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忘却前尘种种的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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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原本以为,这只是陈玉龙为了应付二虎娘,所的玩笑话。

    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曾想陈玉龙是认真的。

    果真把教了他几招防身术。

    可能道士的命剑,不好随意展示给凡人看。

    陈玉龙背上负着的长剑,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不曾拿下来过。

    教景剑招时,也并没有用真的剑。

    而是随意折了一根桃枝,将桃叶捋得干干净净,凌空一甩,发出嗖啪一声响。

    景听不得这种嗖啪嗖啪的声音,下意识浑身一个哆嗦,还鬼使神差地抬挡了下脸。

    总觉得下一瞬,桃枝就要劈头盖脸抽到他的身上。

    面颊上的冷汗也冒出一层,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种感觉很奇怪,具体哪里奇怪,景也不上来。

    他不仅害怕嗖啪嗖啪的声音,还害怕好多。

    比如闷闷的击打声,像是棍子抽在身上一样,发出很沉闷的声响。

    再比如,啪啪啪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往他脸上,一下一下地扇耳光。

    都快要把他的头扇飞了。

    奇怪的是,景不记得自己被人打过耳光。

    但他每次听见啪啪啪的声音,就下意识双挡脸。

    最最最害怕的,应该要属剑刃破开皮肉的声音了。

    可能是此前被沈清源一剑捅了个对穿。

    这种剑刃穿透皮肉的声音,目前来是景最害怕听见的声音。

    总之就是很畏惧,也很抵触。

    景时常觉得,自己好像就是街头被人打怕了的流浪狗。

    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身体哪个部分残缺了。

    或者是容貌毁损了。

    景习惯性地看向可以反光的东西,让自己的脸映在上面,借此确定,自己的脸是不是完好无损。

    有一回早上,他醒来后就猛然翻坐起来,抱着自己的右,大张着嘴,想要尖叫。

    可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好像哑巴一样,只能张着嘴,却根本没办法喊痛。

    把二虎子都吓得从床上一跃而起,还以为家里是进贼了。

    二虎娘景这是梦魇了,肯定是白日里看见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就把筷子围绕在景的额头上打转,然后往盛满米的碗里一插。

    如果能立起来,就明景是遇见了不干不净的东西。

    可二虎娘试了几次都没立起来,后来看见景满头大汗,脸惨白的可怜样子。

    只能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拍景的后背,告诉他只是做了个么噩梦而已。

    还温声细语地让景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

    可景天生六识残缺,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他想要哭的时候,偏偏一滴眼泪都没有。

    不想哭的时候,又在不经意间泪流满面。

    景也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场噩梦。

    越无尘眼尾的余光一直注视着景,看着他满头满脸的虚汗,微微有些入神。

    也极敏锐地发觉,景挺害怕他里的桃枝。

    但越无尘不知道桃枝有什么值得景害怕的。

    他又不会去打景。

    为了验证一般,越无尘又凌空甩了几下。

    发出嗖啪嗖啪的声响。

    然后他清楚无比地看见景脸上的冷汗,流得更多了。

    顺着额发簌簌地往下淌,面色也微微发白,紧抿着的唇角,还有些不易察觉地发颤。

    即便景一直在强忍着,但越无尘还是看得出来,景很害怕。

    从骨子里就很畏惧。

    这让越无尘猛然想起了什么。

    目光晦涩难懂地看着里的桃枝。

    景不,准确来,应该是林景。

    临死前,还曾受了一百二十多杖,鲜血将他身上的衣服都染透了。

    即便景现在失去了所有记忆。

    即便景现在只是林景的残魂,寄托的可怜躯体。

    可那种痛楚仍旧深深地刻在林景的灵魂深处。

    哪怕是现在记忆全无的景,仍旧对这种破风声,感到无比地畏惧。

    由此可见,当初的林景一定非常害怕,非常痛苦。

    以至于景忘记了前尘种种,可却唯独忘不了受刑时的苦楚。

    二虎子眨了眨眼睛,凑过去问:“景轩哥哥,你很热吗?怎么流了那么多汗?”

