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告慰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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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蜀自觉是忍气吞声、卑躬屈膝、礼下于人, 伸手虚扶着天师,直接往藏宝库带。笑的收敛一点,试图轻声细语但失败了:“我多在山沟少在书房, 只知江湖贵重不知江湖礼仪,您既是我的师叔, 又是我闺女的师父, 两代人都承蒙师叔恩惠,有什么礼数不周的,全看我一份心吧。”

    庄阳子听的十分熨帖,甚至有些感动:“好孩子, 你这些年不容易。”他的本意不在此地, 但文蜀挽着他的手臂, 把他送进此前的县尹、现在的守将的藏宝库中,他也只好在心中默念‘盛情难却’,就进去挑选珍宝。

    赶来回合的将领们看着她和天师谈笑风生、疏狂随性的姿态, 个个目瞪口呆,交头接耳:“她和天师这么亲密无礼!”

    “太子妃还敢摸天师的手臂, 不会吧不会吧。”

    “天师甚至不什么!!往昔他都凡夫俗子不能沾染他仙体!求他摸顶祝福都很难。”

    “天师居然如此…听她的建议!毫不违抗。我滴亲娘天老爷啊!”

    “天师不会被她的魅力迷惑吧。元帅可是连太子都能降服的,比起蒋皇后也不差了。”毕竟搞定一个好色的男人不太难,搞定一个不好色、没法好色的男人才是最难的。

    “呃……元帅是武功盖世吧?”她有什么魅力可言?太壮了,不懂。

    庄阳子挑挑拣拣拿了一双玉璧, 他不喜欢背太多钱回家,更喜欢别人恭恭敬敬把金山银山铜钱山送到大门口,再跪下来焚香祷告求自己收下。

    回头看文蜀靠在门口微笑。

    文蜀侧耳倾听屋外的议论:我都这么客气了, 还觉得我不客气, 你们这帮人也太惯着天师了。呵呵,挺好, 现在对我更有信心了是不是?

    古大自己不拿自己当外人,跃跃欲试的想要一会偷偷跟踪天师,看谁的轻功更好。

    庄阳子手里抚摸着这两个谷文玉璧,他喜欢收集高古玉,其中谷纹玉的存世量最多,品相也最好,雕工也相对稳定。“贫道感受到你与太子之间,红线相牵,互相记挂。汝等断绝音信,大军出征在外不利,与你们夫妻之情也令太岁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特意来为你传递书信。”

    文蜀大喜:“好!太好了!有劳天师!快给我。”

    “……口信。我身上不喜欢沾染俗物。太岁:要整军备战,三日之内出征大胜山。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他。”

    “玉璧不是俗物吗?”

    “不是。”

    除了派去抓人和清洗城池的副将、校尉之外,其他将领都在仓库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文蜀看了看数百斤黄金,大个儿的金饼摞成山,闪烁着璀璨夺目,迷惑人心智的光芒。虽一双玉璧抵得上数十两黄金,但对她的爱财之心来,还是金子更可爱。“您的就是对,是我俗了。吃了么?”

    庄阳子背着手,对箱子里的金兵银锭视若无睹,匣子里珍珠玛瑙只当尘土,淡然往外走:“贫道餐风饮露,已有数十年不食五谷。可以吃点水果。”

    “古大,去准备。”文蜀装作惊讶又钦佩的样子,亲手扶他出屋。

    天师不用人扶,只当她是礼貌,可能是受了阿媛的影响,变得有礼貌了。

    文蜀对他本没什么礼貌,只是想到或许请他话就要供养,其实他不用话,我也够晃点人。

    威风凛凛的将士们都化作道观中的善信,低声祝告,公子们本想上前,被人肩膀一顶差点飞出去。众人低声祝告:“天师保佑我立大功,立大功。”

    “天师保佑我们大胜。”

    “天师保佑我女儿生儿子。”

    “天师保佑我儿子能娶个好媳妇。”

    “天师保佑我老婆生产顺利。”

    “天师保佑天王身体康健,我家立下头功。”

    温守备刚刚威风凛凛、气势磅礴的翻身下马,到近前深揖,不敢碰他的衣袖:“天师,卑职的女儿成婚五年,夫妻也恩爱,至今无有子嗣,您看是不是我杀戮过多之报应?要怎样做功德?”

