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四人一身酒气, 看一看脸色, 便知道都已喝醉。

    花冲了蜂蜜水端给他们，还来不及喝, 铁蛋和发财已冲向洗手间呕吐。吐了好一阵，出来，摆摆手, 踉

    踉跄跄上楼去。

    花不放心，一路跟着, 亲眼看着他们进男宿舍躺好才返回。

    二狗醉的最厉害, 脸上酡红, 眼睛睁不开，一直嘿嘿直笑，嘴里嚷嚷:“来来来，再来。”

    招弟喂他喝水，他睁开眼睛瞧一瞧, 突然大声叫一声:“招弟儿~”

    招弟皱眉, 不理会他。

    他却似叫上了瘾, 一迭声:“招弟儿~招弟儿~”

    招弟板着脸:“半夜叫魂么”

    二狗嘿嘿嘿嘿笑。

    花去看流氓。

    他不吐不闹，十分安静。

    花问:“喝水吗”

    他摇摇头。

    “那么, 去休息吧。”

    流氓点头，站起来, 脚下一个踉跄, 花忙扶住他。果然醉了。不过神智尚算清楚。他这样:“送朕回

    宫。”

    花配合他:“嗻!”

    随即对招弟:“二狗你先照顾，等会儿我再下来帮你。”

    招弟瘪瘪嘴, 像是不情愿。

    花与流氓一起上楼。到了楼梯口，流氓忽然回头，问:“看，像不像结婚的样子”

    花一看，可不是，晚上灯光一照，大厅里更显得花团锦簇喜气洋洋。

    花催促他:“快走啦。”

    他脚步有点虚浮，花怕他摔倒，拉着他的手，慢慢前行。

    流氓任由她牵着，乖乖的样子。

    到了房内，往床上一倒，顺势将花拉下。

    花起先还以为他不心，可是几经挣扎，根本无法脱身，才知道，他是故意。

    一抬头，看见他那双亮晶晶眼睛正似笑非笑看着她，一时醒悟过来:“你装醉!”

    “醉了怎么跟你dong房”流氓。

    花大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今天完了。愈发拼命挣扎。却听流氓忍耐的声音:“别乱动，难

    受。”

    他皱着眉，似乎真的难受。他也是凡人身躯，喝了那么多酒，即便没有大醉，只怕也不好受。都是为了

    她。

    花安静下来。

    流氓手臂松一松:“乖。”

    此时已半夜，城内城外都一片沉静。房内还没来得及开灯，只有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白白的，朦朦胧胧。

    “今天开不开心”

    “开心。”

    “很好。”

    “谢谢你。”

    “谁要听这个!”

    花笑起来。

    她头伏在流氓的胸口，不敢动，怕惊扰了好月光。

    “花儿。”

    “嗯”

    “那天，我对你妈妈了一句话。”

    “什么”花记起那天他神情严肃，还认真磕下三个头。

    “我让你妈妈把你嫁给我。”

    花静静的，不做声。胸口一点点热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问:“妈妈怎么”

    “她同意了。”

    “真的”

    “嗯，她不同意也没办法，反正你也跑不掉。”

    花手指上一凉，一看，左手的无名指上多一个东西。的一枚指环，样式简单。

    都五指连心，花这一刻深深体会到。她只觉从那根手指开始，有一股温温润润的暖流一路从手臂，到

    心脏，再蔓延到身体何处，似要将她整个人融化。

    她轻声问:“这算什么”

    流氓微笑:“花儿，戒指都不认识了吗”

    他故意蒙混问题么

    花抬头，然后呆住。

    同时，她也明白，他在此处又设下一个陷阱，叫她一跳进去，就不能动弹。

    从没有见过比眼前这双更具魅惑性的属于男人的眼睛了。黑的似宝石，亮的似明星，含几分酒意，迷离

    的，炙热的，专注的凝视着花。

    花可以清楚明白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砰砰砰~

    她知道自己应该马上逃离，逃离他的眼睛，逃离他的身旁，但是，四肢已脱离灵魂，不听使唤。

    偏偏他还这样轻轻的：“我要吻你了。”

    真坏！

    就像针前护士先出声提醒：“我数三声，要了哦。”那一二三几个数字最要人命。

    其实，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了。流氓早就亲过花，私下里，众目睽睽之下，他亲亲她的额头，她