    “是有一点点热,还好。”

    景抬袖把额头上的冷汗擦干,有点紧张地捏紧衣袖。

    他其实不太想跟陈玉龙学剑法。

    一来,只要提起要学剑术,他的右骨就隐隐作痛。

    总觉得不应该碰剑术的,此生就不能再拿起任何剑刃。

    二来,可能是此前和无极道宗的人,发生了些不愉快。

    景并不想跟无极道宗的弟子接触,哪怕陈玉龙只是一个外门弟子。

    可盛情难却,景也知道二虎娘是好心好意。

    让他学几招防身的招数,以后出门在外就不容易被人欺负了。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陈玉龙学。

    陈玉龙先给他展示了几招据他自己,非常简单的招式。

    然后就把桃枝递给了景,让他跟着学一遍。

    可能景天生就不是习剑的料子。

    明明他学着切菜,学着做饭生火,都学得非常快。

    二虎全家都夸他好聪明。

    可一旦让他学剑招,脚就不太听使唤,有的想法,腿有腿的想法。

    反正就是不往一处儿使劲。

    景笨笨脚地拉开弓步,又笨拙地挥舞着桃枝。

    同他此前跟越无尘学清洁之术一模一样。

    不管他怎么用心学,就是学不会。

    二虎子一直都觉得景人生得漂亮,也特别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还是第一次看见景如此笨笨脚的模样,当即就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口中道:“景轩哥哥,你这样子好好笑啊!好像要去赶鸭子下河!”

    二虎娘原本在屋里缝衣服,为了看大儿子教景练剑,还特意搬了个板凳出来坐着看。

    见自家大儿子,离景很远地指导,躲景远远的,好像景是个姑娘家,半点不敢沾着。

    “大龙,景生得文弱,又没学过这个,你慢慢教他,把教他哎,你站在他背后,攥着他的腕啊!”

    景听了,抿了抿唇,眼尾的余光注视着身旁的陈玉龙。

    见陈玉龙离自己很远,别是攥着他的腕了,就连他的衣角都不碰一下。

    好像把他当成个姑娘家了,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其实,景心里是挺感激陈玉龙的。

    可能是此前被林惊鸿甩开过,又被罗素玄抛弃过一次。

    景心里落了点阴影。

    面前的陈玉龙应当不是越无尘。

    如果是越无尘的话,堂堂无极道宗的宗主,又怎么会来此穷乡僻壤,就专门教他几招防身术呢?

    又怎么会听别人从旁指导他,如何去教景练剑?

    因此,景认为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陈玉龙是陈玉龙,越无尘是越无尘,是陈不是尘,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对不起,玉龙哥,我太笨了,我学不会。”

    景把臂放下,低着头十分抱歉地道:“玉龙哥还是别费心教我了。”

    越无尘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二虎娘就道:“嗐,什么笨不笨的?每个人天生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

    就比如二虎子,同村的翠翠,芳芳,还有花儿,年纪都比他,现在弟子规都倒背如流了,二虎子连三句都背不下来,大娘也没觉得二虎子笨呀。

    咱们二虎子虽然不是考状元的料,但他下河捕鱼摸田螺,可不比一个大人差!他还会爬树,会帮忙搭黄瓜架子,农忙的时候,还帮忙赶牛耕地,会做饭,会帮忙干家务,这些大龙就不会!”

    越无尘微微一笑:“我确实不会。”

    他转过头,望着景,“所以,阿轩,你不必感到抱歉的,我会的东西,你不会,可你会的东西,我也不见得都会。”

    二虎子也嚷嚷道:“就是就是,景轩哥哥别气馁啊,夫子之前还教过我们,什么,天行健,君子以以什么来着?完了,我忘记了。”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二虎子挠头哭丧着脸道:“我忘了,反正就是那什么什么”

    越无尘接口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应当是这句罢?”

    二虎子一听,赶紧点头如鸡啄米,大声道:“对对对,就是这句!太难记了,夫子之前还什么以形补形,可我都吃了那么多猪脑子了,怎么记性还这么差呀。”

    着,二虎子的脸都皱成了苦瓜,一边挠头,一边吸溜着口水:“到猪脑子,我又饿了”

    二虎娘笑骂他就知道吃,一时间气氛倒是欢快了不少。

    景笑罢之后,觉得是自己警惕心太重了。

    明明二虎一家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可以忘恩负义,怀疑陈大哥是不是越无尘假扮的呢?

