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 莱芙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每一个循环的中心人物都是艾莉西娅，如果艾莉西娅从一个循环中走出来了，那么这个循环就会消失, 再也?回不?去了——除非是萨布丽娜留在了那个循环之中，这还可以暂时?维持着循环一段时?间。就像是娜提雅维达和?她共同参与的那个循环, 当莱芙留下, 娜提雅维达在夜间出去的时?候，她们还留在原来的循环里。但是当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一同离开之后, 她们的循环就并入了兰斯的循环。

    ——但是，艾莉西娅公?主，却能?在离开自己的循环之后，又?能?回到自己的循环里面，这又?是为什么？

    她本想问一下娜提雅维达的看?法, 但是后者似乎还是一副生气不?搭理人的样子，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萨布丽娜公?主不?可能?也?在艾莉西娅公?主那边。那就只能?解释为，循环给?了予艾莉西娅——这个需要等待上十几年才能?进入循环的艾莉西娅——格外待遇。

    骑士姑娘缩在床边上, 只占了不?到四分之一个床。由于睡前提醒过自己千万不?要去招惹魔龙，今夜睡得格外老实，过了许久, 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过一个。

    但就算是这样, 最近脾气愈发古怪的魔龙似乎并没有算放过她。

    莱芙是疼醒的, 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娜提雅维达的嘴唇正?贴在她的后颈，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间，牙齿已经?咬开了一个口子, 但是龙唾液的治疗能?力又?特别强，于是伤口不?一会儿就愈合了, 只能?再咬，同时?吸取血液。如果不?是闻到了娜提雅维达身?上熟悉的气味，莱芙还以为自己是遇上了可一种传中的会吸血的魔物。脖子上的痛加着被轻轻舔舐的痒，相当难耐。

    自己的脖子就在魔龙的牙齿下面，莱芙生怕魔龙一个不?顺意，就把她的命拿走了，醒了许久，也?没有敢话。

    娜提雅维达温热的手臂轻轻地环住她，渐渐使上力气。

    “唔……”莱芙有种微微的眩晕感。想到了上回听到的魔龙和?麦德拉的关于她死法的讨论?，其中一种死法就是“失血过多死”。现在魔龙的作为，颇有执行这种死法的意思。此刻微微收紧的手臂，也?显得像是为了辅助将?血液挤出来而进行的。

    她想要张开嘴，却根本就不?出话来……

    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到了第二天，莱芙醒来的时?候，摸了摸的后颈，没有发觉有什么伤口——被魔龙咬了从来都没有什么伤口——她现在还活着，并且肢体健全，完好无损。昨夜那种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也?消失了，她觉得一觉过后，自己非常有精神。

    她试图从娜提雅维达的神色中找到蛛丝马迹，来证明昨晚的事确实发生过，却连丝毫破绽都找不?着。

    “骑士姐，您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娜提雅维达一副毫无所知的样子，懒洋洋地望着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不?快。

    不?过，昨晚真的有发生任何不?快吗？

    娜提雅维达不?过总是想要挤在她和?艾莉西娅公?主之间而已，不?过是吃了艾莉西娅公?主带来的东西而已，接下来不?过是和?她对于“人情?世故”进行了友善的讨论?而已。就在最后，魔龙又?一次劝她惜命而已——这又?不?是魔龙第一次这么了。

    从头到尾，娜提雅维达一直都笑着，根本就毫不?在意。

    她实在没有必要把自己看?得对娜提雅维达有多重要似的。她做了什么事，在娜提雅维达心里应该都是无关紧要的。

    莱芙开始怀疑自己。不?定是她日有所思，才做了那样一个梦，实在不?值得提起。

    --

    麦德拉过来了，将?两人带到了她曾经?看?到利安德尔先生处置男仆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这块空地只是城堡之中一片毫不?起眼的空旷地方，在城堡的主体部分和?围墙之间，有许多这样类似的空地。

    如果不?是有个红衣人不?停地蹦跶着，几乎难以将?这片空地与别的地方区别开来。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这块空地上并没有铺上大理石。然而洁白细腻的沙子远远看?起来，和?周围的大理石别无二致。

    这块空地像是这座城堡中一个没有完工的地方。工匠在动工的时?候，发现少了几块大理石，于是决定就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偷工减料——这块空地就像是因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而产生的地方。

    站在空地边上，抬起头来可以看?到城堡的住宅区域，但是却瞧不?见任何一扇窗子。住在城堡中的人，是没有办法隔着墙壁看?到这片空地上发生什么事的。

    “骑士姐，您往边上避一避。”娜提雅维达冲着那片沙子地抬起两只手来，问麦德拉，“他是站在哪个位置？”

