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虔诚地许好愿望以后，乔稚宁吹掉了蜡烛。

    昏暗环境中，她睁开眼，和对面的爸爸对视。

    “好啦！”

    乔述笑笑，开了灯。

    “爸爸，这次的蛋糕好大啊。”

    要切蛋糕时，乔稚宁望着蛋糕，有点担忧。

    如果是之前，自己肯定会很开心。

    可刚刚许了生日愿望，这么多的奶油真令人“望而生畏”。

    乔述并没有听出女儿口气里的惆怅，笑呵呵地：“我们稚宁长大了，是大姑娘了。蛋糕也要跟着大了。”

    乔稚宁扯扯嘴角：“那爸爸多吃一点。”

    她切了一大块给爸爸，自己只切了一点。

    对上乔述困惑的目光，乔稚宁灵机一动：“剩下的我一会儿带去程越之家一起吃。”

    “好，好。”乔述点点头。

    吃了饭以后，乔稚宁端着蛋糕敲响了程越之家的门。

    程越之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地出现在乔稚宁面前。

    “周茉阿姨呢？”乔稚宁将蛋糕放在桌上，好奇地问。

    程越之用毛巾随意擦了两下头发：“牌去了还没回来。”

    乔稚宁应了声，和程越之分坐在餐桌两边。

    她将蛋糕推给程越之。

    “请你吃蛋糕。”

    程越之挑了挑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蛋糕都不要了？”

    乔稚宁双手托腮，对着蛋糕叹了口气。

    “程程。”

    她顿了顿，出自己的计划：“我要减肥。”

    程越之嘴里的动作一顿，奶油和蛋糕糊满了口腔。

    “什么？”

    他抬眸，惊讶的目光扫过对面的乔稚宁。

    她穿了件宽大的衬衫，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笃定。

    程越之皱眉：“你不胖减什么肥？”

    他不懂。

    乔稚宁心想你怎么会明白？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可我也不瘦啊。你不知道吗？有一句话叫‘好女不过百’。”

    程越之低头，蛋糕上红色的“happy”字样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像几朵燃烧的残缺火苗。

    此刻他才明白，乔稚宁一向爱吃的蛋糕为什么剩下这么多了。

    他放下叉子，皱起眉毛：“世界上不是只有胖和瘦两种身材。还有一种叫正常体重。难道1米7的女生体重还不能超过100了？”

    乔稚宁抿着唇，不以为然。

    是这么，可书里的正常体重在很多人眼睛里就是胖！只有肥胖、胖、微胖、微微胖这些细微差别罢了。

    尤其对于她这样发育过好的女生，必须要很瘦，上半身看起来才苗条。

    这些话，乔稚宁不出口，即使是程越之也不行。

    她只是，默默地开始执行起了自己的计划。

    乔稚宁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的食量真的比普通女生大很多。

    食堂默认6角钱的米饭，她饿起来都觉得不够。可其他女孩子饭从来只要4角，甚至2角。

    校门外的面馆，许多女生是和朋友分食一碗的，而自己从来都没剩下过……

    意识到这些后，乔稚宁停止了一切零食。巧克力、糖和奶茶从此排除在她的考虑范围里。

    同时，乔稚宁将晚饭改成了一个苹果。

    就这么饿到了六月中旬，整个年级都开始为7月的期末考试做准备，所有的体育课和活动课都取消了，被各科老师们瓜分完毕。

    这天的自习课结束，何倩了个哈欠，看向纹丝不动的乔稚宁。

    “还不去食堂吗？”

    乔稚宁摇摇头。

    何倩叹了口气：“唉，又是我一个人去食堂。”

    乔稚宁想了想，从包里拿出苹果：“走，我陪你去吃饭。”

    在水池洗好了苹果，她同何倩一起下楼。

    何倩挽着乔稚宁的手臂，仔细观察乔稚宁的侧脸。

    “我发现你瘦了。”

    乔稚宁一喜：“真的吗？”

    何倩点点头：“嗯，下巴都尖了。锁骨也明显好多。”

    乔稚宁有点开心。

    连吃了半个月的苹果酸奶晚餐，她都快吃腻了。

    “我就吧，你要是瘦了肯定很漂亮。”何倩仔细观察着乔稚宁的脸，下了结论。

    乔稚宁的五官和皮肤都很好看，娃娃脸，大眼睛。也许是怕引起注意，她平时喜欢穿深色的宽松衣服，在学校里就显得没那么显眼了。只要她瘦下来，再扮扮，肯定很好看。

    到了食堂，何倩先去排队，乔稚宁眼疾脚快地占了个位置，旁边是两个不认识的女生。

    饭点时间，食堂里人山人海，基本都要拼座。

    在等何倩买饭回来时，对面的椅子忽然坐过来一个人。

    “有人——”乔稚宁抬头，蓦地卡壳。

    坐在对面的，是黎颂的朋友唐潇。

    “好久不见~”对方向她招呼。

    是好久，其实也没有多久。

    只是从那件事后，她就开始刻意避着黎颂了，连眼神接触都很少。和黎颂的这些朋友碰面次数自然是更加少了。

    “嗯，快考试了嘛。”乔稚宁找理由。

    那天在教室里的人没有唐潇，乔稚宁对他的印象比周笠要好一些。

    唐潇点头：“理解。我没别的意思。”