    的手心，她的脸颊，她的发，她的眉……她都快要习惯了。但，这时候，懵懂的她也清楚，这个吻，有所不

    同。

    流氓的脸越来越近。

    花情不自禁闭上眼。

    她的手放在流氓的胸口，软软的，失去力量。

    手心在冒汗。胸腔内那颗心剧烈跳动，似乎即刻就要承受不住，跳脱出来。

    但是，花在这最混乱时刻，却奇迹般的发现一点异样。

    她努力凝神，听清了，除了她的，另外那个好像战鼓擂擂的声响是谁发出？

    花不可思议的睁开眼。

    然后，她发现了，他跟她一样，睫毛微微发抖。

    不会吧？

    “看什么看？”

    花眨眨眼：“你……”

    他非常非常坦白：“是，我紧张。”

    “可是……”她以为他经验丰富。

    “我第一次。”

    花无法不露怀疑神情。

    “爱信不信。”流氓。

    花忍啊忍啊，怎样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流氓也笑了。他又吻吻她。这一次，更缠绵。也许他真的是第一次，可是悟性极强，很快无师自通，找到

    诀窍。花几乎溺毙其中。

    好不容易分开，两人都气喘不匀。

    流氓抱着花，十指不由相扣。他拿起来看一看，“喜欢它吗？”

    花回答：“喜欢。”

    流氓：“等以后再换个大点的。”

    花摇头：“不。我喜欢的。的，很精致很可爱。”

    流氓一笑：“大的好。”

    花：“的就很好。”

    “大的好。”

    花不明白他为何这时候执着于大，直到看见他痞痞sese的笑容。还有，他动一动身体，让花有所感

    知。

    花蓦然醒悟，顿时面红耳赤。

    流氓伸手来解她衣服。

    花一下子跳起来，气恼：“喂！”

    “喂什么喂。乖乖过来。”

    花浑身发烫，哪里还敢待下去，转头疾步跑出去。

    幸好，他没有追出来。

    他毕竟也醉了，又累又倦。花在门外静立片刻，不多时，听见他清浅平稳的呼吸，知道他已睡着。

    她来温水，帮他简单擦拭一番。

    睡着时的他，很乖。

    花在月光下静静凝视他。都他长的好，可是花是第一次这样子观看他容颜。他的眉，他的眼，鼻，

    嘴唇，轮廓——花忍不住轻叹，上天真是格外厚待他。这一张脸，无论什么时候看，无论什么人看，切实都

    属于极品。

    更值得庆幸在于：这个好看的家伙人品也属上乘。

    这样的一个人，喜欢她。看来，上天也格外厚待她呢。

    花摸一摸手上戒指，低头，轻轻吻一吻流氓。

    关上门，在走廊上站立，对着窗外蒙蒙的夜色，缓缓平复心跳。

    忽然想起二狗和招弟还在楼下，忙下去帮忙。

    大厅里却非常安静。

    四下一看，原来两人坐到休憩区的沙发上了。再一看，发现二狗一只胳膊搭在招弟肩上，姿态亲密。

    花第一反应，以为二狗喝醉，对招弟动手动脚，只怕招弟发窘，忙试图制止。

    然而，等一等。

    她突然福至心灵，停下细细审视。只见那两人头靠头，紧紧挨在一起，二狗一只手搭住招弟肩膀，另外一

    只手却握着招弟的手。

    他们都闭着眼睛，依偎着睡着。

    二狗烂醉如泥，浑身无力，这时候根本不是招弟对手。如果招弟不愿意，大可以挣脱他，不管他。可是，

    招弟没有。

    她的手与二狗相握。

    花悄无声息退下。

    心里不是不惊讶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她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第二天，事情变的通透。

    二狗与招弟并不避讳，两人在众人面前牵了手。招弟到底有点羞涩，一张脸红红的。

    除了花，其他人却像并不意外似的。

    花也不去问别人，只两只眼睛得空就瞅着招弟，瞅的招弟招架不住。

    招弟拖她到一边，“喂，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花不做声。

    她与流氓的事，一股脑儿什么都告诉招弟，可招弟却密不透风。而且看样子，她好像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人。不上生气，但确实大大意外，更多是好奇。

    “你们……是什么时候的事？”

    招弟回答：“你知道，我其实很讨厌他。嬉皮笑脸，油嘴滑舌，还嘲笑我土气，我看到他就讨厌。可是，

    可是，他总来找我，总爱逗我。”

