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从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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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文楼外,山若织锦,绿草茵茵,花开如丹霞,千重红锦,好不灿烂。

    楼内二人,找了个偏僻角落,窃窃私语起来。

    “刘美人,你可知哪里能买到画本子?”苏鱼悄悄道,“就是那种画本子……”

    “画本子?那马大粪纨绔一个,是从不爱看书的,更别提什么画本子的!”刘子嵋一知半解地嘟囔道。

    苏鱼见他一副不开窍的模样,遂附耳在刘子嵋耳边详细道,的刘子嵋那是一个眉开眼笑。

    还不待她讲完,便一溜烟便跑出去办了。

    苏鱼趴在案牍上奋笔疾书,只她这几日的作文,还未写完。

    待刘子嵋偷偷摸摸回来时,苏鱼看着他的战利品,随便翻阅了几页——

    《尼姑从夫记》《恶女从良记》《se、魂》《御女记》……

    画面旖旎,不堪入目……看的苏鱼目瞪口呆,“你在何处找这么多?”

    “你记得在你右后方那个陶熠不?他喜好此书,因此,大家都知晓,他那里必能弄到,我买的,一本五两!花了五十两!”刘子嵋低语道。

    继而又接道,“不过花多少两都值得!”

    “就那个整日里之乎者也的,口中一大段,就那个整日萎靡不振,学堂都在睡觉的?”

    苏鱼有印象,但对此人印象不深,也未曾有过只言片语,那日只道好此书,却不知竟是晚上熬夜奋战此等书画,白天堂上憩解乏,白日黑夜颠倒,也难怪日日瞧他都顶着乌青色,目光呆滞,原来晚上挑灯夜战呢!

    所买书册,苏鱼甚是满意。

    刘子嵋分了匀出几本予了苏鱼,自己又拿了几本,见苏鱼还在作文,便自己偷偷摸摸回去准备了。

    待做完课业,苏鱼伸了个懒腰,肚中有些饥馁,环顾四周,见偶有几人,都在埋头苦读。

    日头渐落,遂收了课业,准备回学舍。

    哪道只顾琢磨怀中之书,走路也没甚在意,竟是在拐角处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苏鱼被撞,头晕目眩,一时跌坐至地,怀中作文纸张洒落满地。

    “苏生怎如此不心?”一道朗润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温润如徐徐春风,倒是让苏鱼清醒了几分,便瞧见了——

    一道颀长身影,逆光而站,还有伸向她的大掌,骨指分明,晕在光中。

    暖日当暄,从高大的榕树间倾泻而下,疏林如画,莺啼蛩语。

    瞻彼窗棂,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而他的脚边,正是那几本刘子嵋拿来——她还来不及处理的洒落在地的书籍《女妖》《驯女记》《尼姑从夫记》……

    “苏生原喜欢此类书籍?”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几本散开的书名,唇角的笑意渐渐晕染开来。

    苏鱼这才从此人的绝世美颜中清醒了,这个户部侍郎裴誉,真是次次瞧都是绝世美人啊!

    可为何总是对她不怀好意呢?次次被抓!

    白皙的手指,从容拿起最上方的《尼姑从夫记》,略略翻阅起来。

    这令人眼红心跳的书名,苏鱼尴尬死了!恨不得有个洞给钻进去。

    次次干坏事都被抓包,抵死不承认,“大人误会了!在下并未看过,只是学堂间,皆传此书读来令人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在下想着或者读了,困扰在生心中的疑惑自会解开。”

    搞个huang书整马珪居然也能被抓包,她最近真是命犯太岁,水逆。

    若是他真敢惊动他人,那就莫怪自己喽,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一介白衣卿相,户部侍郎,呼风唤雨的大神,她一介无名潦倒书生,二人一起躲在崇文楼看huang书,这段子怎么着,她都不吃亏。

    若是他敢惊动旁人,她就拉他一起下水。

    “……大人,也涉猎过?不若大人为在下答疑解惑。这书中真谛为何?”苏鱼试探追问,毕竟这人跟那个刘寡妇还有一段风流韵事,也许这种人书,他也喜欢看。

    赵渊见她一副视死如归,却又胡搅蛮缠的模样,唇角微勾起,“我不叫大人,我名暄和。”

    赵渊,临渊太子,字暄和。

    “暄和兄啊,”居然还给自己披一身皮,暄和就暄和吧!

