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当年尹泽序入赘沈家,沈勋也很赏识这个女婿,那时他还没有退位,尚在拉微集团任职。
尹泽序作为半个儿子自然是要进公司的,拉微主珠宝设计,沈勋任职多年已然江郎才尽,跟不上主流节奏,但他又想在退休前留下些什么,就把主意在了尹泽序身上。
适逢尹泽序和沈芊棠闹离婚,沈勋虽然一知半解了原因,却尽力维护女儿,忍痛把一半股权转让给了尹泽序,另一半给了沈芊棠,自己默默退休。
灯火通明,沈勋却觉得自己将枯灯油尽,他记得尹泽序拿到股权的时候并不是很欣喜,反而有种释然般的嘲讽。
“阿序!”沈勋的声音带着无奈,带着悲怆,他喊住了楼梯上的尹泽序。
尹泽序偏过头,沈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把拐杖丢去了一边,制止了想要搀扶的管家。
半头白发的老人送别了爱女后仿佛老了十多岁,尹泽序印象中的沈勋永远都是风光无限,何曾这般过?
“养不教父之过,是我欠你的!”
沈勋喃喃的蠕动着唇,如风残暮年般,一双看透世事的眸却怎么也琢磨不透尹泽序。
“对不起!”
伴随着管家的惊呼声,沈勋颓然倒地。
尹泽序还做不到决绝冷酷,疾冲下楼,把沈勋背上了车,亲自送往医院。
红蓝交映的车灯,嘈杂的人声中尹泽序闭了酸涩的眸。
熬了七年,罪魁祸首入土为安,他只等来一句道歉,抚不平他的心,寻不回那个人,又有什么用呢?
办理完一系列手续后,尹泽序才开车离开。
霓虹大道是瑰丽的夜梦,夜色深处的繁华更是人人往之,这条路他走了七年,从知晓真相那一天起就开始了,绝没有收手的余地。
尹泽序扣上耳机,拨出一通电话,“喂,你这几天准备一下,开始收购!”
一团带血的棉花被丢进垃圾桶,医生收拾着医疗器具,蒋慕泽疼得丝丝倒抽着气。
脸破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疼,怎么治疗过程反到这么疼?
“医生,我这脸会留疤吗?”其实蒋慕泽最在意的还是这个。
“得看情况吧,你是疤痕体质吗?”
蒋慕泽摇摇头,一双眸子溢满了急切。
“呃……”
医生不想击他,但还是如实告知:“伤口挺深的,结痂的时候你忍着别扣,再按时涂药膏,等痂自然脱落后视情况而定。一般都是微厚一层,疤也不会很深,要是实在在意就去做个手术!”
没等蒋慕泽哀嚎,医生继续补充:“其实上一层粉底也是可以遮盖的,能不动就尽量别动!我刚才处理伤口的时候碰到了一块儿硬硬的东西,这个深度不会是颧骨……”
房门咔哒,尹泽序进来了,也没问什么情况,示意医生继续。
医生继续道:“你是不是之前整过容?最好去专业的医院咨询一下会不会有影响!”
蒋慕泽爽快的承认,“嗯,是动过脸,我会找时间去看的!”
尹泽序则是下意识的看向蒋慕泽,目光中带着些许探究。
蒋慕泽视若无睹,礼貌送别医生。
回到房间后,尹泽序就坐在床边,翻着他带来的书:“你整过容?”
蒋慕泽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但尹泽序不快他就快乐了:“啊,怎么了,你膈应了?”
在那道探究的目光中,蒋慕泽继续恶心人,他拍了拍自己没伤的那侧脸,“动了这里!”
然后又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哈哈大笑:“用的是这里的皮!你每天吻的都是我的屁股,哈哈哈……”
尹泽序豁然起身,步步逼近,蒋慕泽才知道自己又玩儿脱了。
“干……干什么!我现在是伤员,不兴动粗的!”
尹泽序一把抓起蒋慕泽的两只手举在头顶,眸色深邃如幽泉,把这张脸好好看了个遍。
蒋慕泽被那目光激得后背发凉,而尹泽序的话更是让他慌乱无措。
“我很好奇你没整之前的脸,是什么样子的呢?”
尹泽序炽热的鼻息喷洒在颈间,蒋慕泽躲不开,却也不想直视尹泽序。
“很丑!我以前的颜很丑,要不然也不至于脸上挨刀子!”
过了很久,尹泽序才放开蒋慕泽,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蒋慕泽在某一瞬看到了尹泽序眼底满满的失望。
期望越多,失望越大,你到底是在期待着什么?
氤氲的热气中,尹泽序也在这般问自己,他无数次的想把蒋慕泽和那个人联系起来,却都无果。
蒋慕泽除了那双眼睛外,什么都不像!
明明是一场白日梦,他却甘愿沉沦,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放蒋慕泽走,也许是时光错位的某种熟悉感,又或是他把自己深深催眠,他的心被这个人紧紧抓着。
蒋慕泽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黑暗中思绪被无限放大,每一根神经都细微敏锐。
他的过往不是什么秘密,但凡多些耐心一查就知道了,他不该存有报复心理再惹尹泽序起疑了,既然换了新的身份,就该是另一种人生的。
房门忽然被敲响,用脚趾头想也是谁。
蒋慕泽不为所动,闭眼睡觉,尹泽序倒也没有喊他,敲门声也停了。
正当他以为今夜天下太平的时候,阳台的门开了,微凉的夜风吹入,蒋慕泽的牙开始颤。
身后是窸窸窣窣的摩擦,尹泽序看着床上佯装淡定的人,勾起了唇角。
“装什么睡!起来嗨!”
”嗨你妈个窝窝头!”蒋慕泽抄起手边的枕头砸了过去,一双眸子怒气不减,咬牙切齿骂他,“我都这样了你还……真特么不是人!”
“哪样?我又怎么不是人了?”
尹泽序不理炸了毛的蒋慕泽,掀起被角躺下,“我只是想休息而已,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都了我平时很温柔的,只要你别惹我!”
尹泽序真的只是睡觉,躺下后就没再动过。
蒋慕泽就像身边窝了只蛆一样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全无,睁着眼睛熬天亮。
尹泽序看着那道翻来覆去的身影思绪万千,蒋羽也经常失眠,但总会把他喊起来,而不是这样自己熬。
心伤这个词对于蒋慕泽来已是疲倦已久的,就像淋过雨的羽毛,只剩下了沉重的碾压。
整夜,他都是背对着尹泽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