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番外(3)116
皇家御苑坐落在内城中央,寻常官员人家轻易不得入内,昕昕还从未来过。
她由几位兄长护送而来,等到了御苑,才知道今日来了许多人。
御苑入口处是早就搭起的白色帷帐,最中间的那个顶上覆盖着黄色帷幔,占的地界也是最大的,周围有卫军巡逻把守。
这时却没人安安静静待在帐子里,全都跑了出来。
马场边缘,宜尔哈一身朱红色艳丽骑装,站在人群最前,她身后站着七八个年龄相仿的姑娘。
宜尔哈见到昕昕进来,立即向她招,引她过去。
马场中央已有人下场,昕昕心避开飞扬的细沙,走到宜尔哈身旁,没等她行礼,就被宜尔哈拉了起来。
“快过来看,场上好多人呢,他们今日要比试。”宜尔哈兴奋地道。
昕昕顺着宜尔哈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尘土飞扬的马场之上约莫有十多个少年,大多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唯独有一个看起来才十岁左右,但中马鞭扬得极快,并不逊于旁人。
“那是八阿哥?”昕昕迟疑地问道。
宜尔哈笑道:“没错,今日是六哥把欢哥儿带出来的,这场比试也是因欢哥儿而起。”
昕昕不太明白,宜尔哈见她疑惑,便细心地跟她解释。
原来是欢哥儿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功夫好,想要求了皇上的恩典,不进书房改进军营。皇上当然不应允,欢哥儿便闹腾的厉害,谁也治不住。
宜尔哈对欢哥儿的心思了如指掌:“什么进军营?我看他就是不想读书,才找这个借口。六哥为了让他歇了这个心思,便要办这场比试,若是欢哥儿能拔得头筹,六哥就帮他求情去军营。”
昕昕抬眸看去,觉得也只有八阿哥会被六阿哥如此蒙骗了。场上的人都比他大了七八岁,就算八阿哥天资过人,这年龄的差距在这,他追马也赶不上啊。
不过昕昕很快发现,那些人并不敢跑到八阿哥前面去,毕竟是皇上疼爱的幼子,谁敢第一个出头去让八阿哥没脸,都是极其心地控制着距离,不敢逾越。
昕昕将这个顾虑了,宜尔哈毫不在乎地摆:“无妨,等会六哥就要下场。他答应要让欢哥儿三圈,有他在,欢哥儿赢不了的。”
两人话间,那边马场上的人就已经跑满了三圈。
当即有一人骑着一头高大健壮的玄色骏马下了场,势如破竹般一连超了好几个人,眼瞧着就要追上最前面的欢哥儿。
昕昕定睛一看,果然就是许久未见的六阿哥。
那马跑到她们面前的时候,昕昕觉得六阿哥好像往她们这里看了一眼,但没等她回望过去,就被宜尔哈的声音分去了注意力。
“快看快看!欢哥儿要落后了,那些人都跑他前面去了!”宜尔哈激动道。
昕昕当即忘了方才那一眼。
六阿哥下场后,场上众人纷纷加快速度,不再刻意让着欢哥儿,不消片刻,欢哥儿便成了最后面的那个。
约定的是跑十圈,最先抵达终点的还是最后下场的六阿哥,再过一会儿,场上便只剩下欢哥儿一人。
他还剩下最后两圈,是红着眼眶跑完的,一边甩马鞭一边抹眼泪。
等他下马后,宜尔哈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欢哥儿见她这般,本就伤心,如今更是难受了,鼻子一红哇地就哭出了声,嘴里还道:“你不准笑我,不准笑我!”
