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藕断丝连才有缠缠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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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知瑶穿着白大褂赶过来时,贺舒瑜正没精采靠在病床上输液。

    年前的医院颇为冷清,后者的脸色倒比医院更冷清些。

    骆知瑶看了一圈病房里,又探头望了望走廊,没见着人,回头对上贺舒瑜警告的目光。

    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干嘛这么看我?我接着你电话连班都不值了,急急忙忙跑过来关心你,你就这么对我?”

    骆知瑶的话能信天边该下红雨了。

    贺舒瑜端起包好皮蛋瘦肉粥咬着吸管慢慢吸了一口。

    “大过年的还值班?”

    话题转移的过于明显,骆知瑶心里跟住了只猫似地,抓上挠下,糊弄她一句道:“我哥又不在,我回去干嘛?跟他们一家飙演技吗?”

    骆知瑶是骆家养女,读高中时,骆寒洲的父母也就是收养她的夫妻车祸去世了。

    她身份尴尬,骆家人本来算把她送走,是骆寒洲坚持,她才留在骆家,而骆二叔一家也的确恶心人。

    骆知瑶拉了椅子在床边坐下,八卦全涌到了脸上。

    “我有什么好的?还不就那样,来来来,快点你怎么回事?我刚刚可是和外面值班的护士姐姐听过了!嗯?一个帅气哥哥送你来的?你最近桃花怎么这么旺?还是此哥哥就是彼哥哥?”

    骆知瑶没少拿晚宴和金碧辉煌包厢里的事情调侃贺舒瑜,只是后者依旧跟庙里的老尼姑似的,一棒子不出个音。

    “什么此哥哥彼哥哥?闲着没事干就去交个男朋友,别一天到晚盯着我。”

    皮蛋瘦肉粥已经被贺舒瑜喝了大半杯了,胃暖起来,人也恢复了不少精神。

    “你还是不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我交哪个男朋友不是跟你报备的一清二楚,就你藏着掖着?人家帅哥那么见不得人吗?”

    任谁看了骆知瑶这副长在八卦树上的模样,都无法把她和江城第一医院最年轻最厉害的外科医生联系在一起。

    “能有什么?只是路过江滨时胃病犯了,正巧被他遇见,送了我来医院。要真有什么,现在他还能不在?”

    话的有几分道理,江城多少人排着队等着给贺总献殷勤,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帅哥还是年轻,桀骜不驯。

    一杯皮蛋瘦肉粥见了底,贺舒瑜指了指右手手背。

    “来,骆医生,帮我把这麻烦玩意儿拔了,也输的差不多了。”

    她最不喜欢坐在医院里输液,因为浪费时间。

    但今天破了例。

    一个多时前,自她了那句话,迟修远便浑身紧绷,双唇也紧抿着。

    彼时,贺舒瑜都怀疑他会把车钥匙扔给自己再毫不留情转身。

    不过,朋友还是心软,没理会她冒犯的话,一路上黑沉沉着脸开车送她来了医院。

    她不想输液,却被瞪了一眼。

    不像是亲人之间的恨铁不成钢,而是品出了麻烦两个字。

    贺舒瑜也不清当时怎么想的,心虚的同时有点好笑,还是乖乖让护士给自己扎针了。

    朋友又忙前忙后不知到哪给她买了一杯热滚滚的皮蛋瘦肉粥。

    倒真像是她的男朋友。

    不过,还是倔。

    给她买完了粥,要走。

    她难得心情不错,起了逗弄他的心思,自己一个人,无处可去。

    本以为朋友会左右为难,又或者纠结后留下来陪她输完液,再把钥匙扔给她。

    可他聪明,指着她的包非要她拿出手机给朋友电话。

    倒也是,她出入金碧辉煌总是前呼后拥。

    骆知瑶几人就糊弄不过去。

    想到朋友黑沉沉的脸,贺舒瑜不自觉弯了弯唇瓣。

    “啪!”

    清脆一拍手,贺舒瑜回神看过去,见骆知瑶脸上的八卦更浓了。

    她收敛的神色,手背上的针头已经被拔了,骆医生还揶揄道:“想谁呢,一脸春色?”

    贺舒瑜有些好笑,从床上下来提起旁边的大衣穿上,慢吞吞道:“突然觉得有个男朋友好像也不错。”

    骆知瑶:“!”

    “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要不要姐妹给你参谋参谋,是之前晚宴上的朋友吗?怎么就突然开窍了?我也觉得人家帅哥长得好身材好,更重要的是从医学的角度来分析他的骨骼身材,他——”

    “闭嘴!”贺舒瑜丢出两个字。

    骆知瑶一八卦就口无遮拦,交男朋友的首要标准一定是身材,腹肌要完美,胸肌要够硬,还要验长度,简直离谱。

    离谱也有离谱的道理。

    骆知瑶对如此不知情趣的她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要继续回去值班。

    “算了,懒得理你,胃不疼了就回去,以后少折腾自己,没得真把自己折腾死了,你的几千亿可真就便宜了那群蛀虫。”

    她着风凉话往外走,没走两步就被抓住了手臂,瞬间眼睛一亮,以为贺舒瑜要跟自己取经。

    她抬抬下巴,正想端两分钟,贺舒瑜却道:“今晚在医院值班不回去吧?车借我?明早来接你。”

    骆知瑶眼睛里飘起两个问号,“你车呢?帅哥不是开你的车送你来的吗?”

