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有点儿大。

    贺狄第无数次思考，他们基地外面这条路到底是不是修风口上了，怎么每回出来风都这么大，没走两步刘海就全飞头顶去了。

    世界倒是很喜欢这样的风，浑身的毛都被吹顺了似的，海浪一样一阵一阵往后荡，天空是深蓝色，太阳还没完全升起，但黑夜已经开始淡去，这会儿抬头还能看到几颗星星挂在天上，月亮也没完全落。

    这个点儿出来遛狗的人还是挺少的，但每栋楼里总有几户已经亮起了灯，早起上学的孩子们已经开始了他们的一天。

    贺狄很久没有这么早出门了，竟然有一种很别致的感觉，虽然一晚上没睡到这会儿大脑十分清醒，更加没有倦意了。

    带着世界在区里走了一圈儿，两个人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天空，谁都没话。

    隔了会儿，贺狄摸了摸兜，又扭头问周游：“你带烟出来了么？”

    “没有。”周游把世界栓在了椅子腿儿上。

    “瘾犯了，”贺狄了呵欠，又挠了挠胳膊，“想抽烟啊。”

    “我去买。”周游立刻站了起来。

    “得了吧，”贺狄笑着往椅背上一靠，“买什么，待会儿回去抽就行了，懒得跑一趟。”

    周游盯着他看了几秒，又坐了下来。

    “愣子。”贺狄笑着。

    周游好像一直都是这么愣，听风就是雨的，别，反应还挺快。

    世界就趴在周游脚边呵欠，这么早被遛也是前所未有的，但对外面的世界永远保持新奇，趴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到处乱逛，周游就把牵引绳放长了点儿。

    风很大，但两个人就这么坐着，靠在一块儿也不觉得有多冷，话声又藏进风里，尾音时常听得含糊不清。

    两个人聊了很多有的没的，到后来贺狄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在聊什么了，就是他一句周游一句，一搭一搭的聊，有时候也不聊，但周游什么时候牵他手的他还真没注意。

    可以啊狗。

    贺狄看着两个人贴在一块儿的掌心。

    都学会偷袭了。

    “贺狄。”周游忽然轻喊了声。

    他不常喊贺狄的名字，这会儿喊了倒是让贺狄一愣，心里有什么也跟着揪起来了似的。

    “怎么了？”贺狄扭头看着他。

    “你为什么来职业？”周游问。

    “……我以为你要问什么呢，”贺狄乐了下，“喊得这么正式，我都准备起立回答你了。”

    周游抿抿唇没吭声。

    “我就是……那会儿喜欢游戏啊，”贺狄伸了个懒腰，“到国服前十了，有职业战队联系我，我就去了。”

    “第一个战队是UK。”周游。

    “对，”贺狄了个响指，“当时我爸还挺不同意的，觉得我职业是不务正业，后来我开始往家里钱了，他们就不多什么了。”

    他得很云淡风轻。

    但其实当时老爸反对他职业，反对得就差把他吊房梁上一顿了。

    老妈和姐姐在旁边怎么劝都不管用，没辙，贺狄在某些地方比周游还要轴，了要去职业就是要去，了要拿冠军就是要拿，除非把他手砍了，否则他非去不可。

    周游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放空了挺久才堪堪接上一句：“那，你学习应该挺好的吧？”

    “还行。”贺狄。

    “英文得很好，”周游笑了下，“好听。”

    “我家里以前请了个外教到家里，”贺狄，“我和我姐的英语都是那会儿提上去的，没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

    可能贺狄真的觉得这种事很无所谓吧。

    家庭，环境，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

    那些是贺狄本来就拥有的，所以他觉得没什么奇特，但周游越看越觉得……自己可能配不上贺狄。

    很奇怪，以前他一个劲儿倒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贺狄要是能搭理他就好了，现在贺狄搭理他了，他反而开始思考起这些东西来。

    不过思考这些东西也没用。

    毕竟贺狄没有答应他要谈恋爱，虽然他们现在和谈恋爱没什么区别吧，能亲能碰的，但是……没有那个谈恋爱的约定，心底就总是空空的，无名有实，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可是他好像不能奢求什么。

