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2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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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席矜隔着窗户往里看,里面的医生护士围了一圈,病床上躺着的人安静而苍白。

    纪知声已经睡了三天了。

    这远远的超出了鸥远区医生的预估,但是检查结果分明没有什么问题。

    眼见着纪知声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席矜直接把他带回了市里,送进了这家私人医院。

    仔仔细细把纪知声全身都查了一遍,大毛病没有,旦毛病一堆,席矜拿到纪知声身体报告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的头发薅秃。

    这都什么啊胃病、低血糖、低血压、轻微贫血、缺的东西一堆,席矜瞅了半天看了半懂,抓着医生一点点问清楚,把怎么补都问清楚了才松了口气。

    医生推开门出来:“席先生,您好。”

    席矜连忙道:“他怎么样了,还是没查出来什么吗?”

    “昨天刚进口来一批新的设备,给这个先生抽了血化验,”医生微微皱眉,看着里的化验单,“纪先生之前应该长期服用过某种精神药物吗,您知道他之前吃的是国内的药还是国外的药吗?”

    席矜微愣:“药?”

    他是知道纪知声偶尔会吃药,但是好像没有当着他的面吃过。

    医生:“对,之前的器没有查出来,他血液中有一种hmk0型的禁用药,很微弱,应该是最近没怎么吃过药了,这种药物虽然能帮助控制情绪,但是也会有很大的副作用。”

    席矜心一紧:“什么副作用?”

    “这个”医生思索片刻,“hmk0药物,在血液里达到一定浓郁度的时候,服用者的情绪会被屏蔽,但是这不是舒缓,而是积压,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积压在潜意识深处。”

    “就像是一个一直装水的气球,总有一天会爆炸的。”

    “这种药禁用,就是因为,但凡用过它的,无论前期控制的有多好,无一例外,最后全都疯了。”

    “是这样吗”席矜愣住了。

    医生叹气:“这种药以后还是不要用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等到医生走远了,席矜沉默片刻,才划开自己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秦言吗?”

    ——

    病房里静悄悄的,纪知声的指轻轻颤了一下。

    他嘴唇动了动,难受的拧起了眉。

    意识光怪陆离,在耳边闹起来纷杂刺耳的声音,无数漂浮在黑暗里的记忆磁带飞快倒转,将他拉进了一幅幅褪色的片段里。

    有两道背着光站在门口的身影,他们挽着,对着六岁的纪知声笑。

    “知知乖乖在家哦,爸爸妈妈很快就回来。”

    “不行!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好吧,也行,不过要乖乖的哦”

    画面再一转。

    公路旁,一辆翻到的轿车冒着滚滚浓烟,被挤压的不成样子,里面的人也血肉模糊。

    车辆的鸣笛声,警车声,救护车的声音,周遭窃窃私语的人,不断闪烁的闪光灯。

    唯一幸存的男孩,浑身脏污的呆呆坐在地上,不会哭也不会笑。

    “哎,剩了一个这么的孩子呢”

    “真是太可惜了”

    “肇事的人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抓起来。”

    “”

    苍白无声的画面就像是一段黑白的影片,将所有的缄默都变成留白,最后什么也剩不下。

    纪知声不过是个从比别人聪明早熟的孩子,但是从六岁那年,他就再没有人管着了。细细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过是个早早面对了离别的孩子,世上比他惨的人多了去,何况他父母还给他留了那么多钱。

    即使是后来拜了老师,接触犯罪心理学,追求恍若天生与他契合的刺激和危险,他身边依旧没有什么朋友。

    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好像注定他永远都应该只是一个人。

    纪知声慢慢睁开眼,眼前的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

    旁边的吊瓶里还剩下半瓶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记忆慢慢回笼。

    浑身无力的感觉太明显,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现在在哪,又睡了多久,勉强撑起身来半坐着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护士。

    护士一抬头见他醒了,惊了一下,随即往外面喊了一声,“主任,人醒了!”

    外面很快涌进来很多人,纪知声被围住检查的时候,下意识往外面看了看,望进了一双担忧焦急的眼睛。

    他微微一愣。

    是席矜。

    纪知声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吊臂上的时候,席矜死死拉住他,——我就是喜欢你,只喜欢你。

    ——

    三日后。

    “师兄,吃点东西吧,你这几天都吃的很少,”秦言将买来的早餐放在病床边。

    纪知声低头,侧脸苍白,长长的眼睫垂着,对秦言的话恍若未闻,沉默的像个影子。

    秦言拉了凳子坐在他身边,低声哄孩子似的,几乎恳求:“师兄,你给我点反应好不好,你要是难受别自己憋着,告诉我”

    纪知声醒了三天了,但是一句话也没过,也不怎么吃饭,像是单方面与外界断了联系一样,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秦言所有能用的办法全用了,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就在他以为这次也一样的时候,纪知声忽然开口,“我想出院,”声音低哑的不成样子。

    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

    秦言一愣,眼神微微亮起:“师兄?”

    纪知声看了他一眼,没再话,仿佛刚才只是秦言的一个错觉。

    秦言却抹了把脸,兴冲冲道:“好,我这就去给你办出院续。”

    其实纪知声身体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这状态未免太过让人担心,若是心里有什么郁结,在医院也不适合恢复,还不如回家。

    他这样想着,关门出去,习以为常的瞥了眼守在外面的席矜,“师兄想出院,我去办续。”

    席矜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三两步过来,不难看出眼中的激动:“他有反应了?!”

