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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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员们自以为是犯言直谏、维护法统, 理论上来,宰相应该宽宏大量——最起码再当面这样,背地里谋害人那是背后的事。

    商奇总从来不落俗套, 当面骂了回去:“诸君在天王和文娘娘重整河山期间,未立尺寸之功, 也敢腆胸迭肚、厚颜无耻, 立于庙堂之上,坐享其成,对着靖难之战的首功之人和主将指指点点。你们也练了武功,专练脸皮吗?”

    又一次成功混在秦国使者中的屠毅隔着百步听得真切:“哈哈哈哈哈。”

    文蜀听的清清楚楚, 不禁笑的露齿。

    葛谨风在高高的陛阶上, 听下面一片乱哄哄, 低声问:“商鹿在什么?”

    文蜀低声道:“刚刚他们我不应该祭天祭地。现在商鹿骂他们狗屁不是还不要脸。”

    “他们骂商鹿巴结我妄图裙带关系。”

    “商鹿骂他们贪天之功,再过几年就该以在军中记事算账发放军粮的末尾职务,冒充辅佐有功。”

    “他们的这都什么玩意, 引经据典的没听懂……哦商鹿他们妄图压排挤皇后,构陷大不义, 瓦解大魏的军队,是外国细作。”

    葛谨风面沉似水,他也担心文蜀谋反,但越担心越不能提, 只能以恩义笼络,以名望约束。她也跟我客气,本来好好的, 都是这群妄念繁多的官把人教坏了。商鹿得对, 我和她之间一直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究竟谁在受恩。普通情况下, 君王有天恩。但她偷了我的东西,救了我的命,欺负我支配我,也替我挡刀,她抛下我,也跑回来救我,她也肯暂时让我带兵,也肯为我行军仗,虽(差一点)死无悔。她还没嚣张跋扈、强占民田民男,有些人就敢骂她?

    很快恢复起来,微笑道:“我难得登基,人生在世,登基只有一次。葛淼,你去把他们抓了,交给沈慎,严查。咆哮宫廷,罪该死。”

    商鹿刚刚把他们骂的哑口无言,就看这几名官员被捂住嘴拖走。甩甩袖子转回去吃饭。

    这顿宴会依然是纯素。

    文道难看起来斯斯文文,吃了一盘刚出锅的麻将烧饼,一盘油炸糕(糯米皮豆沙馅),一盘栗子糕,齐国送的厨子做的鼎湖上素,塞上风味的蒜茄子,白菜油豆腐羹,面筋酿香菇海菜,素鸡,素鹅,脆冬枣,绿橘子。

    秋冬天气,又要吃素,缺少时令鲜菜。

    宴会上只有剑舞和雅乐,做了颂圣诗无数,聪明的文人发现风向,开始赞美帝后珠联璧合,闭眼瞎吹文皇后和先皇后一样贤德。

    到宵禁十分才散,内臣外臣文武官员各有赏赐。

    葛谨风伸手:“奇总,来与朕彻夜长谈治国之道。”

    商鹿欣然跟上去,二人到了书房,葛谨风往熏笼边坐下:“你也坐下话。商奇总,我不信你会与她有男女私情,或是结为同盟。你今日为何如此疾言厉色,当众怒斥群臣?你为何对她青眼相加?”

    “他们希望文道难逢乱出来平乱,平乱后辞官归隐似得安居后宫,若不然,就要骂她,要裁撤卧虎军,让文道难在后宫中纺线织布,为天下女子做表率。殿下以为可行么?”

    葛谨风直翻白眼:“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哪有不练就能上阵的。”

    “我不是为她好。”

    “你让我与她并称天王,还不够好?”

    商鹿突然惆怅良久,坐在火炉边搓手:“天下埋藏的隐患不计其数。各国都想着给别国埋下隐患,却对自己被人埋下的隐患不闻不问。殿下爱吃酥饼吗?咬一口,到处掉渣。”

    葛谨风若有所思:“确实如此。”

    “文蜀虽无妇人心性,不外乎追名逐利。天下之人,莫不如是。但名利二字,不患寡而患不公。”

    葛谨风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支棱起耳朵,仔细听他讲。

    “当今天下是大争之世,各国看起来和睦共处,互不侵犯,实际上都在等。等对方犯错,等乱自上作,等他国国力衰微、奸臣当道。”

    “不错!”朕为什么不能生几个聪明儿子,等别人家笨蛋儿子继承大统呢?

    “国家兴盛,首先在于选才任能。”商鹿道:“倘若大魏能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不已人情好恶来治国,那么不仅官员不敢懈怠,能使天下人才云集新都,为陛下所用。昔日汉武贤臣良相数不胜数,因此随意杀戮,其实他得对。天下间良才太多,官职太少,良将太多,带兵仗的机会太少。好比战国时《谏逐客书》,我就不背了。”

    “我不是为文道难,为的是公平。”和聪明人话好像不用长篇大论,而且探讨治国探讨了数十次。简而言之,商丞相负责的朝廷内部升降是对内的,现在这一计则是对外的。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大魏的赏赐极为公平,上升通道也很畅通,只要努力就能加官进爵扬名立万。

    葛谨风沉思良久:“如是来,我应该为道难修造黄金台。”

    千斤买马骨的典故。

    商奇总笑着点头:“正是。主要是这个目的,其次还有一个用处,探究‘江湖月旦评’究竟是谁编撰、修订的。我浪迹江湖这些年,常常听有人为了争夺月旦评上的次序大出手。天王们单列一榜,倒要看看他们敢把她排在第几位。”

    葛谨风琢磨了一会,越想越不对劲:“倘若将道难位列第一,岂不成众矢之的?”