    “暄和兄,也好此书?”苏鱼佯装诧异道。

    “不,同你一般,好奇。”

    “哦。”你不喜欢,干嘛拿手里不放。果然啊,虽瞧不出他的眸,可是苏鱼却也将人分析了五六成。

    户部侍郎裴誉,绝世美男子,喜好披着羊皮干狼事,好香艳人书,善禁忌恋,看他拿《尼姑从夫记》,看那么入神。

    又曾与王玉娘有一段风流往事,青梅竹马,多次云雨,有特殊嗜好,口味重。

    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且不连中三元,单就眸眼之清澈,幽深,似是无念之境,她竟什么都瞧不出来,这隐隐的气场,多次蹊跷又偶然地相撞……

    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啊,而她恁多把柄被人攥在手中,如鲠在喉!

    如鲠在喉啊!

    “如若暄和兄喜欢,这书便送与暄和兄。若是不够,这些书都可献给暄和兄,还望暄和兄守口如瓶!”苏鱼不想再与这个人继续聊下去,难道要尬聊吗?

    “那日你允诺之事,可还记得?”朗润的声线,像是温和的春风拂过心尖,可这话中之意,却像玻璃渣扎在苏鱼的心头。

    每次都被他抓包也是霉运当头,“自然记得,暄和兄若有需要,尽管开口,苏鱼自当尽力而为。时候不早了,刘兄还在等生,先告辞!”

    书也不要了,立马跑路,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般。

    暮春时节,几场春雨,点点滴滴。

    淅淅沥沥雨声,远山横斜,几番狼藉,被雨水清洗过的潭溪山,另一番风情。

    就连崇文楼中都是泥土花香的气息。

    窗牖前,桌案上摊开的是潭溪山书院院志,此刻苏鱼正坐在此沉思。

    从庆历十年至庆历十二年,事无巨细。

    按年份,事事巨细,只独独缺了庆历十一年春。

    无一事记录院册之中,更是那场山崩地裂的地动。

    那一年的春日,究竟发生了何事,那一年春日,又为何不曾载入院志?

    “苏生,怎的在看这陈年旧事?还是庆历十年?”身后一道声音破苏鱼沉思。

    苏鱼回头,便见来人一身淡青色衣衫,却是国舅府嫡子申廷温,和刘子嵋在京中便是好友,又与钱文殊乃同班,四人曾早膳时遇到,多次同桌,倒也有了几分饭友的情谊。

    申廷温,是个洒脱人,生性侠义心肠,对马珪欺凌霸弱之为,倒是多次站出来阻止,更在早膳时,为她多次化解马珪的找茬。

    苏鱼笑着招呼,“倒是随意翻起罢了。”

    “你倒是好脾气,躲在这里图个清静,只是看这个难免无趣了些,也未必当真,我这里倒是有一些游记,读之可如临其境,倒有一番境地,”申廷温拖过旁边的凳子坐在苏鱼身侧,摊开他手中的一摞书册。

    “申兄,那你可知为何这院志独独少了庆历十一年春的纪事?”苏鱼在他的眸眼之中捕捉到一丝难以启齿的柔软与同情。

    申廷温环顾四周一圈,声道,“你可真敢问?这是禁忌,全院上下都不许谈论此事!”

    苏鱼又道,“为何不许谈论?”

    【太子剧场】

    临渊阁。

    奏疏上,一本《尼姑从夫记》格外惹人眼球。

    “四喜,你可喜阅此书?”

    四喜瞧了眼书名,立即惊起一片,毛骨悚然,当即跪地连连磕头。

    “殿下,奴才一时不察,竟让人钻空,竟让此等秽书呈于案前……”

    赵渊见四喜这般,当下便断,“此书乃孤从檀溪山带回,依你之见,一男子为何会好此书?”

    四喜一惊未平,一惊又起,冷汗涔涔,心头叫苦喋喋,只不知殿下问他一个内监……

    从夫记?

    从夫记!

    还有殿下那眸底深处的光,那唇角的笑……

    冷不丁的,四喜竟想到那熙宁街坑蒙拐骗的那鱼半仙!

    殿下次次从檀溪山归来,便是傻笑片刻……

    朝堂皆言,殿下不近女色,太后百般试探,无一女子可近身。

    难不成真被朝臣私议,一语成谶!

    断……断袖?

    还是那个脸如锅底黑炭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