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刷刷冲过身体，弥漫蒸腾的水雾驱散了一部分骨髓深处的酸痛与寒冷，也让他脸上浮现出了些许血色。王远辰踩着潮湿的水汽从浴室里出来，就见韩卓正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一个蛋糕和一碗面。

    “再加几根蜡烛，你就能拍手唱生日歌了。”王远辰把毛巾丢在一边。

    “那画面有些难以想象。”韩卓想了想，“我可以叫白来完成这个环节吗？”

    “石老师，L大学。”王远辰并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这是什么？”韩卓微微皱眉。

    “应该是琳达的制造者，她的父亲。”王远辰回答。下午在实验室时，少女在亲吻的一瞬间，在他耳边同时低声了这几个字。

    “她很聪明。”王远辰继续道，“连施天也被骗了过去，认定她会利用这件事换取更多的约会机会，不会想到我们见面还不到两分钟，她就已经出了一切。”

    那或许是石老师、师老师、史老师、施老师……虽然目前暂时还不清楚，但地址已经精确到了某所大学，找人的难度也就降低了很多。

    L大学是西北方顶尖的学府之一，理工科很出名。韩卓在电脑上点开“师资队伍”，结果里面只列出了杰出人才，而且并没有谁的姓氏类似。

    “要亲自去找找看吗？”王远辰问。

    “你刚从地下仓库回来，我立刻就去西北L城？”韩卓摇头，“施天一定会注意我们的动静。”

    “所以你需要找一个完美的理由，比如新的商业投资。”王远辰抿了抿那香甜的奶油，觉得心情变好了许多。

    寰辰集团在西北并没有生意往来的对象，但是白想去L城，也不是全然没有理由。

    韩先生心情复杂，因为他想起了马克李。

    在决心要拍出一部浪漫而又凄美的星际生死恋之后，马导演现在已经率组驻扎在了西北沙漠某处影视城，正在拍摄“男主乘坐飞船，带领外星人离开”这种悲剧情节，并且再三邀请灵魂挚友去探班。白每次接到此人的电话，都会觉得又Fg又胸闷，遂冷酷拒绝无数次，留下马克李一个人在记者面前哭诉。

    而从地图上看，那处影视城距离L城只有不到半天的车程。

    “我希望这件事能尽快。”王远辰喝完最后一口汤，“那个地方对我来实在很恶心，而且琳达看起来过得也不怎么样。”

    韩卓点头：“明白。”

    “他怎么样？”王远辰又问。

    “今天似乎发了一会呆，不过情绪还算正常。”韩卓道，“对了，沙发上有一条围巾，是他送给你的礼物，或者更确切地，是他送给孤独老人的礼物。”

    王远辰：“……”

    “你可以围着它睡觉。”韩卓提议。

    王先生面无表情地：“滚。”

    电影频道正在播放记者探班，虽然马克李导演不怎么知名，但架不住庄女士财大气粗，所以仍旧给儿子买了一整期的专访。白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恰好听到一句“你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顿时觉得一口老血闷心口，直角转身就想回书房。

    “过来。”韩卓坐在沙发上叫他，“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你发烧了吧，居然主动看他的节目。”白很想换台。

    “我需要去一趟L城。”韩卓。

    话音刚落，就听到电视里的马克李跟了一句：“我们下个月五号将会进驻到L大学，在那里进行为期一周的拍摄。”

    ……

    目前距离马克李的“下月五号”只剩了不到六天，晚上睡觉前，白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表情严肃地拨通了电话。结果马克李在对面嚎啕大哭哽咽不已，一来因为挚友来电，二来也是因为他刚刚拍完了电影最末尾那场悲苦的分别戏，实在是心如刀割。

    “你听。”马克李把手机举起来，“大家都非常感动。”

    耳机里传来一片哭声，伴随着阵阵大漠鬼风呜呜咽咽，白简直要汗毛倒竖，深度怀疑他其实是在拍大山楂续集。

    “我还有一些体会要和你分享。”马克李平复了一下情绪。

    “我很期待。”白态度敷衍，“但是电话里大概不清楚。”

    马克李果然发出热烈邀请：“那我们可以当面谈。”

    白：“不好吧。”

    马克李坚持：“非常好！”

    白终于：“我考虑一下。”