    他笑了笑：“就是发现你最近变漂亮了。”

    这赞美来得直接又突然，乔稚宁一时愣了愣。

    这是自己减肥以来，第一个夸自己变漂亮的异性。

    只是在旁边两个女生好奇的目光中，她略有些尴尬。

    “谢……谢。”

    “好了我走了，不占你位置。”

    对方坦然地挥挥手离开，留下依然有些懵的乔稚宁。

    食堂的另一边，黎颂和朋友排在队伍的最后。

    “乔稚宁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重新和他们排在一起的唐潇。

    黎颂皱眉，顺着朋友的目光看过去。

    乔稚宁和何倩坐在一起，低头吃着苹果。

    修长白净的手指抓着苹果，一口接着一口。头发在灯光下闪着润泽的光，乌黑乌黑的。

    看起来怪乖的。

    黎颂转过头：“有什么不一样？”

    “就感觉以前总能遇到她。现在除了教室基本不见她了。”唐潇笑着道，“这么专心复习？”

    黎颂心里一动，哼笑了声。

    他们这队异常地慢。

    黎颂拿到面条，下意识再次向乔稚宁的方向看过去。

    那张桌子已经空空荡荡了。

    *

    晚自习开始前，程越之踢了踢乔稚宁的椅子。

    “干嘛？”乔稚宁回头。

    闹哄哄的教室里，程越之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你去食堂吃饭了？”

    乔稚宁点头：“嗯。陪倩倩去的。”

    “陪？”程越之的眉头一锁，“你吃了什么？”

    乔稚宁一脸的明知故问：“苹果啊。”

    程越之的脸暗了暗，表情不明。

    “你还在减。”他。

    乔稚宁点点头：“嗯。”

    “你——”

    上课铃响了，乔稚宁回过头去。

    晚自习放学后，乔稚宁兴高采烈地和程越之分享自己的减肥成果。

    “程程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程越之皱眉，从上到下扫了一圈。

    “乔稚宁，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减了。”

    气色看起来都没以前好了。

    乔稚宁一愣：“为什么？我不是漂亮了吗？”

    程越之的口气很差：“健康才漂亮。你看你现在什么鬼样子？脸色难看死了。”

    他口不择言，的话也不好听。

    乔稚宁顿时火大。

    她拿程越之当朋友，开开心心地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他不赞同就算了，的这是什么话？！

    一团怒火涌上胸口，乔稚宁气呼呼地看着程越之：“你管我？我就是想瘦一点有错吗？！”

    “为什么要迎合别人的审美？你之前……”程越之顿了顿，将“好看”换成了一个词，“也不胖啊。”

    乔稚宁的眼圈瞬间红了一圈，嘴唇颤抖：“你懂什么啊？”

    程越之是不懂。

    他不明白，乔稚宁为什么忽然如疯如魔般地要减肥。

    做事三分钟热度的人，竟然硬生生坚持了半个月的减肥。不吃零食，不吃晚饭。

    他好几次故意买了糖和巧克力逗她，乔稚宁竟然一点都不为所动。

    “我不懂。”程越之冷笑，“我就是不懂你非要变瘦干嘛？”

    他不想出那个名字。在他看来，乔稚宁的反常就是从那天开始的，他很难不把原因归结到黎颂的头上。

    为了一个拒绝自己的人糟蹋健康，有意思吗？

    乔稚宁气得脑袋发晕：“现在什么健康才漂亮，你不是也喜欢瘦的吗？凭什么指责我？”

    “我什么时候喜欢——”

    程越之一顿。

    蓦然想起那天乔稚宁问他喜欢什么类型时，自己赌气随便指了一个模特。

    “我——”程越之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解释。

    乔稚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开。赫拉

    程越之连忙追上去，保持着和乔稚宁不远不近的距离。

    乔稚宁一次也没有回头。

    上了中学以来，两人第一次吵架。

    *

    那晚之后，乔稚宁和程越之陷入了冷战。

    乔稚宁是个很讲义气的姑娘，程越之不站在自己立场上这事让她很不开心。

    那些关于女孩子身材的事，她不好和程越之开口。她和程越之的关系再好，毕竟是异性。

    可就算是自己不，程越之也不能这么她。

    他自己喜欢的就是杂志里模特皮包骨的身材，怎么就不能理解自己的爱美之心了？

    活动课上，乔稚宁和秦筱吐槽了半节课。

    “我要和程越之绝交！”乔稚宁气呼呼地宣布。

    秦筱笑：“几天？”