宜尔哈哪里能忍得住,故意朝他插腰大笑两声,满满嘲笑意味。
昕昕有几分不忍,给欢哥儿递上帕,道:“八阿哥,擦擦吧。”
欢哥儿受了亲姐姐的嘲笑,年纪也知道要面子,一把拿过昕昕的帕子胡乱擦了两把。
没给宜尔哈继续嘲讽他的会,欢哥儿跺跺脚就先自己跑远了,不知道是要到哪里去伤心。
宜尔哈慢慢止住笑意,靠着昕昕站稳,哼声道:“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吵着不去书房,今儿他哭着跑马的样子,我能笑话他一年。”
“笑话什么?”一道清冷的男声突然传来。
昕昕循声望去,原是六阿哥负走到她们面前,许是因为才骑过马,俊美的脸庞上一层淡淡的薄汗,肤色比往常要显得红些。
宜尔哈将欢哥儿方才的表现编成笑话给哥哥听,想要再拉个盟友陪她一起笑话欢哥儿。
但元哥儿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欢哥儿脾气不好,你要是真惹哭他,就别想过清净日子了。”
宜尔哈当即想到欢哥儿哭起来那惊天动地的声响,瞬间歇了这想法,她以后只偷偷笑就好了,不当着欢哥儿的面提。
元哥儿似是不经意地扫了众人一眼,对宜尔哈道:“今日既来了这御苑,就好好玩一日,免得你整日在宫里嚷嚷着无趣。”
宜尔哈被哥哥一提醒,这才想起来她也是出来玩的,怎么光看别人骑马了?她立即拉着昕昕道:“我们别傻站着了,隔壁就是靶场,听这里还养着好几种猛禽,我们去瞧瞧。”
宜尔哈向来风就是雨,叫人来引路,就带着身后这些姑娘往靶场的方向走。
靶场上飞箭无眼,听到宜尔哈要去那危险的地方,元哥儿只能无奈地摇头,一言不发地跟上。
*
等到了靶场,发现这里早已有人了。
昕昕看到八阿哥站在空荡荡的靶场中央,不远处的角落站着两个侍卫,才知道八阿哥原来时跑到这里来射箭了。
欢哥儿注意到她们一群人,在原地踌躇片刻,终究是直挺挺地走到宜尔哈面前,里拿着弓箭,眼眶还是红的。
他脸撇到一边,十分别扭地道:“你是来找我的吗?是不是觉得不该笑我,你要是觉得不对,我就原谅你了!”
宜尔哈才不惯他这臭脾气,双环胸道:&qt;你想得美,明明是你自己技不如人,还偏偏好高骛远,被甩在最后,在场的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qt;
她不屑地哼一声,转头便叫人拿来弓箭,不再理气到七窍生烟的弟弟。
&qt;昕昕你过来,&qt;宜尔哈朝着昕昕招,&qt;你的准头总是不好,今日我来教你。&qt;
昕昕嗯了一声走过去,接过宜尔哈中的弯弓,忍不住朝欢哥儿瞧一眼,声和宜尔哈:&qt;公主,我看八阿哥还在生闷气呢,孩子就是好面子,不如公主和他软话,给八阿哥一个台阶下吧。&qt;
宜尔哈毫不在意地道:&qt;无妨,他也就只敢在宫外这么豪橫,若是阿玛和额娘在这,他比谁都乖,等会他自己就能想通了。&qt;
昕昕又朝旁边瞥了一眼,只见八阿哥鼓着个脸在角落蹲着,里拿着一支羽箭戳着地,那地上都被他戳出一个坑来。
看着是气炸了,却不敢来找姐姐理论,像只愤怒的河豚。
昕昕收回眼神,觉得应该不会有事,将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弓箭上。
她的力气在同龄女孩中算是的,射箭的准头也确实不太好,十支箭里能中四五支,便已是发挥得极好了。
但正中红心这种事,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昕昕一旦开始做什么事,都会将身心都沉浸进去,十分专注。她少有会能接触到骑射,今日便更是认真,只看得到面前的羽箭和箭靶。
故而待她听到宜尔哈惊慌的呼声时,并没能立即反应过来。
&qt;昕昕快让开!&qt;耳边突然传来这句话,昕昕愣了一瞬转过头去,便看见一枚尾部断裂的箭头朝她飞过来,银质的尖端在日头下泛着冰冷的光。
昕昕还没醒过神来,便被人从身后用力抱住,带着她避开那冷硬的箭头,与此同时,那人伸在空中一握,腕停在昕昕面前,刚刚好将那箭头攥住。
殷红的血滴从心处流下,落到昕昕衣襟上。
&qt;六阿哥!&qt;昕昕背后瞬间吓出冷汗,她连忙站稳,顾不得男女大防,就要去掰元哥儿的。
少年背上青筋展露,可见方才有多用力,待展开心,便能瞧见一条寸余长的狰狞血痕,是被那箭头一点一点割开的。
&qt;六阿哥&qt;昕昕急得都哭了,捧着元哥儿的不知所措。
还是宜尔哈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叫人去传太医。
元哥儿自然是疼的,但看到昕昕脸上挂着湿漉漉的泪珠,他抿着唇,忍下那点痛,只道:&qt;无事,只是伤。&qt;
昕昕可不信这话,她想从身上找条帕子出来,好把这伤口包住,少流点血。但她方才已经将帕子给欢哥儿擦眼泪了,如今除了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元哥儿不想她再哭了,便将受伤的背到身后,另一只揽在昕昕腰际的掌也无声地松开。
他望向不远处的欢哥儿,面色沉了下来,声音不怒自威:&qt;弘曦,过来!&qt;
欢哥儿忍不住腿发软,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方才那枚箭矢正是从他里飞出去的,欢哥儿本只是戳地撒气,没想到他用力过猛,那箭头撞到一块石头上,就崩开了,还差点伤到人!