    “回去吧。”贺狄。

    “好。”周游解开牵引绳。

    回去之后还是抽了根烟才睡，周游看起来非常想爬床，但始终抑制住了自己，把贺狄按上床然后盖好被子，甚至非常贴心地掖好了被角。贺狄从被子里探出头：“空调。”

    “二十度，”周游开好了空调，回头看着贺狄，“调好了，睡吧。”

    “哎。”贺狄有些感叹。

    “怎么了？”周游有些紧张地看过来，生怕他又睡不着了什么的。

    “没什么，”贺狄闭上眼睛，隔了会儿又一句，“你不会觉得很烦么，就我们俩这样。”

    周游僵在原地，连空调遥控器都忘记放下了，呆呆地看着贺狄。

    然而他不话，贺狄也不开口，两个人沉默着对视了会儿，周游皱着眉，心翼翼地问：“……你觉得烦了吗？”

    “不是，”贺狄，“我的意思是……我们俩现在这种关系，你不会觉得我很渣在玩儿你什么的么？”

    “你喜欢我么？”周游还是很心翼翼。

    “……挺喜欢的，”贺狄又坐了起来，“但是……”

    “没有但是，”周游一屁股坐在床边，又把贺狄按了回去，“喜欢就行了。”

    贺狄被按回去，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之后突然很无奈地笑了，翻了个身脸埋进被子里乐了会儿，然后：“你真的很容易被人骗啊。”

    “啊。”周游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但凡换一个人，你这会儿被骗得内裤都没了，”贺狄翻过来，把手从被子里拔出来，摸了摸周游的脸，“知道么，傻狗。”

    “不换。”周游皱着眉。

    “嗯？”贺狄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改摸为捏了，周游脸手感挺好的……有点儿肉，皮肤也很好。

    天天熬夜皮肤还能这么好啊。

    贺狄有点儿不服。

    怎么也不长个痘什么的。

    “不换，”周游抽了口气，“就喜欢你，不换别人。”

    贺狄的手顿了下，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情顿时有了点儿起伏，好像一片羽毛从空中着旋儿落到湖面，带起涟漪一圈又一圈，久久不能平静。

    隔了他才回过神，想起来要回话：“我不是让你换，我就是个比方。”

    “不。”周游皱着眉。

    “……行。”贺狄笑了笑，突然很想亲周游一口。

    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安心感。

    就是那种比喻都不让比，被人非常坚定的选择的感觉。

    太可爱了傻狗。

    他刚支起来点儿就被周游按着肩膀摁回了床上，还十分细心地理了理被子，他眉毛皱着瞥了贺狄一眼，像是在用眼神骂贺狄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叫你睡觉了，该睡觉了，晚安玛卡巴卡。

    贺狄把自己的手伸出来，拍拍他的脸：“你低下来点儿。”

    “干嘛？”周游真的靠过去了点儿。

    贺狄努力支棱起脑袋，凑过去在周游脸上亲了一口，就是亲的力气可能大了点儿，脑袋凑过去的时候弧度大了点儿，周游顿时坐直了一只手捂着脸，像被那什么的良家妇女，隔了好一会儿才：“我以为你咬了我一口。”

    “对，我咬了你一口，”贺狄倒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乐，“这一口蕴含了我这半辈子的毒素，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你就会经脉尽断，骨肉俱损，然后跪在地上求我给你解药……”

    话没完，周游已经捂着脸亲了下来。

    接个吻还捂着自己的脸，不知道的真以为贺狄给他一口把腮帮子都咬下来了，气氛又好笑又暧昧，舌尖刚在唇缝上扫了下贺狄就绷不住了，漏气似的乐了起来，周游坐直了，无奈地看着他。

    “睡吧。”贺狄笑累了，竟然真的感到一股倦意。

    周游回到自己的床上，把窗帘拉紧了，才低声：“贺狄。”

    “嗯。”贺狄应了声。

    “我会加油的，”周游，“你也要加油。”

    贺狄愣了会儿，轻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