    “嗯？”乔稚宁一愣，低下头苦思冥想。

    “起码……”她想了想，竖起2根手指，“还要两天吧。”

    秦筱温温柔柔地笑了。

    “那你是更生程越之的气还是黎颂的气？”她的问题一针见血。

    两人沿着操场散步，篮球场上喧闹的声音不时伴着初夏的风吹过来。

    乔稚宁的神经骤然一跳，心脏因为黎颂的名字绞紧了。

    “那是不一样的。”乔稚宁的声音有些，“我生程越之的气，因为我们吵架了。可……”

    乔稚宁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自己对黎颂的感觉。

    在他附和周笠笑的那一个瞬间，自己对他所有的好感和喜欢都变成了一把把的利刃。不仅砍断了她想和黎颂靠近的心思，也将她的心脏戳得稀巴烂。

    只要回想到那一个瞬间，羞愤感和难堪感就止不住地涌上来，压也压不下去。

    来好笑。

    她喜欢上黎颂是因为一个笑；不再喜欢了，也同样是因为他的笑。

    “秦筱！”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两人闻声回头，只见戚淮站在篮球场边，隔着网朝这里笑。

    高高瘦瘦的身材，阳光下的皮肤又白又亮。

    秦筱笑着挥了挥手。

    戚淮那头瞬间响起了很多男生的起哄声。

    秦筱的脸颊红了个透。

    乔稚宁正要张口，余光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9班男生也在这边区的篮球场球。

    也许是听到了1班男生的起哄声，球的好多人都向这边看过来。

    程越之背对这里，并没有回头。

    可旁边的冯超戳了戳他的胳膊，又了些什么。

    下一秒，程越之快速转过头来，锐利明亮的目光直直对上乔稚宁的。

    乔稚宁愣了愣，眼睁睁看到程越之单手抱球，大步流星地向这边走过来。

    她别开眼，对着秦筱快速道：“我先回教室了筱筱，下次聊。”

    在程越之走到出入口之前，乔稚宁飞快地向反方向跑开了。

    看到乔稚宁转身要走，程越之下意识快跑了两步。

    可乔稚宁这人溜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拐了弯。

    程越之的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皱眉。

    半晌，他抿着唇转身走了回去。

    “不追了？”冯超的话音落下，被程越之一个眼神丢过去，倏地闭嘴，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姿势。

    程越之面无表情，重重把球往地上一拍。

    “别生气啊程哥。”

    冯超接过球，边拍边。

    “没生气。”程越之回。

    冯超和旁边的何耀交换了个眼神，耸耸肩。

    还没生气呢？这脸色难看得堪比煤炉里的碳了。

    何耀“啧”了声，不怕死地开玩笑：“男人啊，不管在外面多威风，还是得学会哄老婆才行。”

    冯超一个激灵，连忙捂住男生的嘴。

    见程越之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两人连连后退。

    “有话好好啊哥！”冯超急忙道。

    程越之的脸很臭，语气更是差：“再一遍，我和乔稚宁，没、有、任、何、关、系！”

    被捂住嘴的何耀连连点头。

    冯超也连忙接话：“是是是，你们关系贼纯洁！”

    程越之的眼神不善：“不要再乱我们的关系。”

    冯超松开手，何耀连了几句“知道”。

    *

    乔稚宁发现程越之没有追过来，松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跑，只是刚刚程越之的眼神有点吓人，她一个激灵，本能地就想跑开。

    确定程越之不会过来后，乔稚宁去卖部买了杯酸奶，这才慢悠悠地回了教室。

    9班教室里稀稀松松地没多少人，何倩难得安静地趴在桌上写作业。

    听到动静，她抬头看向乔稚宁。

    “没吃饭吧？”

    乔稚宁摇摇头。

    何倩松了口气：“那一会儿陪我去吃。”

    乔稚宁应好，拿出一份英语试卷做题。

    活动课和大课间是连在一起的，很多同学都喜欢提前去食堂，避免和其他同学挤在一起排队。

    距离下课10分钟时，两人一起下楼。

    刚走到食堂那条路的路口，两人和班级篮球回来的几个男生碰了个正着。

    他们从操场的方向过来，也是去食堂的。

    几个男生都是高高瘦瘦的身材，加上程越之那张白净帅气的脸，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这么一段路，好几个经过的女生都忍不住将目光往几个男生的身上瞄。

    冤、家、路、窄。

    乔稚宁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