六哥平时都叫他名的,可现在叫的是大名,六哥肯定是气坏了!
欢哥儿胆战心惊地走过去,没等哥哥开口,先马上认错:&qt;六哥,是我不对,我不该拿着箭玩,不该生闷气,我下次一定不会了!&qt;
宜尔哈抬猛敲他一下:&qt;得好听,今日就不该带你出来,每回闯祸都有你,快跟昕昕道歉。&qt;
欢哥儿很识相,立即对着昕昕又是一阵求饶。
他身份在那,昕昕不敢受,只偏偏身,眼睛一直盯着元哥儿那受伤的。
她宁愿这伤应在自己上,昕昕苍白着脸,抬眸瞥了瞥面前少年冷峻的侧颜。
太医很快就来了,迅速给元哥儿上药包扎。
待处理好了伤势,元哥儿冷冷地对欢哥儿道:&qt;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给阿玛,之后三个月,你就别出紫禁城了。&qt;
欢哥儿一听这话,顿时哀嚎不止。要是让阿玛知道了,那他一定会被重罚,而且三个月不能出宫,那他肯定会无聊至极的!
*
元哥儿受伤了,不便在御苑再待下去。这里条件简陋,还得回宫令太医仔细察看伤势,故而众人便开始准备离开。
昕昕本该是坐着自家马车离开的,但宜尔哈看她像是被吓到了,提议要送昕昕回富察府,在路上好好安慰她。
昕昕临上马车时,不放心地看了元哥儿一眼。
没想到坐上马车没半刻钟,就有人掀开车帘坐了进来。
宜尔哈正拉着昕昕话呢,抬头瞧见自家哥哥神态自若地坐到对面,忍不住瞪大眼睛:“六哥,你怎么上来了?”
元哥儿抬起受伤的,道:“有伤在身,不便骑马。”
宜尔哈有点震惊,想着六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弱了,不就上有伤吗,总不至于连马都骑不了吧?
昕昕正关心着面前这人的伤势,瞧见元哥儿心处的绷带染上了血,立即道:“六阿哥,您的伤口又裂开了。”
元哥儿低头瞧一眼,像是才发现似的,轻声嘶了一声,隔着车帘吩咐奴才拿药箱来。
药箱拿过来后,元哥儿却没让随身伺候的太监进马车来,而是自己亲自动去拆染血的绷带。
他面色微微发白,眉心紧皱,明显是在忍着疼,偏生只能用一只去拆,动作十分不便。
昕昕忙道:“六阿哥,我来帮您吧。”
昕昕不是故意想要凑上去,只是看六阿哥不太方便,公主又不是个细心的性子,这马车里只有她合适。
元哥儿没有立即答应,自己笨拙地缠了两下,发现似是实在处理不好,才将伸到昕昕跟前,谦和有礼道:“那就麻烦了。”
他的声音低沉磁厚,昕昕不自觉地红了耳稍,连忙低下头,专心处理起伤势来。
她不曾抬头,故而没有看到元哥儿凝在她脸上的目光。
宜尔哈坐在旁边,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她怪异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待昕昕重新包扎好,马车也到了富察府。
元哥儿朝昕昕露出浅淡温和的笑意,道:“多谢富察姑娘,今日让姑娘受惊了,我替欢哥儿向你道歉。”
昕昕被他的笑晃了下神,忙敛下眸,头一回注意到六阿哥的英俊相貌。她摇摇头,道:“六阿哥言重了,六阿哥救了我,我还要向六阿哥道谢呢。”
元哥儿唇角轻勾,笑而不语,恰巧此时富察家的大公子在车外唤昕昕的名字,昕昕便向元哥儿和宜尔哈告辞,掀了车帘出去。
马车继续行驶,车厢里安静下来。
宜尔哈默默坐了许久,突然朝哥哥出声:“六哥,昕昕还呢。”
元哥儿正在把玩心绷带上打好的蝴蝶结。
闻言,他抬眸瞥了宜尔哈一眼,意味不明道:“用得着你?”
