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喻昭之前，洛牧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被重复的「人」。

    不过，她到底算不算「人」，洛牧也不知道。

    自洛牧有记忆以来，无论她在哪，只要快要到「大清除」那一日的时候，她总会出现在这片森林里，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这片森林被肆意屠杀。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获得了新生，仿佛昨日那一切没有存在过。

    那个女巫其实错了一点。

    森林里，没有生灵能够逃脱「大清除」。

    女巫觉得，只要自己拥有了强大的魔力，就能阻挡新一轮的屠杀。

    其实她不知道，她已经死过一次。

    女巫的姐姐，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洛牧收到过她很多的善意，所以在大清除前一日的时候，她才会心软答应了那个女人的要求。

    洛牧一开始并没有觉得这样的「重复」有什么不好。

    直到那天那个女人找到了她。

    “可是，第二天的你还是你。”

    “不一样。”

    那个女人沉默了下，声音里满是苦涩。

    她和洛牧讲述了一个故事。

    森林里的女巫和镇上的一个普通人恋爱了，他们有着最美好的记忆，也畅想过最美好的未来。

    可是女巫不会老。

    当男人白发苍苍，已是垂暮之年的时候，女巫还是如同当年初见时候的年轻貌美。

    女巫想过很多法子，却还是没有办法阻止男人的死亡。

    “他和我，让我回到森林，继续做回一个女巫。”

    女人下意识抚摸着膝盖上的猫。

    洛牧注意到，和她年轻貌美的脸庞不同，那双手布满了皱纹，尽显老态。

    “我答应了。”

    她轻轻笑了笑，“可我不想忘记。”

    “重新开始的我会忘记之前的所有，一切都重新开始。可是那已经不是我了。”

    容貌依旧年轻的女巫微微偏头看着神色茫然的女孩，语气温和：“如果您有一天遇到了，就会明白我的话了。”

    那时候的洛牧不懂，但是她知道女巫想要的是什么。

    为了回报那个人的善意，洛牧让她们保留了记忆。

    “但是你会记得那日的所有惨状，包括你临死受过的痛苦。”

    洛牧见证了所有的大清除，自然知道那日的惨状对于任何一个人来会有多痛苦。

    她阻止不了她们的死亡。

    所以女巫如果想要保留之前的记忆，那么她也会记得屠杀夜她所受到的所有痛苦。

    “谢谢您。”

    女巫只是道了一声谢，然后就离开了。

    接下去的事情，洛牧就没有再管了。

    在那天来临的时候，洛牧近乎麻木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印象里最深的，大概就是那个人倒下时脸上露出的笑容，以及第二日，她在知道了自己保留记忆之后的高兴。

    “所以……”洛牧抬头看向喻昭，眼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发现的乞求，“你离开这，好不好？”

    明明几天前，是她想着法子把这人留下来，想要看看这人在遇上「大清除」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但是现在，想要让喻昭离开的也是她，甚至愿意卑微乞求。

    喻昭安静地听完洛牧的叙述。

    “你担心我也会被清除掉，对吗？”

    洛牧点了点头，微微抿紧的唇流露出她此时不安的心情。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和你一样呢？”

    喻昭歪了歪头，嗓音轻快。

    洛牧一怔，猛地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你……”

    洛牧想要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什么。

    “你看……”喻昭顺手揉了揉姑娘的头发，语气轻松，“你也过我在这世界里没有被重复过。”

    “换个角度想，会不会是上帝觉得你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才让天使派我来陪你的呢？”

    “陪我？”

    洛牧声地重复这两个字，眼底是一片茫然。

    她有记忆开始，陪在她身边最久的，大概就是森林里这些藤蔓了。

    可是这些藤蔓不会话，它们对她，更多的是一种服从。

    “是啊，我来陪你了。”

    喻昭伸手揉了揉孩的金发，又捏了捏她白嫩的脸，笑得眉眼弯弯。

    洛牧被又揉又捏，也一言不发。

    她安安静静地看了喻昭一会，然后微微踮起脚尖，伸出手抱住了喻昭的脖子。

    第一次被洛牧主动抱的喻昭起先一愣。

    “谢谢你。”

    孩抱着喻昭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声音软糯。

    喻昭瞬间就被香甜的气息包围。

    她突然觉得，和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来一场绝美姐妹情……似乎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那我们现在，可以去找生命之泉了吧？”

    喻昭学着洛牧之前的模样，地蹭了蹭她软软的脸，轻声问道。

    洛牧眨巴了一下眼睛，抿唇露出笑容。

    “好。”

    两人走了半天，直到中午，都未曾发现生命之泉的一点线索。

    洛牧整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这不怪你。”

    喻昭好笑地揉了揉孩的头发，“你看，森林里没有一个人知道生命之泉在哪里，所以我们才要去找啊。”

    “我应该是知道的……”

    洛牧的语气很是沮丧。

    她抿了抿唇，低着头：“可是我忘记了……”

    “没关系，你慢慢想就好了。”

    喻昭笑着从包里拿出一份果子，“要不要吃果子？”

    “要！”

    洛牧微微怔愣，眼眸微亮地快速点了点头。

    她接过了喻昭递过来的果子，心情愉悦地口口吃着。

    而喻昭只是托腮看着她，脸上一片笑容。

    “你……不吃吗？”洛牧指了指果子，声地问。

    “我不饿。”

    不过很明显，洛牧是不相信喻昭这句话的。

    她沉默了一会，漆黑瞳眸安静地看了一会喻昭，半晌后伸出手拉了拉喻昭的袖子，声音软糯。

    “你是不是想吃肉了？”

    她记得，昨天这个人吃得很开心。

    洛牧微微蹙起眉，然后拉着喻昭站了起来。

    “怎么了？”

    被拉起来的喻昭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带你去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