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魏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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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芳菲,桃花满园,正是欣赏大好春光的时节。

    魏国公府一派喜庆祥和,婆子、丫鬟、厮们都紧锣密鼓的忙碌着大太太的寿宴。

    一个身材瘦弱的厮,费力的托着花盆底,粉嫩的杜鹃花随着厮的步伐摇摇曳曳,一旁的仆妇见状立刻拉高了嗓音唤道“诶呦!你赶紧放下!这可是大奶奶精心照看着的,哪经得起你这么晃!”

    厮颤颤巍巍的放下里的花盆,仔细确认着,舒了口气,“刘妈妈,您看,没事”

    刘妈妈推了推厮,“去去去!你要是碰坏了这花,仔细了你的皮。行了!你别站这杵着了,叫两个壮实点的过来搬吧。”

    厮脸上臊得慌,刘妈妈白了一眼,转了个身对着院子里的下人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儿个是大太太的寿辰,你们要在今天出了半点纰漏就别怪我老婆子的板子不认人!听明白了吗!赶紧干活!”

    此时东院玉景园内,婢女们撑着几件备好的礼裙给白蕙兰挑选。

    “大奶奶!这身粉色的怎么样?这料子是上月二舅爷去杭州时候带回来的。最时兴的料子了,满京城也没有几件的!”

    话的是白蕙兰的陪嫁丫头素婵。因是随着她从定远侯府进来的,自然是和她亲近些。

    白蕙兰摸着那粉色儒裙,看着甚是喜欢,可犹豫片刻又把放了下来,“粉色娇俏,我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这颜色不合适。”

    素婵看着她明明满眼的喜爱,撅了撅嘴,“大奶奶!你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怎就穿不得粉色了。”

    白蕙兰眼眸低垂,轻笑了一声,“还是算了吧,我看这件碧绿色的不错,端庄大方,就这件吧!”

    素婵一边给她梳妆一边抱怨着,“芸姨娘可真是好福气!为了大太太寿辰,大奶奶您都忙成什么样了!她们那院里倒好,不是赏花逗鸟就是听戏唱曲的,我瞧这二姐三姐跟着芸姨娘也越发的娇纵了。”

    白蕙兰斥了一声,“行了!再怎么芸姨娘也是长辈。这话你就在我这吧,出去了可得谨言慎行,免得让人我们院的不懂规矩!”

    素婵吐了吐舌头,“是!我知道了!就我们奶奶性子最好!”

    辰时刚过,白蕙兰就穿戴整齐的站在了王鹤岚的岚院门口,王妈妈一边领着她进去一边道,“大太太这会儿怕是还没醒呢,昨儿夜里大太太心神不宁的,又是一夜没睡好”

    白蕙兰拉住王妈妈的衣袖,面色凝重“可是担心老爷?”

    王妈妈知道她是个明白人,微微点了点头,不便再多什么。

    半盏茶的功夫,王鹤岚才从内院出来。都已经是三月里开春许久了,却还是捧着个景泰蓝莲花纹鎏金暖炉,身上还披着件大氅。

    虽还不到五十的岁数,精气神却远远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王妈妈搀扶着她进了前厅,见儿媳妇已经等了多时,走过去就拉住了白蕙兰的,“我不是跟你过了,不用晨昏定省的来我这,我清净惯了的。”

    白蕙兰只是笑笑,把搭在了王鹤岚背上,“今儿个是母亲寿辰,我怎能不来!”又指了指素婵中的礼盒,“这是我和崇砚给您准备的寿礼,您看可还喜欢!”

    王鹤岚点着头,“喜欢喜欢!你们送什么我都喜欢!”拉着白蕙兰的又紧了几分,轻叹道,“我们大郎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我身子不好,这些年多亏了是你打点着国公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事!”

    白蕙兰面色平静,“您别这么,您能信任我,让我执掌中馈我当然要尽心尽力了。”王鹤岚又叹了口气,“是啊!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婆媳二人拉了会儿家常,婢女过来传话,“大太太,老爷来了。”

    王鹤岚倒是有些意外,掌撑着茶几站起了身。白蕙兰连忙过去扶住她,直觉传来一股沁人的寒意,明明是一直握着暖炉的,竟还是如此冰凉,看来大太太这身体恐怕是支撑不了今日的宴席了。

    宋延松从外院进来,一身朝服还没来得及换就直接来了王鹤岚这。见着王鹤岚一副病容,赶紧上前扶着坐下了。“你你,身体不好就歇歇吧。还要操持什么寿宴,这一会儿满屋子宾客来了你能招呼的过来吗!”