昕昕多大,他比谁都清楚。
明年即是大选,再不出,怕是那个姑娘眼里从没放下过他呢!第6章番外(4)昕昕回到富察府后,用晚膳时,几个哥哥不慎将今日在御苑发生的事漏了嘴。
富察夫人一听昕昕险些被箭矢伤到,连忙担心地把昕昕拉到身边来,上上下下看了好半晌,嘴里连声道:“快给额娘瞧瞧,可伤到哪儿了?”
昕昕握住额娘的,眸子轻轻一弯:“额娘别担心,女儿没事,当时是六阿哥救了女儿。”
“六阿哥?”旁边的富察大人听到这个称呼,立即坐直身体,揪着问道,“这位爷也在御苑?”
昕昕点头,将六阿哥组局和八阿哥比试的事情和盘托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八阿哥年纪,还看不出来这是六阿哥在逗他玩呢,最后都忍不住哭了。”
富察家其他几个兄弟却和她的关注点不同,在饭桌上起六阿哥当时是怎么在落后三圈的情况下,最后冲到最前面,一举夺魁。
昕昕就在位子上安安静静地口喝汤,似是对哥哥们的话并不太感兴趣,但眼底的笑意只增不减,纤密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微颤。
富察大人将这桌上景象全然收入眼底,无声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
昕昕原以为御苑那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第二日,宫里就派人送来好几个半人高的红木箱子,是六阿哥为了给弟弟赔罪,特地送给她的赔礼。
昕昕不愿收,但那些伶俐的太监放下箱子,没两句话就走了,昕昕又没办法将这些东西搬回紫禁城去,只好留下了。
严嬷嬷听到消息赶来时,昕昕正对着那些箱子发愁。
宫里送出来的,自然不是凡品,其中两个箱子里装的是内造的首饰钗环,剩下的还装有名贵布料玉石,琴萧书画。
更有一个稍的匣子里,装满了各种街边摊上才有的玩意儿,这些最不值钱的,但要将其全部收集起来,得花费不少心思。
昕昕有些无措,看着那匣子,都觉得心像烧起来了一般。
严嬷嬷像是没注意到昕昕的局促,拿起那些首饰看了看,吩咐院里伺候的婢女归置起来,道:“这些都拿下去收好,仔细瞧瞧花样和颜色,和格格的衣裳配成一套。若是没有合适的,就把这些新料子早早送到绣房里,着绣娘裁成新衣。”
“嬷嬷,”昕昕听见这话,忙拉住严嬷嬷,“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些?”