    秦言一把拦住他,淡淡道:“席副队。”

    席矜皱眉:“干什么?”

    秦言抬头,冷冷道:“这次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过几天会劝师兄辞职,到时候希望你不要阻拦。”

    席矜笑了下:“这是他自己的意愿,没有任何人能替他做决定,你一个做师弟的,是不是管的太多了点。”

    “席副队,我是他的主治心理医生,”秦言,“师兄现在根本就不适合再参与你们接下来的案子了。”

    席矜眼神冷芒一闪:“是么?那你倒是解释一下,纪知声身体里那有副作用的药物不是你给的吗?”

    秦言扬声:“那也比警局要好吧,24时之内他完全共情了两次,师兄精神崩溃了警局负责吗?!”

    “好了,这里是医院,吵什么吵?”路过的护士拧眉看他们一眼,了几句,推着车走了。

    空气一时安静。

    秦言率呼出一口气,先后退一步,“药是m国那边的,我会好好查一下它的来源,不用你瞎操心。”

    语罢他直接走了。

    出院续很快就办好,纪知声下午出的院,席矜开车来接的他。

    秦言跟着坐在后面,对纪知声道:“师兄,这两天我先搬过来和你住,等你门换好了我在搬走。”

    这只是个借口,纪知声现在状态不太稳定,他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里。

    纪知声在副驾驶,一直看着窗外,连安全带都是席矜给他系的,整个人似乎连点头的欲望都没有,听完秦言的话,没有拒绝,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良久,他才淡淡道:“不用。”

    秦言有点着急:“师兄,我不是”

    纪知声闭上了眼。

    席矜听见纪知声拒绝,心里莫名的不爽散了些,他轻咳两声:“秦医生,你师兄就在我家对门,我们进进出出很方便的,纪教授有我看着,不劳烦你了。”

    然而他们将纪知声送到家门口之后,双双都被关在了外面。

    席矜:“”

    秦言:“”

    席矜摸摸鼻子,对秦言道:“要不,你先去我家坐坐,”他指了指对门,“我家。”

    “”

    秦言噎了一下,片刻后,叹了口气,难得严肃的拍拍席矜的肩膀,妥协了。

    “师兄看着是打定主意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你你既然住在他对门,这两天就多注意点。”

    席矜:“嗯。”

    他偏头看着秦言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才望着纪知声家门上的锁若有所思这锁还是之前的那个。

    是他设的密码锁。

    席矜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打开,反而下去买了些新鲜的水果蔬菜,他是照着医生的嘱托买的,纪知声缺啥他买啥,不知不觉买了一堆。

    他自己练出来的做饭的艺还是不错的,在家做了四菜一汤,汤是老鸡汤,他足足熬了四个时,等盛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席矜身上围裙还没脱,笑眯眯的将热腾腾饭菜放在保温盒里,打算给纪知声送过去。

    然而他刚走到纪知声家门口,门打开了。

    席矜抬头,微微一愣。

    纪知声看样子正打算出门,眸色淡淡的看了过来。

    他指尖夹了一根烟,头发捋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宽松的长款衬衣掖了一角,隐约能看见劲瘦的腰身。

    左耳垂上戴了一颗黑色的耳钻,领口开到锁骨,上面用纹身贴贴了一朵妖蓝的花。

    席矜甚至可以闻见他身上清淡的香水味。

    “”

    这和他想象的独自悲伤的可怜形象完全不同。

    怎么?回家之后这么快就恢复了吗?

    纪知声眯眼,倚在门边,掸了掸指间的烟,扬唇笑了下,语调慵懒:“有事?”

    席矜蓦的回神,他提着自己的保温盒,下意识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围裙,挠头道:“哦就是,给你做了晚饭,送过来。”

    他一下想起来之前在吊臂上自己向纪知声表白的样子,先刨白心意的人,无论性格如何,总是会在喜欢的热面前底气不足,席矜耳尖默不作声的红了。

    纪知声那晚不可能没听见。

    “这样啊”纪知声笑道,“不过不用了,我今晚不在家吃。”

    席矜追问:“那你去哪?”

    纪知声关上门,里拿着车钥匙,漫不经心道:“去夜店,找人玩玩。”

    “夜店?玩?”席矜忽然想起来,他们两个第二次见面就是在夜店,他提着保温盒的无声紧了紧。

    但是他好像没有什么立场不让纪知声去,席矜哦了一声,语气没什么起伏:“那你几点回来,我给你在锅里热”

    纪知声:“也不用了,我今晚不回来了,夜店旁边就有号公馆,很方便。”

    席矜沉默站在原地。

    电梯就在几步远,纪知声前脚刚迈进电梯里,身后就传来席矜紧绷的声音——

    “纪知声,那天在吊臂上,你还记得我什么了么。”

    纪知声顿了下,进了电梯转身,看着席矜的背影。

    他脸上仍旧噙着淡淡的笑,银色的镜框戴在他鼻梁上,显得斯文而凉薄。

    “记得啊,”他,“那又怎么样。”

    电梯门缓缓关上。

    席矜:“”

    他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粉粉的围裙,然后吐出一口气,飞快的冲回自己家里,在衣柜里扒拉出来几件衣服,光速换好,

    同时进了洗间整理了一下发型,拨通了八号公馆的电话,一边飞快换鞋一边:“老王?”

    “席少?”

    “对,是我,待会我发张照片给你,要是这个人和别人去开房,千万别开给他听见没有?!”

    席矜眉眼锋利,一边匆匆交代,一边将饭放进锅里保温,然后冲下了楼,开车一路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