    “你连这个都听了?”贺舒瑜侧眼看过来。

    骆知瑶心虚的偏过头,老实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不死心道:“你的车让帅哥开回去了?”

    “好家伙,贺舒瑜,是我瞧你了!”

    不声不响放了个大招,真是深谙藕断丝连才有缠缠绵绵。

    -

    学开车是为了有时候给客人当代驾。

    大方的客人给的费够他一整天的工资。

    迟修远也怕给客人当代驾时遇到豪车不会开,特地研究过各种豪车怎么开,也多少能估出名车的价格。

    贺舒瑜的白色宾利是特别定制的,价格不下八位数。

    迟修远没敢把车开进破败的区,而是特意花钱停在了附近的地下停车场里,再走回区。

    他一开始拒绝把贺舒瑜的车开回来,毕竟这个价位的车轻轻蹭一下卖了他都赔不起。

    可贺舒瑜的从容优雅不仅在商场上,她在哪都能运筹帷幄。

    “这么晚了,能到车回去吗?”

    喝了点粥暖了胃的女人苍白的脸也渐渐有了点血色。

    明天……不,已经是除夕了。

    他开着手机等了快二十分钟也没等到滴滴司机接单。

    迎着女人浅浅带笑的目光,迟修远硬着头皮道:“我可以走回去。”

    开她的车回去算什么?

    他倒不介意别人的眼光,只是还惦念着被他泼了红酒的八百万礼服,生怕再来一次八百万,而刚刚被他随意驱使的白色宾利显然不止八百万。

    “医院和你家好像在相反的方向,能走回去吗?”

    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贺总轻飘飘道。

    短暂的无言后,是他倔强的声音,“有共享电动车。”

    “上一辆还了吗?”

    迟修远:“……”

    没还,今天发的礼包还挂在车上。

    -

    迟修远叹了口气,提着刚刚从江边找回的礼包,脱鞋进屋。

    也是今晚足够冷清,否则他哪还能把礼包找回来?

    否则,花了挂号费又花了停车费,新年礼包还飞了,他这遇到的不是被称为财神爷的江城首富,而是吞金兽。

    按下饮水机的加热键后,迟修远靠在简陋的沙发上,闭眼眯了一会儿。

    已经很晚了,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今晚的交集突兀而意外,明天还要把车还回去。

    “扣扣扣。”

    屋门被敲响了,迟修远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迟,我是你季叔,今晚多煮了些饺子没吃完,正巧你回来了,吃点填填肚子。”

    季叔是迟修远的房东,五十出头还坡了脚,人却很精神,区杂草丛生的花坛都是他在理,最喜欢种玫瑰和月季。

    迟修远开了门,“季叔,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快进来坐坐。”

    季叔摆摆手道:“不了不了,你工作回来也累了,早点把饺子吃了睡觉去,年纪轻轻的别太累。”

    季叔住在对门,从来不问他什么工作需要做到深夜,也不听他的私事,偶尔还会给他送些吃的过来。

    谢过了季叔,迟修远端着热腾腾的饺子进屋,知道碗里的饺子不是他晚饭多煮的,而是听到他回来的动静,特意煮的。

    季叔手艺很好,包出来的老鼠饺也漂亮。

    饺子很新鲜,是他最喜欢吃的玉米馅。

    吃了两个饺子,迟修远忽然看到桌上放着的车钥匙。

    钥匙拿来拿去几个来回,他现在才注意到钥匙环有个水滴状的水晶老鼠钥匙扣。

    老鼠镶了红宝石作眼睛,和它主人一脉相承的奢华。

    贺舒瑜二十五岁,算一算,属鼠。

    迟修远心不在焉咬住饺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

    有条短信,发送人的备注是——

    贺总。

    他咬着饺子的动作顿了顿。

    贺舒瑜不仅让他被迫把她的车开了回来,还以明天还车为理由,让他存了她的号码。

    她夺手机的动作很熟练,裸色的美甲在手机屏幕透亮的光线下泛起蜂蜜似的浅琥珀色。

    迟修远指尖点的手机,不自觉把饺子咬碎。

    屏幕又暗了下去,再一次亮起来,是微信。

    新朋友的备注是:贺舒瑜,加我,发短信麻烦。

    嘴里的饺子咽下一半,迟修远点开刚刚那条短信,只有短短四个字。

    【贺总:到家了吗?】

    迟修远的指尖悬停于拒绝上方,想了想,还是点了接受。

    他没发任何消息,而是轻车熟路找到账单里最近两项消费记录,截图发送。

    【C:挂号费和停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