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蓝丽意料, 黎怀并没有进一步追问，反而全心投入了工作中。

    VNS新建成的摄影棚，一如既往继承了它的豪奢做派, 就连专程请过来继续拍摄的万玉山万大师，都对这里的设备啧啧称奇。

    “我的摄影棚本来还号称是全国最好的，这下好了，一下子就被你们这边给比下去了！”万玉山笑。

    主策划笑：“万大师，老板让我们筹备仪器的时候顺带多买了一套, 就是专门给您准备的，毕竟只有像您这样的顶级摄影大师，才能把设备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怎么好意思。”万玉山口上虽然推却, 脸上的笑却浓了。

    黎怀看了两人一眼，依然没话。

    等到拍摄差不多结束的时候，黎怀忽然轻声问万玉山：“万大师，听您和贺先生是故交。”

    “你怎么知道？”万玉山看一眼黎怀, 又一拍脑袋，“对了，你们一起演过电影。”

    “我和他母亲很早就认识, ”万玉山, “这个孩子真是不得了啊, 十分厉害。”

    “是啊，他可真是厉害。”黎怀脸上也带着温和的笑, 。

    蓝丽提心吊胆的跟着黎怀离开VNS。

    黎怀一路上面沉如水，一句话都没。

    越是这样，越叫她担心。

    车开到一半，黎怀忽然问蓝丽：“蓝姐，您带我几年了？”

    “……六年多？”蓝丽低声。

    “从我一入行, 就是您带着的，”黎怀继续轻声细语道，“这些年我沉沉浮浮，您却一直都没有放弃我，老实，我是心眼里觉得感激的。”

    蓝丽瞬间心虚爆棚！

    “这些年来，您一直是我最信任和尊重的人，”黎怀看着蓝丽，“所以，如果您瞒着我什么事情，现在可以告诉我嘛？”

    车里一阵尴尬的沉默。

    欧在前头开车，察觉到后头气氛不对，好奇的一直往后张望。

    “认真开车。”黎怀对他，又继续看向蓝丽。

    绝大多数时候，蓝丽都是一个风风火火精明强干的经纪人，很少会看到她这么心虚的模样。

    黎怀叹口气，决定直接问。

    “VNS是贺西京的公司，”他很肯定的，“而您也早就知道。”

    蓝丽轻轻点头。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他继续问。

    “其实也没比你早多久。”蓝丽干笑。

    “那这件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黎怀看着蓝丽。

    “这是贺先生的意思，”蓝丽非常流利的答到，“他是担心你不愿意接受这份代言，毕竟……”

    “毕竟，待遇实在好得太过分了，对吗？”黎怀接上她的话。

    他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这时候，黎怀的心里也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之前的猜测，好像全错了。

    贺西京……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只有当着他的面才能问清楚了。

    黎怀心里划过一瞬间的悸动和紧张，竟然有些像初次登上舞台时候的感觉。

    “我刚刚知道的这件事情，请不要告诉贺西京。”黎怀对蓝丽。

    蓝丽先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黎怀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贺西京亲自安排过来的。

    六年多前，她刚从学校毕业，就有某位神秘人士给了她一份薪水异常丰厚的工作。

    就是成为黎怀的经纪人。

    这几年黎怀沉沉浮浮，收入不高，她确实没那么在乎。

    毕竟还有另一份暗中发放的丰厚薪水，完全能够弥补她的损失。

    但是一起共事这么多年，蓝丽能够很有信心的，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从黎怀的利益出发，也绝对是一个足够称职的经纪人。

    但是这事儿吧，一戳穿就容易变质。

    毕竟设身处地的想，要是自己碰见这种事情，肯定也会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反正就是……一言难尽啊。

    蓝丽叹口气。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

    黎怀并没有急着去找贺西京。

    他一时还没想好应该怎么问怎么。

    这其中有一种太微妙的情绪，他甚至自己都没有想明白。

    贺西京心里想些什么，要什么，自己有想要什么，黎怀的脑子还是混混沌沌的，根本不清楚。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暂时逃避。