这些首饰布料都是皇家贡品,昕昕以往也得过永寿宫的赏赐,但那不过是一套两套而已,如今这两大箱子,她怕是每日换着花样戴,也得要半年才能戴的完。
严嬷嬷浅笑道:“这些是宫里的赏赐,但没有放在库房里落灰的道理,格格听奴才的,只管安心就是了。”
上面赐下来的,若是不戴,那往大了是不敬,昕昕只好听从严嬷嬷的安排。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昕昕能出门的会越来越少,还有三个月便要到三年一度的大选。
昕昕自己倒不觉得有多紧张,只是额娘和阿玛却是十分的忙碌,据正院的管事嬷嬷,是在给她准备嫁妆。
富察家嫡支就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嫁妆备得再多也是应当的,她几个哥哥都添了不少。
这一日,昕昕正在房里玩她的香薰灯球,这灯球玲珑八面,最外层镂空的梅花纹,里面放的却不是蜡烛,而是一种奇特的液体,平时是蓝色,待周围温度升高,又会渐渐变成橙色,最后是耀眼的朱红,还会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淡淡梅花香味。
这是昕昕从那匣子里找出来的,过了好久才发现这灯球的奥秘,如今正新奇着。
就在此时,严嬷嬷带着身后的婢女走进来,昕昕循声望去,发现后面那婢女里提着个盖着蓝色绸布的笼子。
“嬷嬷,这是什么?”昕昕问道。
严嬷嬷掀开那绸布,只见笼子里趴着一只通体全黑的狗,从头到脚也不过昕昕两个掌大,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正探头探脑地看向笼外,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昕昕惊讶地低呼一声,伸将那笼子打开,把狗抱了出来。
“这是给我的吗?”昕昕惊喜地望向严嬷嬷,“嬷嬷从哪儿带来的?”
严嬷嬷见昕昕一眼便喜欢上了,脸上绽出微笑,道:“回禀格格,这狗不是奴才找来的,是六阿哥托奴才送来的。”
“六阿哥?”昕昕给狗顺毛的忽地停住。
严嬷嬷不疾不徐地道:“格格之前在宫里头住过,想来也听六阿哥有一爱宠,是从养到大的黑犬。但这狗就算再讨六阿哥喜欢,也逃不过生老病死,早在前两年便去了。”
昕昕在紫禁城里做伴读的时候,也听过这回事。那狗有个很是威风的名字,性子却很是温顺,宜尔哈曾带她去和那狗玩过几回。
严嬷嬷继续道:“阿哥所伺候的奴才们一直记得此事,这回寻到这一模一样的狗,立即就给六阿哥送来了。”
昕昕微微抿唇:“那六阿哥为何不自己留着?”
送给她做什么?
“格格有所不知,六阿哥如今十分忙碌,哪里还能像幼时那般养一只宠物,与其这狗的主人是六阿哥,不如是阿哥所的太监在养着它。六阿哥便想着给这只狗寻个疼它护它的好主人,更是送来给格格解闷,免得在府里待着无趣。”严嬷嬷道。
昕昕听罢,低头摸着那狗,碰碰耳朵碰碰肚子,就是不话。
严嬷嬷见状,故意道:“若是格格不喜欢,那奴才就把这狗送回去吧,宫里养狗的太监们虽然岁数不大,但磨练磨练,想来也是能养好它的。”
她伸作势要去抱那狗,这狗应景地呜呜了两声。
昕昕下意识偏过身子,躲过嬷嬷的动作,那狗也往她怀里钻了钻。
严嬷嬷嘴角笑意更甚。
昕昕终于开了口,她垂着眸,纤薄近乎透明的耳尖浮上薄红,声道:“这狗与我亲近,我还是将它留下吧。只是一条狗而已,嬷嬷别和旁人。”
只是一只宠物,应该算不上什么私相授受吧?昕昕在心里道。
她有意将这狗和之前那些赔礼看作是一样的东西,但昕昕心里知道,她只是被八阿哥吓到,又没受伤,六阿哥送来这么多礼物,已是无法遮掩的出格了。
昕昕忍不住深想,但在那不可为外人道的念头升起前,她又及时地止住自己的思绪。
她想再多都是虚妄,与其费那个心神,还不如留意眼前事的好。
昕昕着人给狗筑窝绣垫子,还要去外面寻那懂得养狗的下人来。
房里多了一个新生命,需要忙碌的地方不少,她渐渐也忘了远在紫禁城的六阿哥。
*
七月,一年之中天气最热的时候,三年一度的大选又拉开帷幕。
一轮一轮筛选下来,将近七十位秀女住进储秀宫。
皇上今年依然没有选新人的打算,宫里众人都习惯了,不会没眼色地跑到皇贵妃面前提这茬。
只是大家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涌起一个念头,皇上不选新人也就罢了,这年纪轻的几个阿哥总得选吧。
三阿哥和五阿哥早已各自娶了福晋,连孩子都能下地走路了,而六阿哥如今连婚事还没影呢,再拖下去,可就要满二十了。
可这些秀女在宫里待了快一个月,也没见到皇贵妃娘娘召见谁,难道今年还不急?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苏大公公捧着一封赐婚圣旨来到了富察府。
圣上亲指,将富察家的女儿赐予皇六子弘旸做福晋。这一消息传出,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富察家的嫡出女儿,自然是能做得皇子福晋的。但这位格格和六阿哥的年纪实在差得有点多。八旗贵女中,不乏家世显贵年龄相当的姑娘,怎么皇上偏偏就把这份荣耀给了富察府呢?