    麦德拉前后左右地了一通。

    娜提雅维达在一处停下来：“他是怎么做的？”

    “就这样，然后这样，还要转个圈，不?定还得翻个跟头……不?对，好像又?没有翻……”麦德拉手脚并用地比划着，“我也?记不?清了，不?过就算您知道利安德尔先生的动作，又?能?有什么用？”

    “我想要尝试一下。”娜提雅维达没有跟着麦德拉的指挥转圈翻跟头，只是盯着那摊沙子，“如果是利安德尔先生会的，我没有理由做不?到。”

    娜提雅维达口中念念有词，莱芙虽然听不?懂，但是念诵的内容听起来至少已经?换了十几种了，那堆沙子还是丝毫不?配合的没有动作。

    莱芙一向只能?看?到魔龙无所不?能?的样子，从来没有见过她居然也?有不?会做的事情?。不?过娜提雅维达似乎并没有算要放弃，只是一遍一遍尝试着不?同的办法。

    麦德拉忍不?住胆大包天地起了风凉话。

    莱芙怕娜提雅维达迁怒，于是立马就把人捉了起来，捏在了掌心里，轻声教训了几句。

    好在娜提雅维达神情?专注，全部精神都在和?那些沙子较劲，根本没有听到人在什么。

    过了约莫两刻钟工夫。

    娜提雅维达了一声：“可以起来了。”沙子突然动了。

    一粒粒细的沙子，被精妙地操纵着，排列成了片状。沙子排列成的片状物，长宽都和?一个中等身?材的人相类似。像一片布一样薄，也?像是一片布一样轻柔，就像是一面巨大的旗帜一样，受到了沙漠中细微的风的吹动，呈现出水波似的褶皱。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莱芙赞叹道。

    “不?，还不?够呢。”麦德拉终于憋不?住了，从莱芙的掌心里挤出来话，“那个怪人能?做到的，可比你这厉害几百倍、几千倍还不?止。他用沙子弄出来的东西，没有这么柔软，而是像刀一样，非常薄，但是非常坚硬。而且不?止是一片，而是许多片，排列得就像是棋盘上的线一样。而且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翻手就来，覆手就收，要多少就能?随时?变出来多少……”

    娜提雅维达转过头来，看?了莱芙的手一眼。

    人立马就缩了回去：“娜提雅维达大人真厉害，我刚才什么也?没有。”

    “你的没有错。”娜提雅维达一松手，原本规则排列的沙子，一下子就像是失去支撑物一样，掉落下来。她又?控制了一遍，这次控制了两个交叉的片，但是抖动得比第一次还要厉害得多，她又?松开手，“确实还差得很远……”

    莱芙看?到了这些沙子片，想到了娜提雅维达曾经?在金窟里面当着她的面提取宝石中的元素，很快就织成了衣服，似乎并不?像现在这般艰难。于是便提起了这件事。

    “这样制造出来的，应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不?过我暂且先试试看?吧。”娜提雅维达这此甚至没有做出什么手势，很快一堆沙子便没有什么规则地扬起来，混合成球形，杂质剥落在地，形成了一团晶莹剔透的东西，那团东西很快拉伸变形，变成了一片无色透明闪亮亮的薄片。

    莱芙不?住脱口而出：“玻璃……不?，虽然长得像，但这是水晶……”

    “你这是水晶？”娜提雅维达不?知道玻璃是什么，但是水晶却是她的最爱之一，“骑士姐，您这个提议真是太奇妙了。”

    原本一直专注于复制利安德尔先生对于沙子的操纵，但是看?到眼前这片亮晶晶的东西，深藏在魔龙一族血脉里的本能?还是让娜提雅维达忍不?住分心制造了一堆各种形状的水晶。她原本只会提取宝石和?金属中的元素来制造东西，没有想到丝毫没有光彩的沙子居然能?变成闪亮的水晶。

    魔龙在试验了很多遍，确定了之后依旧可以从随处可取的沙子中提取水晶之后，这段插曲便算是过去。

    此时?，这一片地上的沙子，已经?肉眼可见地少了半截腿长的深度。

    在制造了一大堆水晶之后，娜提雅维达像是领悟了什么，再一次试验的时?候，原本在空中漂浮不?定的沙子片，突然像是有了一个无形的骨架一样，变得相当硬挺。整整十六块沙子片均匀地排布着，如果从上空看?下来，是横四纵四的网格。

    “这就行了，和?那天晚上我看?到的根本就一模一样。”麦德拉不?吝挑刺，也?不?吝惜夸奖，“您是怎么做到的？”