    白蕙兰看着宋延松这语气,全然没有做夫君的关切。

    王鹤岚低垂着头,气若游丝的着,“不打紧的,一会儿我就去前面看看,和几个老朋友几句话。有惠兰招呼着用不着我操心。”

    宋延松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个锦盒放在桌面上,“行吧,你爱办就办吧!这珠钗是给你的寿礼”

    看了一眼王鹤岚,想忍住的话还是了出来,“你也好好打扮打扮,一会儿见了宾客也不至于失礼。”

    王鹤岚只是点着头附和着,脸上不喜不怒。

    话间,门外走进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越白色短款儒衣,前襟处系着红色蝴蝶结,下身着红色百褶儒裙。面容娇俏,肌肤胜雪,笑盈盈的走到大太太身边。“皖池见过父亲、母亲。还有大嫂嫂也在呢!“

    王鹤岚拉过宋皖池的,“五丫头怎么也来了!“

    宋皖池笑意盈盈,转身从婢女中接过一个金丝楠木盒,打开给大太太看,“母亲!这是女儿给您准备的寿礼!”

    盒中放着一尊白玉观音,宋皖池从盒中把观音捧了出来,“您看这白玉观音通体无暇,就这眉心的一点红!这可不是我点上去的,是这玉原本就长成这样!是不是正巧像了那观音痣!”

    王鹤岚指尖摩挲着那尊白玉观音,想来是十分喜爱的。频频点头,“五丫头有心了!”

    一旁的宋延松也觉得宋皖池有这片孝心难能可贵,赞许道,“五丫头是个懂事的孩子!”

    宋皖池见父亲开口称赞也甚是开心,又从身后的婢女拎着的食盒里端出碗桃花酿,恭恭敬敬的递到他面前,“父亲,这是女儿亲做的桃花酿,您尝尝好不好喝。”

    宋延松满意的点点头,正要接过碗盏,看见宋皖池的袖口短了一截。

    先前她垂着倒不觉得,这一抬就漏出一截纤细白嫩的臂。再仔细看看裙摆处也是短了一截,都能瞧见绣着荷花纹样的绣鞋了。

    宋延松放下碗盏,蹙眉道,“五丫头,你这衣裳是不是短了些?”

    白惠兰一听这话,立刻仔细打量起五丫头,疑惑的问道,“五妹妹,我瞧着你这身衣服眼熟。是不是去年春宴的时候也穿着这件?”

    宋皖池抿着嘴低头不语,王鹤岚过去拉着她比划了一下,“是啊!看着就不像今年新做的衣裳,你怎么还穿着去年的衣裙呢?”

    宋皖池抬头瞄一眼父亲,又迅速的低下头,怯生生的,“我,我没有别的衣裳可以穿了。”

    宋延松茶盏砰的一下扣在了茶几上,“这是什么话!你堂堂魏国公府的嫡姐,连一件像样的衣裙都没有吗?惠兰你是怎么当的家!”

    白惠兰被发怒的国公爷震慑到了,但也不慌不忙,柔声细语的答着,“回父亲,因芸姨娘娘家有人做绸缎生意,所以府上采买绸缎料子的事去年年底就交给芸姨娘了。我记得上月刚送来的新料子啊。“又回头看了看宋皖池,“莫不是没有分到五妹妹院里?”

    宋皖池眼睛睁的大大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悠,嘴委屈的瘪着,“倒也不是没送来只是只是”

    宋延松不耐烦的催促着,“只是什么?”

    被父亲这么一凶,宋皖池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只是分到我院里的都是些绛紫色,藏青色的料子,横竖看着都不像女儿家的衣料。那些衣裳我平日里穿着也不打紧,只是今儿个是母亲的寿宴,我想着应当穿着鲜艳些的颜色可这大半年池儿长了不少个,能勉强合身的亮色衣裳就身上这件了”

    宋延松眉毛紧簇,又有些迟疑,轻叹一声,“这些下人是怎么办事的!蕙兰你担着管家的职责要好好约束下面的人,不能什么事都假于人!这要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看我们魏国公府的笑话啊!”

    白惠兰心里委屈却又不好冲撞了国公爷,一旁的王鹤岚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我看这事怨不得蕙兰!分明是采买的人有意为难我们五丫头!一时疏忽,哪能次次都把瞧不上的料子分到五丫头院子里!”

    王鹤岚这话一出,宋延松也不好再多什么。

    白惠兰看着这场景,拉着宋皖池的,“五妹妹,以后缺了什么直接来跟大嫂嫂!”

    转身跟素婵道,“把今天早上选的那件粉色的儒裙送去五姐院里。”又看着宋皖池,“我瞧着你都跟我差不多高了,那衣裳保准合你身。”

    宋皖池眼泪婆娑的望着白惠兰,“谢谢大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