难不成之前那两届大选没给六阿哥选福晋,就是在给如今这位留位置?这实在是令人不敢相信。
*
昕昕回家后,发现府里一片喜气洋洋,阿玛和额娘脸上都止不住笑。几个哥哥虽然心疼她再过几月就要出嫁,但知道是要嫁给六阿哥,也是满心欢喜的。
昕昕陪家人了许久的话,脸上一直扬着笑。待离开正院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她端着的那副轻松模样再也维持不住了。
遣退掉下人,昕昕一把抱住严嬷嬷,将头埋进嬷嬷的怀里。
“格格这是怎么了?”严嬷嬷抚着她的背,声音比往常要温柔许多。
昕昕瓮声瓮气的嗓音传出来:“嬷嬷,我有点怕。”
她在宫里住过,知道皇贵妃娘娘和公主都十分好相处,六阿哥也是彬彬有礼谦和有度,但那时她是公主的伴读,只要将贵人们当成主子对待,自然是能和和气气的。
但她现下却是要嫁入皇宫,身份转变得太快,她怕自己适应不好,更担心和皇家的人相处不来。
她只了一句害怕,严嬷嬷便明白过来昕昕的意思。
“格格如今忧心,也是情有可原,新嫁娘都是这么过来的。”严嬷嬷安抚道,“但依奴才所见,格格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娘娘待人真诚,又是看着格格长大的,心里对格格是十分的疼爱呢。六阿哥的后院也简单,格格进宫便是正妻,谁也不能越过您去。”
昕昕静静听着,依旧是抱着严嬷嬷不放。
严嬷嬷又道:“格格无法开怀,可是不喜六阿哥?”
这话一出,昕昕忙摇头:“不、不是”
严嬷嬷垂眸去看她,昕昕脸颊蓦然涌上两片红潮:“没有不喜欢,也不是、不是很喜欢,就算不上讨厌吧。”
应该应该是只有一点点心动吧,但还不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情有独钟非他不嫁才行,昕昕红着脸想。
严嬷嬷了然地摸摸她的头,道:“格格还,这事急不得,只是奴才有句话必须要告诉格格。”
昕昕立即认真道:“嬷嬷你。”
“这皇家夫妻,能心平气和地相处,便已是极难得了。格格以后成了六福晋,是想和六阿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还是恩爱一生琴瑟和鸣?所求不同,这大婚后的行事做派,也是不同的。”严嬷嬷苦口婆心道。
昕昕愣住,贴着严嬷嬷定住好半晌,才出声道:“我想不好。”
若是想要安稳富贵一生,那她自然是选前者,有嫡妻的名分在,六阿哥的荣耀便有她一份,各府的男女主人,大抵都是这样相处的。
但昕昕也见过不同的,她阿玛和额娘,宫里的皇上和皇贵妃,那才是真正夫妻该有的模样。
昕昕心里很乱。
严嬷嬷也不逼她,只道:“离大婚还有半年呢,格格慢慢想,咱们不急。”
昕昕乖乖点头。
眼瞧着时辰有些晚了,严嬷嬷将人都叫进来,侍奉昕昕洗漱歇息。
沐浴宽衣后,昕昕躺在床榻上,盯着头顶的璎珞流苏出神。
突然觉得身上的被子动了动。
她低头看去,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试图从床脚往上爬,嘴里叼着被子角。
昕昕莞尔,起身将这黑狗抱到床上。
“不想那些了,咱们走一步看一步,不定还能遇到惊喜呢。”昕昕摸摸黑狗,轻声道。
狗呜呜两声,钻到她的被子里。
烛光熄灭,一主一宠渐渐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