    庄阳子暗暗一笑:“上天有好生之德,视众生总是一般无二。你正该以杀止杀。”

    温守备和黑葚若有所悟。

    秋季的水果本就丰盛,全都找过来用井水洗的干干净净,精美的白陶大碗盛好了,一排排摆在二堂内拼接的长桌上。

    庄阳子看了一遍,只喝了一盏清水:“好好的果子,沾染了蒋家的俗气,唉。”

    温有容一个劲儿给文蜀使眼色,终于发现文蜀没有这个官员全都有的技能,看不懂眼色,只好自己:“天师,天王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吗?”

    庄阳子道:“他请贫道占卜吉凶,卦象是大吉之象。”

    伺候天师再不肯多一个字,不多时纵身而起,伴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迷雾,消失在人前。

    古大蹿到院落中,只觉得四顾苍茫,看不见人影。

    老邬手里拿着湿手巾,猛地在迷雾中捞了几下,这棉布的手巾上沾了一层淡淡如灰尘的东西。

    众将正忙着传递天师喝过水的杯子,也拿来喝水,试图沾染一点仙气。

    文蜀拧着眉头欲言又止,大踏步出了二堂,直奔厢房。

    陆壮壮和张三高声道:“启禀元帅。城里有钱人家的家主,都‘请’来了。这几个,都号称富甲半城。”

    文蜀给张三递了个颜色,他一点头,立刻出去。

    这些穿着睡衣、头发凌乱、从床上爬起来的中老年人,即便是战战兢兢,也分了主次,退出一个人来上前施礼:“元帅在上受我等一拜,人陈金,内子葛氏。我们久盼王师,日日南望。蒋家似乎虎踞龙盘,实则鱼肉乡里,欺凌我等良民。”

    这位凶神恶煞的大王直接开口:“你有多少家资,愿意捐出多少,以助王师?”

    陈金果断理智的:“元帅,您来晚了,蒋家把我们抢光了。人只有十瓮白银,赖以存身,情愿献上九瓮。”

    第二个死胖子:“陈大爷是锦官城首富,人称陈半城。人家里粒米都没得。”

    这几位本城大富商把自己的如同乞丐一样。

    陆壮壮:“放屁!我们进去抓人时,你们用的金杯银盘,早餐准备好了,人还没起床,还敢在元帅面前满嘴胡咧!”他抓住其中一个,抬手就把耳朵砍了下来。“你们是负隅顽抗,勾结蒋家,私藏蒋家的珍宝!”

    八个富豪哭成一团。

    文蜀翘着二郎腿,殷六递给她一个坛子,拍开封泥,果然是美酒佳酿:“你们是不知道我文蜀凭什么发家吗?前面几座城被蒋家刮光了,那才叫粒米都没得。”发家靠的当然是贩卖私盐和走私违禁品啦,但同为业内精英,哪能不懂绑票流程。何况张家哥仨原本就是干这个的。

    服侍元帅的四个兵殷勤送早餐来,红豆馅儿的油炸糕、八宝甜饭、酥油大饼、炖肉、烧鸡、大梨和橘子枣。

    文蜀:“太甜腻了,我不吃这么腻的东西。陆壮壮,坐下陪我吃。”她只吃一只烧鸡配些水果就够,这烧鸡卤香入味,皮酥肉烂,入口即化。

    陆壮壮激动不已:“是!多谢元帅!”

    才吃了一只烧鸡的功夫,陈金的长子陈明带着两车金银,八车铜钱,以及城中四个隐秘仓库的十三万斤存粮来赎老爹。

    陈金哭的话都不出来,也不知是为了孝子,还是心疼钱,活活哭晕过去。

    文蜀看陈明器宇轩昂,眸正神清,出话来更是满嘴的忠孝节义、重义轻利:“不错,放陈金回家,你跟着我,去开仓放粮。生民疾苦,我一向记挂在心头。”