    实在太忘恩负义了。

    想清楚这点后,景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心结一样,还主动偏过身子:“玉龙哥,你能不能攥着我的,再教一教我?我会用心学的,我保证!”

    有了景的准许,越无尘这才自背后半拥着他,一扶在景的腰上,让他把劲儿收着。

    一攥着景的腕,把带着他练习方才的剑招。

    这剑招十分简单,实际上只是一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并不是什么杀招。

    一般都是门中弟子的基本功。

    从前林景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很快,自会走路开始,就跟在越无尘身后修道了。

    林景主修的便是剑道,修行剑道十分辛苦,对臂的力量,有近乎苛刻的要求。

    林景打就要抱着比自己还要重的木头剑,舞来舞去。

    还得定期去后山竹林,以为刃劈竹子。

    越无尘是不允许任何人帮他的,不管林景劈不劈得动,都让他自己去尝试。

    哪怕把掌劈出了血,林景也只能忍着。

    想要修剑道,本来就得能吃苦。

    因为修的是剑道,遂林景从就被要求,人与剑不可分离。

    要把剑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人亡剑毁,剑毁人灭。

    亦不可将命剑借与他人使用,若非道侣,则不可让旁人触碰自己的命剑。

    可是后来,林景重伤回到师门时,里的命剑却不翼而飞了。

    无论越无尘如何逼问,林景始终都不出命剑的下落。

    后来林景死后,越无尘也尝试着用尽各种方法,试图寻得林景丢失在外的命剑,可每一次都无疾而终。

    当初,越无尘心想,哪怕只是断剑也好,他想保存着林景的命剑。

    越无尘很心地传授景剑术,生怕不心会误伤到景。

    从前,在林景面前,越无尘一直都是个严师,林景但凡哪个动作不到位,或者哪个剑招未练熟。

    越无尘倒也不会抬就打,只是会罚林景,将练得不好的招式,练上一百遍,什么时候练完了,才允许吃饭。

    但当时的越无尘却忽视了一个问题。

    那么就是门中食寝都有固定时间,过了时辰就不允许弟子用饭了。

    所以,林景时候每次被罚练一百遍剑招之后,都是饿着肚子回去的。

    也许,练过剑之后,还要被他大师兄找去查问一下功课。

    如果答得不好,林景连觉也睡不好了。

    有一回越无尘就亲眼看见过,林景跪坐在蒲团上练字,因为白|日里练剑的缘故,拿笔的都抖得不成样子。

    笔尖一抖,宣纸上就留下一大团墨迹,林景时候学的是瘦金体,而瘦金体讲究的便是运笔快捷,笔迹瘦劲儿,一笔一划才显得瘦而不失力,字里行间尤显风姿卓越,笔走游龙。

    而每一次在宣纸上留下一团墨迹,林景就会狠狠抿一下嘴唇。

    因为这也就意味着,回头沈清源要多打他一下板。

    这些事情,越无尘都是知道的,他很清楚。

    从前一直都认为,应该对徒弟严加管教,所以也默许沈清源严格要求林景。

    现如今,越无尘却不想在景面前当严师了。

    他现在只想放任景快快乐乐地活着,只要景高兴便好。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等日头一大,越无尘便主动停了下来,见景累得满头大汗,下意识想递块帕给他。

    结果景直接抬袖擦了擦汗,还抬头冲着他了一声:“谢谢玉龙哥费心教我。”

    越无尘发现,景对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人,都挺友善的。

    这种友善不仅仅表现在景话很有礼貌上,景对二虎全家,甚至陈家村每一个村民都很友善。

    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

    随便哪个人喊他一声,景立马就会笑着答应,声音清脆地“哎”一声。

    越无尘还发现,景特别招孩子喜欢。

    像是那种一点点大的,还不会话走路的孩子,除了自己的娘亲外,谁抱都会哭。

    可偏偏见了景就嘿嘿笑个不停。

    看得出来,景也很喜欢孩子的,会伸出一根指,轻轻点着孩子的鼻尖。

    逗得孩子嘿嘿直笑,村里人都很纯朴友善,并不会因为景是个外来的,就对他百般防范。

    年轻&p;p;#3:“看来这孩子很喜欢你呢。”