    商奇总道:“看吧。齐国天王只会趁机坑害她,秦国天王不在意这个,一直想把自己摘出去,只有许国天王和其他国天王会愤愤不平。”

    “嗯……”

    “也不一定,还需静观其变。”

    葛谨风心你这话就和没一样,我们还是来谈一谈封赏群臣吧:“我所偏爱的人不多,阿淼为我出生入死,为我保守秘密几乎双腿残废,加封他为太尉,不为过。”

    商鹿成为名士不只是因为傲慢有才华,而是因为对人对己,都非常公平。既不受人恩惠,也不委曲求全。

    尽力为大魏的将来谋划。

    一夜时间转眼而过。葛谨风更衣去上朝,忽然问:“商奇总,你所设想的公正不阿赏罚有凭,能使国家大兴,又能持续多久?”

    商鹿想了想:“若白虹贯日,转瞬即逝。只留后世称颂仰慕。”天王和丞相很容易把持不住,偏心偏爱,那就等着完蛋吧。我就是给后世个样,让他们看看,竭尽全力治国能做到什么样,做不到的自己回去反思去。

    葛谨风:“……”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丧气呢!

    哪怕终我此生,能成为天下霸主?

    ……

    改名为许海龙的田辟彊没被捉住,他武功虽然不行,却在卧虎山上学了易容和隐匿行踪等手段,藏头露尾的跑到许国去讨生活,眼看魏国蒸蒸日上捷报频传,他认命了,改名换姓找了个县城居住,在县衙内做了文吏以便查看来往公文,每天下班回家,对着林尊的牌位大骂他是个狂悖、无脑、自视甚高的废物。

    最终也不知道林尊是怎么死的,还以为他连一个遇刺后深受重伤的女人都不过,而在卧虎山上时,文蜀看起来并不出色。

    祖青在齐国做驸马,听文蜀要飞黄腾达:“难得啊,她抢来抢去,越换越好。”再也不用为诓骗礼金发愁了。

    卫万疆在许国做守备将军身边的法曹,思虑再三,也没给她写信透露自己的所在位置和现在身份,以防将来牵扯不清。

    ……

    文蜀闲来无事——把卧虎军的将领们揍了一顿又指点一番之后,回城时看城外正在盖房子,卧虎山上惯用的细作和非常有用的刘嫂子一人一间茶铺,城门口的大茶铺虽然卖的便宜,收入却非常丰厚,还能探听消息,盯紧进出城门的各色人。

    还开了两家大客栈,招人代管。

    心满意足的去茶楼听书。

    书先生的是《平蒋逆》。

    别看仗期间无聊的要命,经常是等着和赶路,被书先生一顿‘闲言少叙’,还挺好听。

    时不时有江湖中人上前施礼:“自从您离开卧虎山,再也买不到物美价廉的(私)盐了。”

    “大王飞黄腾达,可别帮着朝廷抓捕咱们啊。”

    “早听文大王龙睛凤目,有王侯之份,命数可真准啊。”

    “一别经年,您气色很好,儿女成双,真是可喜可贺。”

    文蜀看着这位突然卑躬屈膝的老对头:“哎,白娘子,你请坐。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哪天有空,我再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在到达卧虎山之前,就这一个对头,那年文蜀十三岁,白娘子也是十三岁,事情的起因早就忘了,就记得一见面就,自己师徒二人是强龙,他白家是地头蛇。如今物是人非,各自成长了许多……还是想她。

    白氏不想约架,她已经换了妇人发髻,插戴簪钗,耳垂明珠,吞吞吐吐不知道该不该自己嫁入官宦人家,现在丈夫管着玉瑕州草料场。

    文蜀不是想让她认输,是想让她陪自己一场,以了遗憾,可惜白娘子的武功依旧但神气不在。

    街道上突然像炸锅似得大声喧闹,少女的尖叫和老人的哭喊声混成一片。

    “六,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殷六答应一声,从三楼窗口一跃而下。

    文蜀歪靠在栏杆上,看殷六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招双峰贯耳把为首的恶徒下马来,随即提溜进茶楼。

    这个苗条高挑的少年:“娘娘,他,亲军校尉,强抢民女。那俩妞儿是双胞胎。”

    校尉上前叩头:“抛头颅洒热血,连痛快痛快都不行?那我们图什么!”

    文蜀心便宜你占了,骂名让我来?你他娘的挺会做梦,换换还行。

    抬脚一勾校尉的脖颈,踩在脚下,暴怒道:“老娘下半辈子都痛快不了(指贩卖私盐和随便架杀人),你们还敢为所欲为?我没带头干,谁敢带头。找死!为天王仗,要劫掠也是抢别国的百姓!王八羔子,内外不分!”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