    “一开始，我试图操纵每一粒沙的位置，所以完成得很勉强。”娜提雅维达让面前的沙子片掉落在地上，然后凭空拿起刚才从厨房借来的半匹牛，往空地中央一丢，沙子片上扬，连筋带骨的牛肉还没有来得及落地，便迅速被切开了，“还是骑士姐刚才的提议给?了我启示，我使用了提取元素的过程中使用的一个步骤，给?沙粒增加了一点?温度，带来了黏性，操纵起来便简单多了。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沙子变黏，那应该是融化?了。

    莱芙虽然记不?清沙子融化?具体需要达到怎样的温度，但是在这样的温度下，她应该连骨灰都不?剩了。

    “成了，成了！”麦德拉在莱芙的手心里跳着，好几次都蹦到了莱芙鼻子以上的高度，比起谁都激动。

    娜提雅维达不?满足于用沙子来切割东西，她操纵着沙子，沙子逐渐聚拢成了一个人形。

    莱芙问：“难道是要做傀儡吗？”

    “我可没有忘记昨天答应艾莉西娅公?主的话，”娜提雅维达，“如果她真的认为利安德尔先生只有在杀了妻子之后陷入崩溃，这时?候我们才能?杀死他的话，我就只能?做一个艾莉西娅公?主的傀儡出来了……在冬至之前，应该能?做到。”

    --

    众人都在等待着冬至日前夕，这一段时?间格外难熬。

    12月20日。

    兰斯没有出过门去。

    但是男仆们却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狂风浪蝶一般地挤在兰斯的房门口，将?走廊上堵得密不?透风。就连利安德尔先生想要去见一见艾莉西娅，都得在人群中挤上半刻钟。

    兰斯索性连利安德尔先生的面也?拒绝见了——好在这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并没有带来任何惩罚。

    这一天，那名见过兰斯的骑士，还能?赌兰斯现在的样子，比起他在变形成女子的时?候差太多了，根本就不?值得一瞧。其余骑士们还能?开着玩笑，将?自己女装时?的美貌吹嘘得天上有地上无，正?是因为他们其中的一个没有投胎成姑娘，所以这世间才少了一个艳压群芳的绝色美人。

    12月21日。

    男仆们由于过于激烈的言行，几乎全部消失了，城堡之中，顿时?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老管事送来了一大堆布料，这堆布料是哪怕十几个人做上一天一夜都完成不?了的。

    九名骑士并没有像他们前一天所的那般淡然，对于兰斯的好奇心越来越强。莱芙只得和?他们动起手来，一个一个敲晕了用绳子绑起来。倒不?是担心他们与兰斯话会违背规矩——这毕竟是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即便他们做了再出格的事情?，在利安德尔先生将?他们切开之前，他们应该也?已经?和?艾莉西娅公?主会合了——而是兰斯哭哭啼啼地死活不?愿意让他们见到她。

    就是在这一日，莱芙也?不?知道娜提雅维达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她出现的时?候，怀中抱着一个几乎和?艾莉西娅公?主一模一样的傀儡。虽然材料是沙子，但是看?起来面颊红润，摸起来肌肤柔软，几乎像是一个真人，唯独只有一点?，就是不?能?动。

    是夜，娜提雅维达、莱芙、久违地换上宽大男装的兰斯，还有另外九个眼蒙黑布、手脚被捆的骑士，以及放在一边的假“艾莉西娅”，几乎将?一整间屋子挤得密不?透风。

    艾莉西娅准时?出现，带着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多了一个人，这一下子更加拥挤了。

    距离天亮还有许久。

    九名骑士们睡在了地板上。

    由于空间实在不?够，即便是有失恭敬，莱芙也?只好和?娜提雅维达一起，同艾莉西娅公?主挤在一床上。

    兰斯已经?恢复了原来的身?形，但是脑子一时?之间还是转不?过来。见男人们睡地板，姑娘们睡床，他便想也?不?想地准备躺到床上去。

    结果，被两个骑士喝骂着扯了下来，他一跺脚，嘴巴一扁，眼眶里泪珠了一会儿滚，才终于意识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很不?适合哭哭啼啼的了。

    这么一闹，原本紧张又?尴尬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莱芙挤在娜提雅维达和?艾莉西娅公?主中间。

    艾莉西娅公?主抱住了她的臂弯：“骑士经?历艰险，将?我拯救出来，这样的场景，我似乎在梦中见到过呢……我最想嫁的人，就是冒险故事中的主人公?。你是我第一个亲眼遇到的。”

    *

    作者有话要：

    日万活动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