    景就会心翼翼地把孩子接入怀中,满脸温柔地逗孩子笑。

    越无尘当时看见这幕时,恍然又想起了当初的林景。

    如果,当初的林景没死。

    如果当初林景腹中的那团东西侥幸活下来了。

    那个生命现如今也会蹦会跳,会哭会闹了。

    原来,自己的徒儿是那么的喜欢孩子。

    可他这个为人师尊的,当初并没有顾及林景肚子里的那团血肉。

    并且根本就无法接受,一个男弟子居然被魔皇在腹中留下了魔胎。

    越无尘实在不敢设想,那么喜欢孩子的景,如果有朝一日知道,他当初也该有一个孩子的。

    也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漂亮孩子。

    可又随着林景的死,而化作一摊脓血。

    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夜。

    那么景还会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么?

    越无尘的呼吸又急促起来了。

    正好二虎爹从外头回来,还抱了个大西瓜,笑呵呵地,是自家地里结的。

    家里地少,就山坡上巴掌大的一块,被二虎爹分割成了几块,种点菜留着吃。

    农户家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西瓜,正好自家地里结了一个。

    二虎爹迫切地想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久未蒙面的大儿子面前。

    什么也要大儿子多吃几块。

    二虎子高兴地去厨房拿刀,一个大西瓜很快就切成了好几块。

    二虎娘招呼着大家赶紧吃西瓜,然后拿了一片最大的,递到大儿子里,笑着:“来,大龙,吃块西瓜,我听道观里特别艰苦,平时都吃不着爽口的,好不容易回家了,吃块西瓜甜甜嘴。”

    越无尘辟谷多年,已经很久没吃过人间的食物了。

    他不甚喜欢吃甜食,但又盛情难却。

    不吃又唯恐老两口会多想,不好让他们伤心,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了块西瓜。

    越无尘吃西瓜的动作很文雅,不会发出半点声响,也不会被西瓜溢出来的汁水,弄脏心和衣袖。

    二虎娘见了,又偏头瞅瞅二虎子,见他啃西瓜,几乎把脸都埋在西瓜皮里了。

    兄弟两个都是她生的,怎么吃相差距就如此的大?

    又忍不住偏头看了看景,见他吃东西也很文静,口口地啃西瓜,人生得俊,性格也好,嘴巴也甜,总是大娘大娘地喊她。

    喊得她心肠都软了。

    二虎娘越看景越喜欢,还有点遗憾,景如果是个女儿家就好了,正好能留下来给她当媳妇儿。

    景完全不知道二虎娘的想法,一边啃西瓜,一边听二虎爹絮絮叨叨,起村里碎尸的事情。

    “衙门里的仵作验出来了,那些尸块就是陈有根他老娘。外加桂芬,一家有两个现在都躺在衙门里。

    官差可不信什么邪祟,挨家挨户地查了,还在方圆几里到处贴告示,捉拿陈有根。结果也没什么头绪。

    谁知道陈有根跑哪儿去了?那杂皮喝醉酒,什么缺德事干不出来?

    只盼着陈有根别又逃回村子里,再伤了其他村民了。”

    二虎子听了,便问道:“会不会躲在旁边那座孤山里了啊?官差去搜山了没有?”

    “没搜,我寻思着,官差嘴上不信有邪祟,但心里还是有些忌讳的。只是让村民们最近不许上山了。还有,那河也不干净,你也别下河摸鱼了,等过阵子再吧。”

    二虎爹到此处,还长长叹了口气,面色看起来挺凝重的。

    “不干净也不怕,我大哥是道士啊,他可以帮官差们去搜山的,对不对,大哥?”

    二虎子从西瓜皮里抬起头来,冲着越无尘道:“大哥应该见过不少邪祟罢?邪祟都是什么样子的,吓不吓人?”

    越无尘的确见过不少邪祟,反正在他的认知里,从未有任何邪祟是能吓着他的。

    也从未有任何事,能够让他动容。

    唯一一次方寸大乱,还是七年前事关林景的事。

    但越无尘担心二虎子仗着胆子大,日后会闯祸,便正色道:“邪祟都是不通人性的,哪怕是亲人,若是死后成了凶尸,一样会伤害最亲的人。”

    二虎子啊了一声,往景身后一藏,怯声问:“那会吃孩子吗?”

    越无尘:“会。”

    “生啃吗?”