    毕竟，距离《看客》的首次公映，时间越来越近了。

    网上对黎怀突然跑去演话剧也有诸多揣测。

    毕竟他现在刚有点名气，怎么看这个选择都有点怪。

    有人猜测是因为被人封杀，所以接不到其他资源。

    也有人觉得，黎怀这是火了，看不上一般资源了，才冲动的去所谓高雅艺术圈碰碰头。

    总而言之，看好黎怀的人很少。

    去演个主角也就罢了，听黎怀这回演的竟然还是个不知道排在第几位的配角，连镀金都算不上。

    【黎怀这是脑子坏了吧！才有点名气就硬生生凑到话剧圈去演配角，一场戏的演出费有没有五百块？】

    【估计没有，听话剧演员薪水很低的，更何况还是配角】

    【那还不如多接几场商演呢，至少粉丝也有更多机会看见他】

    【就是红了飘了，搞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真以为话剧是那么好演的？】

    在网上一片质疑声中，也有不少黎怀的粉丝，默默在蹲首场票。

    毕竟，能近距离和自己的偶像接触，这机会也不多。

    再了，话剧的票还挺便宜，就算是最好的VIP座，价格也比绝大多数明星演唱会的门票便宜，稍微差一点的位置，甚至只要几百块！

    唯一的问题是，一场演出的位置实在是太少了！

    伊草剧团这些年虽然努力向商业化转型，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一个规模的先锋剧团，剧场的位置本来就不多，再加上《看客》的独特设计，一场顶多能容纳两三百观众。

    于是，就在确定演出日的十分钟以后，《看客》首场门票就被销售一空。

    “我抢到了！”恒白桃简直想用力亲吻手机屏幕。

    这回她为了抢票，差不多出动了全家人的手机，也才运气好抢到一张。

    然后，她就心虚的把手机往怀里藏了藏。

    “放心我不跟你抢，”太后一眼就看出了女儿的心思，不屑道，“这种剧场我以前去过，闷死人了，还不如在家里看电视剧呢。”

    恒白桃欢呼的跳起来，又跟自己的闺蜜电话炫耀，没想到那边也成功抢到了票，于是两个人约好到时候一起去看。

    很快，就到了公演首日。

    这天天上飘着一点细雨，但是并不冷，到了午后，天就彻底放晴了。

    恒白桃和卫黛相携来到了剧场。

    她们以前都没有看过话剧，只从语文书和电视上依稀知道几部经典话剧，比如国内的雷雨，国外的哈姆雷特。

    在她们的印象里，话剧就是一种夸张而激情的舞台表演形式，似乎没有电视电影有趣而真实，也不存在那些叫人心潮澎湃的特效。

    所以，两人对这场戏的期待并不高，纯粹是为了给自己的偶像捧场。

    但是这场戏，和她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剧场中心的舞台并不是规规整整的长方形，反而像一套四通八达的马路系统，一条条细长的舞台直接延伸到观众席里，甚至把观众席分割包围成一座座岛。

    恒白桃和卫黛买的票很遗憾没有在一起，但是相隔得也不算远，正好分别在一条舞台的两侧。

    两个人惊奇的对视一眼。

    然后，灯光一黑，又重新亮起来，《看客》终于正式开场。

    没想到刚开始又出了问题，一个中年男人忽然从门口走进来，大声问：“尸体怎么不见了，你们谁看见尸体了？没有尸体怎么演戏？！”

    所有人都一愣。

    这人就是刚才在门口的检票员，恒白桃记得就是他给自己验的票。

    “这是真出问题了？”她惊奇的瞪大眼睛。

    “不见就不见了，这部戏本来就不需要尸体，你知道它存在过就行了。”从黑暗中传来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还有某些东西重重撞击地面和拖曳的声音。

    “我就知道，是你把尸体偷走了。”那个检票员一下子跳上台，和之前那个声音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那人正好和恒白桃擦身而过，恒白桃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儿。

    这就是话剧？她被这种新奇的经历给震住了。

    灯光再次变亮，黎怀终于出场。

    明明就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老头T恤，脚上踩着人字拖，脸上的妆容也暗沉而朴实，但是就是让人忍不住不去看他。

    这个人天生就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一举一动，都特别吸引观众的目光。

    “确实是个好苗子。”VIP席上，一个老人忽然低声和身边的人，“脸也很适合大荧幕。”

    “毕竟是柏林影帝，”另一个人也低声附和，“那老头可真不是东西，压着这个好苗子这么多年。”

    老人哼笑一声：“迟早有他哭的时候。”

    “那您是定下他了？”另一个人好奇问。

    “再看看吧，反正也不急。”老人。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