    “找你？”花并没在学校看见二狗与招弟一起。

    “他老家和我家相隔不远，放假时，他常找我玩。”

    原来是这样。

    “他知道我爸爸重男轻女，有时候他替我气不过，我挨骂难过，他就陪着我……我从没想过和他怎样，但

    是，但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觉得他不讨厌了。”

    花静静听着。

    “昨天，他向我表白。”

    “他昨天可醉的厉害。”花故意。

    “是醉话还是真心，我听得出来。他今早醒来，又对我一遍。”招弟忍不住笑：“我没有办法不点头。

    花，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我，我不知道怎么，又不知道会怎样发展，所以……“

    花握住招弟的手：“我为你高兴。”

    真的为招弟高兴。长久相处以来，花看在眼里，二狗那个人，品性不错，不失为一个良人。没想到，竟

    与招弟两心相悦。

    “那么，你们算怎么办？”

    招弟正为此事苦恼：“不知道。想我爸改变主意，允许我上大学，除非有比那笔礼金更好的条件。”

    二狗无权无势，也无多少金钱。

    但二狗态度坚决：“无论如何，不能丢下招弟。要走一起走。”

    他们几人早已决定跟随流氓，一起闯荡。

    跟招弟爸讲道理？不用试，一定失败。最好办法，则是对症下药。

    二狗没钱，不要紧，他还有朋友。

    流氓二话不，拿出一笔钱交给他。发财，铁蛋也凑上一笔，花拿出一笔奖金，一起凑出一个远远超出

    那笔礼金，以及超出本地常规礼金的数目，势必要叫招弟爸眼睛发红，双手发颤，无话可，立刻放人。

    这一招大大凑效。招弟爸再听二狗还要供招弟上大学，期间所有费用不需家中出一分，马上大笑摆手，

    好好好，去去去。反正是你家的人了，这些事再与我无关了。

    招弟哭一哭，擦干泪，收拾收拾东西，跟二狗手牵手回到店中。

    看见花，：“以后我也跟你一样了。”

    花紧紧拥抱她，无比坚定的：“是，我们一样了，一样幸福了。”

    招弟破涕为笑：“你的对。我再也不用羡慕你了。”

    以后，会一样幸福，一样开始新的人生。

    八月，艳阳高照。

    由流氓领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

    在此之前，流氓已处理好本城所有事宜。

    理发店他送给了春燕。

    春燕流着眼泪：“老大，我一定好好理它。以后你们如果回来，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流氓拍拍她的肩：“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还是可以找我。”

    花与招弟一左一右照顾水奶奶，水奶奶精神非常好，她非常想得开，将老屋大门一锁，乐呵呵跟乖孙出

    行：“老了老了，还有这样机会出去看看，这辈子值了值了。”

    流氓等人提着行李紧随其后。每个人行李都很简单。身外之物不需要太多，都是年轻人，双手健全，又雄

    心壮志，还怕买不起更新更好的？

    也是这时候，花才知道二狗等人的大名。

    二狗叫朱子扬，铁蛋叫张木临，发财则万变不离其宗，叫谢富年。

    花默念几遍，有点陌生，好像重新认识了新人一样。

    来送行的人不少，在岸边站成一排，与他们话别。

    江岸上一排杨树，风一吹，树枝摇动。雀鸟儿停在树干上。

    忽然有人道：“看，喜鹊。”

    可不是，几只喜鹊忽然飞来，停在枝头上欢快啼叫。

    “哇，大吉大利呀。”

    “你们这是要发大财呀。”

    “兄弟们，苟富贵勿相忘！”

    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

    船来了。

    大家上船。

    船很快发动，驶离。

    突然的，所有人都静下来，只默默挥手。

    可以听见大船鸣笛之声，鸟雀飞过天际，岸边炊烟袅袅。

    花看见春燕和妹们在哭泣，她抬手拂一拂被风吹乱的头发，这才发现，她也在流泪转头一看，招弟也一样泪流满面。

    流氓从后面抱住她，额头轻轻靠在她头上。

    谁都没有话。

    船越行越远，岸边的人渐渐变成点。

    这座的县城终于慢慢远去。

    以后还会回来吗？花不知道。

    但她知道，属于他们人生的另一新篇章从此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