    越无尘道:“邪祟一般都比较怕火,对邪祟来,他们就像是野兽,喜欢茹毛饮血,大抵是不会先将猎物煮熟再吃。”

    二虎子问:“那要是我遇见了邪祟,我就拿火把打他,能管用吗?”

    “不一定管用,但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一试,对了”

    越无尘取出一面铜镜,递了过去,正色道:“这是玄门法器,若是遇见不干不净的东西,拿此铜镜照过去便可。”

    二虎娘赶紧欢欢喜喜地收了起来,还夸赞大儿子有出息了,学了十几年道术不白学,现在都能保护家里人了。

    等吃过西瓜,趁着天气好,越无尘见二虎家的房顶因为常年没人修缮都漏了。

    二虎娘是妇道人家,不好爬上爬下的,怕出危险。二虎爹也上了年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了大半辈子,身上落了不少伤痛,遂也不好爬上房顶修缮房屋。

    越无尘现如今借用了陈玉龙的身份,便想着,的确应该为陈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便询问二虎娘,从何处能找来茅草。

    二虎娘,屋子后面多的是,堆起来下雪天用来生火煮饭的。

    既然要拿茅草修缮房顶,索性就拉着二虎子,还有二虎爹,把茅草翻出来稍微晒一晒。

    然后越无尘便爬上梯子,上了房顶,着修缮。

    二虎爹还从邻居家借来了锤子,作势要爬梯子送上去。

    景忙自告奋勇,自己也要帮忙修缮房顶。

    于是就接过锤子,爬着梯子上去了。

    越无尘怕景会摔下去,还顺拉了他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跟前,低声嘱咐道:“你别离我太远,心些,千万别摔下去了。”

    景点头应了,乖乖跟在后面,帮忙把茅草铺平整,然后一簇一簇地压在瓦片下面。

    等差不多忙好了,天色也暗了下来,景一抬头,西边的晚霞红得烈烈如焚。

    稀疏的霞光落在陈玉龙清秀的脸上,那额间鲜红的一条竖痕,红得几乎要流出血来。

    “阿轩,辛苦你了。”越无尘抬头,低声道,“你累不累?”

    景摇了摇头,痴痴地望着天边渐渐沉下的太阳。

    落日熔金之下,远处连绵的山脉,都渐渐被吞噬了。

    景觉得这样的夕阳,自己好像曾经见过的。

    那好像是在一个寒冷的雪夜,很冷很冷。

    他整个人冻得失去了所有知觉,就静静躺在雪地里,眼睁睁地看着西边落日熔金。

    等光芒消失的一刹那,他的眼睛就合上了。

    景记不太清楚,这到底是哪一年的记忆。

    为什么自己会独自躺在雪地里。

    但他很容易看见某种景象,脑海中就胡乱蹦出一些诡异的画面。

    然后心情便会莫名其妙地低落下来。

    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难过。

    但他的的确确是真的很难过。

    缺失的那一部分记忆,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那些一定是很痛苦,很痛苦的记忆。

    痛苦到偶尔脑海中闪现过一些片段,他都难过得泪流满面。

    就如同现在。

    景把头一低,生怕被陈玉龙看见自己哭了。

    悄悄把眼泪擦干。

    景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好了。

    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他的心很,如果被恨意盈满了,那么此生都不会快乐了。

    “阿轩,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越无尘从旁温声细语地询问道。

    因为景一直低着头,还抬挡脸,遂也看不清楚景的表情。

    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景好像不太开心。

    其实,越无尘修的是无情道,从不因任何事觉得悲凉,也不会因任何事感到欢喜。

    本质上是个没有什么感情的人。

    哪怕当初爱徒林景惨死,才让他破天荒有了一些情绪波动。

    但也只维持了很短暂的时间,那种情绪波动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后来过了一年,又一年,越无尘以为自己可以慢慢放下林景了。

    可伴随着时间越来越久,那种悲凉不仅未消失,反而一年比一年浓烈。

    越无尘无数次地劝自己,应该对景放了。

    让景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在人间自由自在的。

    可又无时无刻不对他牵肠挂肚。

    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二虎爹从外头跑回来,急匆匆地道:“大龙!你快下来,找到陈有根了!但他好像中|邪了,到处伤人,你快点去看看!”&p;lt;/p&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