    山上偶尔也救济穷苦老百姓,进了城也有这些贫穷百姓需要抚恤,开官仓又会啾恃洸影响士兵们的粮草,干脆劫富济贫。

    陈明骑马跟在元帅身边,恭谨温顺。

    城里百姓和城外被赶出去的,加一起共有三万多人。每个成年人发五斤粮食,若有人当场入伍,给六斤粮食+一吊钱。

    现在粮食不够用,但手里还扣着七名富商呢。

    入伍的新兵争先恐后,唯恐发到自己时没有钱了。

    几句口角,就在边上起来。

    领了粮食和钱的,大多把钱粮留给爹娘,两个肩膀扛着一张嘴就去参军。

    陈明看了半天,感慨道:“元帅高明啊。”

    文蜀抓着他的手仔细摸了摸,只是个文人的手,往脸上量,这看起来是可以抢上山成亲的年轻人,必有大材。“你今年多大?什么出身?”

    陈明想抽回手却抽不回来,被摸的满脸通红,低眉垂眼:“学生今年二十岁,追随大儒黄中兴求学八年,上一任本城大尹举荐学生做贡生,被王丞相驳回了,并无出身。”

    粮食发放了大半,第二个人才带着金银粮食来‘告慰王师’。

    文蜀仔细琢磨,陈明一定是在老爹被带走之后,立刻筹集钱粮,来赎人。

    众将忙完了对天师的崇拜,就听元帅正在巧妙的敛财、放粮招兵。都过来看。

    陈明如芒在背,连忙跪下道:“元帅,学生不敢冒犯,您……”

    文蜀一时兴起,抓着他的手偏不放开:“弟兄们都过来瞧。这锦官城的守将被杀了,我看这子知情识趣,孝义为先,是个有才干的样子。军师,你写一张委任他的凭证,我姑且任命他来做一城之主。子,富贵险中求,你是跟靖难军,为天王效劳?还是一心效忠蒋氏,不肯为我…公爹效力?”

    众将:虽然…但是…毕竟…胜仗再吧。

    军师心中一动,暗暗叫好。元帅只这一举动,就叫陈半城他家里外不是人,城破了他必死无疑,只有城池固若金汤,按时运输军粮,才有可能保住一条命。

    陈明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现在要是反对半个字,不论找什么借口,恐怕都是个死。眼一闭心一横:“为天王效力,学生只愁报国无门,今日元帅抬举,学生岂有不从之理?唯有以死相报。”

    守住城池,坚决不让蒋氏夺回去——夺回去他们就得杀了我。尽量以最快速度对天王和太子表明自己纯洁无辜,大概可以保住全家性命,哪怕被流放呢。

    文蜀这才松开手:“哈哈哈哈哈,好!爽快。你对锦官城知根知底,城中官员任免,我也都交给你了。”

    士兵们吃罢早饭各自找地方睡觉,睡到下午吃罢饭,再去行军。夜里行军有好处,更隐蔽。

    前方三百里地就是南柯府王城,后方二百里是大胜山领地的边界。

    节堂中正在开会。

    议定,将投降的蒋家军队悉数带上,驱赶去攻城,紧急招募的士兵留下一半给陈明守城用,另一半也带走。如此一来,靖难军的人数将有五万人,可以号称十五万。

    王七弟带着细妹飞马回来,持亲军校尉的令牌进城,他们白马和浅色衣袂上都沾染了一些血迹:“我刚从蒋逆的京城回来,大王放心,蒋氏不准备和大胜山联合,也算是朝野激愤,坚决反对。就连葛中正都反对。眼下时葛中正带兵!蒋家兄弟几个都被太后罢黜了。”

    细妹扑进寨主怀里:“对,我混进宫里看了,他们夜夜笙歌,防守也很松散。本来想杀一个蒋家的再走,被王哥拦下了。”

    王七弟笑道:“他们防守松散是个好事,我不想提醒他们。大王只让我们去刺探情况,没让咱们杀人。几位哥哥留在京城中,招揽了好些个江湖朋友,只等大王兵临城下,立刻在城里杀人放火。”

    众将都觉得很好。

    文蜀摸着下巴,搓搓下巴:“诶,有意思,我还以为强盗和龟公一定会联合呢。我们这里也没截获大胜山派去的人,看起来,这两伙还互相看不起。贼强盗看不起龟公合情合理,蒋家四个龟公,怎么敢瞧不起嫖客?”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