞节很贴心，恰好是飘起微雪的周末。

    215聚会变成了只有两个人，俞炯和王森叫来外卖黄焖鸡，算用加班来欢度佳节。而刘春春则是一大早就爬起床，从超市买回猪肉虾仁和大白菜，算包饺子。

    王先生对此很费解：“为什么圣诞节要吃饺子？”

    “唔，”刘春春问，“那你想吃什么？”

    王远辰仔细想了想，又疑惑地：“你好像什么节日都要吃饺子。”端午节是粽子加饺子，中秋节是月饼加饺子，没有节日也要单独吃饺子。

    “我爸妈就是这样的，逢年过节吃饺子，不过他们不过圣诞节。”刘春春拍拍手上的面粉，“不然我请你出去吃？”

    “不。”王先生断然拒绝，“我就要吃饺子，肉多一点。”

    刘春春笑出虎牙，继续低头忙碌。

    王远辰端着巴斯光年水杯，里面是折的女士豆浆粉——刘春春友情赠送的办公室同款，在这种寒冷的天气，比来自南美洲的咖啡豆要更加温暖香甜。

    而比起这间温馨的厨房，白目前的情况就比较糟心，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可笑的、融合了古希腊神话风格、巴洛克建筑风格，以及五星级酒店门童风格的神奇礼服，完全不想出门。

    韩卓贴心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白幽怨道：“你居然在笑？”

    韩卓面部表情僵硬：“对不起，实在忍不住。”

    “我拒绝穿这套衣服。”白蹲在地上，“完全和仲夏夜之梦没有任何关系。”

    韩先生心情很好，求之不得。

    假面舞会的地点设在一处巨大的宴会厅，人工铺出的粉黛草丛上，矗立着九十九根剔透长柱，纱幔和水晶相互辉映，在灯光亮起来的刹那，漂亮到仿佛奇幻森林。

    马克李在接到电话的瞬间，就迫不及待狂奔下了电梯，亲自到停车场等候自己的灵魂挚友，他甚至还再度捧起了七彩玫瑰。

    “能不能商量一件事？”白后退一步，“不要随随便便送玫瑰给我，很有歧义的。”

    “但我是真的爱你。”马克李充满感情地，并且在韩先生发怒之前，又补充了一句，“但仅限于文学与电影上的共鸣，至于肉体与爱情上的忠诚，请恕我无法给予，因为那属于一位优雅神秘的公主。”

    “你要介绍给我的金主呢？”白完全不想分享他的爱情故事，于是开门见山地问。

    马克李顿时很受伤，你至少也要等我朗诵完夜与明月的光流，这就是商人和文学的不和谐之处。

    白按下电梯，把他推了进去。

    在从一楼到第十八楼的这段时间里，马克李又抱怨了一下灵魂挚友的着装，为什么没有穿着华丽的礼服来，这身白西装真的很像要参加婚礼，而不是舞会。

    “因为尺寸不合适。”韩先生替他回答，在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笑容其实很和善，也并没有想过要威胁可怜的导演，但由于两人气场实在相差太多，所以马克李还是后背一凉，默默躲到了白身后。

    韩卓：“……”

    当电梯门开的时候，台上的演员正在表演，那是林中的第二幕，猎人正在伴着光一起游巡，让恶灵无处可遁，让海面上洒下一万道金色的针。

    梁佚端着酒杯，十分没底气地：“马真的会喜欢我这副扮吗？”

    “当然，因为你是神话里中的仙王奥布朗。”庄妍提醒，“这是假面舞会，不是你的手术室，请尽量活泼一点，马不喜欢死气沉沉的气氛。”

    梁佚赶紧露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隆重的音乐声奏响，马克李带着白，一起穿过正在热烈鼓掌的人群，笑容满面，如同正在参加森林中的花车游巡。

    梁佚的表情僵硬了瞬间，他的目光本能地往别处一扫，果然在酒台旁边看到了韩卓。

    “马过来了，你准备一下。”庄妍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马旁边的男人是谁啊？”梁佚漫不经心地问，“他的朋友？”

    “哦，那是白，寰辰集团的少东家，我也是刚知道马还和他是好朋友。”庄妍，“他想通过马认识我，听起来是个刻苦努力的年轻人。”

    梁佚点点头，又不动声色地瞄了韩卓一眼，却见他一直就没有动，视线也没有离开过白。

    “金主呢？”白总又问了一次。

    马克李哀怨地：“我恨你们这些充满铜臭的商人。”

    白面不改色，重重踩了一下他的脚。

    马克李刷拉就流下了眼泪，因为他只穿了一双非常古希腊的麻绳拖鞋，完全不是白总牛皮鞋的对手。

    “快点！”白催促。

    “行行行，你先等一下，我得先去个招呼。”马克李把这位野蛮挚友安顿在了卡座里，“五分钟。”

    白挥挥手，爽快放行。

    马克李拿着一根权杖，郑重走向了自己的母亲。

    梁佚慌张地问：“马拖着根棍子，是要来我吗？”

    庄妍头痛地叹气，天天加班看莎士比亚，为什么还是这么土。

    “妈。”马克李。

    梁佚露出慈祥而又和蔼的微笑来。

    “叔叔好。”马克李点点头，然后还没等梁佚回答，一把拖着庄妍就走，“我的朋友想认识你。”

    梁佚：“……”

    “马！”庄妍一路踉踉跄跄，不满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考验一下他。”马克李压低声音，“再顺便看看没有你在的时候，他会不会被舞会上的姑娘迷晕了眼。”

    庄妍强调：“你牛叔叔不是那种人。”

    “上次你也朱叔叔是老实人，结果呢？”马克李表情一凶，“又想上花边报了？！”

    霸道女总裁立刻：“都听你的。”

    马克李把她按在沙发上：“介绍一下，这就是我深爱的灵魂挚友，白。”

    “白嘛，我知道的。”庄妍笑容端庄，恢复了平时的高贵姿态，“你好。”

    “庄总。”白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恭恭敬敬道，“早就听马导演他背后有人支持，没想到居然是您。”

    “一般人都想不到。”庄妍叫来三杯酒，语气很慈爱，“马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担心那些花边报会乱写，所以这次他愿意把我介绍给你，可见是真的把你当成了好朋友，还请白总以后多照顾我儿子。”

    在听前半段的时候，白还在脑补霸道女总裁和落魄导演之间的狗血恋情，直到最后一句，所有情节都掉在地上摔得稀烂，他是发自内心的吃惊，不过在吃惊之外，又有些深刻的自我检讨的心理——这居然是一对母子？

    “那你们就算互相认识了，妈，你以后有生意要多关照白总。”马克李迫不及待地，“接下来是美好的舞会时间，请收起你们赤裸裸的金钱味，我需要大森林的纯净芬芳。”

    “没问题。”庄妍站起来，又和白亲切地握了一下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电话给我。”

    “谢谢。”白点头。

    庄妍抚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转身想回到男朋友身边，结果半天都没找到人。

    “不是吧？”马克李倒吸冷气，“这么快就被人勾引走了？”

    庄妍优雅地抬起高跟鞋，再度给了儿子的古希腊右脚致命一击。

    马克李血溅当场，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你重色轻我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