    马克李内心雀跃，在挂断电话后，他还专门在自己的个人主页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表达了一下灵魂和灵魂之间的共鸣，并且在结尾连续@了白十几次，用来彰显内心澎湃而又汹涌的倾慕之情。

    白给他点了赞，顺便心情复杂地：“我觉得我像个感情骗子。”

    韩先生并没有回答，因为他正在看着那篇辞藻华丽的文章，仔细分析权衡着马导演和史蒂夫老师的名次。

    庄女士当然也看到了马导演的殷殷呼唤，身为一个严厉而又不失慈爱的母亲，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也实在不想去什么L城，虽然亲儿子平均每天要三个电话提到这件事。

    “你可以给这位白总介绍一笔生意。”梁佚建议，“这样他也能在西北多待一段时间，好好陪一陪马。”

    “你是不是嫌儿子每天给我电话的时间太长？”庄妍问。

    梁佚赶紧回答：“当然没有。”

    庄妍不满地踢了他一脚，随手就给白总了个电话，问他愿不愿意接一笔生意，虽然赚得不算太多，但好在可以拓展商圈。

    “谢谢庄总。”白毕恭毕敬挂断电话，继续对韩先生道，“好了，现在我升华了，不仅骗感情，还骗钱。”

    韩卓对他表示了一下同情，并且问道：“要亲一下吗？”

    白用枕头把他拍走，趿拉着拖鞋去书房：“你先睡，我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

    韩卓：“……”

    临时插进来一个出差，白的日程也就紧张了许多，而刘春春也在出差的名单之内。虽然这对隔壁的孤独王先生有些残忍，但是在目前的状态下，白实在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而王远辰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不过他也没搬回七叶路，而是继续住在星海路的公寓。

    飞机轰鸣着降落在跑道上，高原的风吹得廊桥也“砰砰”作响，马克李导演虽然不能亲自接灵魂挚友，但是也特意安排了司机，还在车里准备了热茶和点心。

    “导演正迫不及待地在酒店里等您。”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道。

    韩先生麻木地揉了揉太阳穴，一个字也不想。

    当然，施天也很快就知道了韩卓和白去西北的事，虽然听起来有生意有朋友，理由相当充分，但在这个节点，他实在很难不起疑心。

    琳达依旧每天都只顾着和自己的王子约会，并不肯多一个字，她完全就像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只想在甜蜜的爱情里汲取养分。而在独自面对施天时，她又会换上另一幅表情，和王远辰很类似——凶狠、嚣张、似乎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我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施天示意实验员重新把她固定住，“或者换句话，对我的态度好一点。”

    “你阻止了Aspis带我出去。”琳达道。

    “因为我不是你爱情的丘比特。”施天回答，“而且你还没有出最关键的事情，谁才是你的父亲，是L大学里的某个人吗？”

    “是。”琳达眉梢轻轻一挑，挑衅道，“祝你能顺利地找到他。”

    ……

    两天之后，周勇在去医院里探望女儿时，顺便告诉了梁佚一件事，施天似乎在通过冯起，调取一些有关于西北L大学的资料。

    “是吗？”梁佚放下手里的笔，若有所思道，“这可不太妙。”

    “我听韩卓他们也在L城，是那里出了什么事吗？”周勇试探。

    “不清楚，我原本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探班。”梁佚摇头，“不过就算我现在电话去问，韩卓应该也不会出整件事。”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周勇又问。

    “不管那里有没有麻烦，我们都可以帮一点忙，至少阻止一下施天的干扰。”梁佚端起保温杯，“我得去个电话，你去陪静静吧，她今天心情很好。”

    周勇点头：“谢谢老师。”

    ……

    西北L大学城，刘春春正混在一群学生中间，等着买烧烤回去，为了安慰白总，他还额外让老板加了三倍辣。

    “直吧，”白坐在酒店床上，目光幽幽地对马克李道，“我还需要陪你聊多久戏剧文学，才能还清这笔生意欠庄总的人情？”

    马克李被他无情击无数次，早就锤炼出了金刚文艺心，不再悲愤控诉肮脏的金钱玷污了纯洁的文学，而是抠着脚熟练讨价还价：“十天。”

    白拒绝：“做梦，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马克李退让一步：“九天半。”

    白惊为天人：“你还能再吝啬一点吗”

    “能，”马克李回答，“那就九又四分之三天。”

    哈利波特听了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