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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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禾被云岚接回了长留。

    尽管双腿被接回,却数日昏迷不醒,惹得他的奴婢蔓青两眼哭得红肿,悲切交加,素日担忧挂念星禾。

    朝道仙人闭关,并不知此事,但长留许多弟子知了此事,甚是担心,纷纷前来看望他,连师叔温雾然与大师兄林远鹤也一日三回频繁地来看他,却被蔓青以病人需静养为由统统拒之门外,唯独当初她最厌恶的云岚被留下。

    星禾眉头紧蹙躺在床上,双眼闭阖,将眼眸里的潋滟缠绵一同封闭在了自己世界,不愿醒来,那样疼痛与绝望的焰兽就不会追上他,朝着他喷出浓烈的大火。

    站在一旁的云岚眼神复杂地看着星禾,似悔恨又似心疼,忽而伸手轻抚着他的眉头,想把他的痛苦揉平舒展,却无果。

    “主人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一旁的蔓青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撒了一地,哽咽抽泣道。

    云岚定定地看着星禾,沉默不语,半响后,端起桌上的杯子,施法引出一丝水流,轻轻覆在星禾干燥苍白的唇瓣上,濡湿着他的唇。

    “你先出去吧,我来照顾他。”云岚轻声道。

    待蔓青退了出去,云岚伸手握着星禾的手,冰凉得让云岚更加攥紧了他手,想让温度传递过去,驱走冰凉。

    他痛苦地闭上眼,将额头抵在了星禾额上,低语呢喃道:“对不起……我又没能保护好你。”

    “你醒来好不好……”

    有人在唤他,这丝声音带着深情与悲切。

    星禾手指似微微蜷缩,划过云岚掌心,云岚骤缩瞳孔,瞬息抬起头看着星禾,不敢错过一丝其苏醒的迹象。

    长睫微颤,缓缓费力地睁开眼,星禾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十分懵圈,但几息后脚腕的疼痛传上,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那声温柔的安抚仿佛历历在目。

    “你感觉怎么样了?你睡了好多日。”云岚手仍然握着他的手不松开,眉眼似惊喜,欣欣然道。

    “我……没事。”星禾摇了摇头,旋即又想起什么。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云岚松开了手,低垂着眼凝视着星禾,轻笑道:“我心甘情愿,你的腿没事了,暂时还不能行走,多休息几日便好了,你刚醒来,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给你带来。”

    云岚素来是个少言之人,却将话多留给了星禾。

    云岚正欲转身,瞬息星禾心里冲上一阵惊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颤抖着手指,泪水流转在泛红的眼尾,低声糯糯道:“别走,我不要……”

    云岚微愣,意识到不对劲,将星禾的手反握,温柔轻声道:“好,我不走。”

    “你可想出去看看?今日外面下起了雪。”

    自星禾被接回,昏迷数日,深秋已过,立冬初到,长留山上的枫叶纷纷掉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初雪。

    星禾乖巧低声应道:“好。”

    云岚搬了一张椅子在门外檐下,又回来为星禾披上一件大氅,确定系紧后才将他抱了出去轻放在椅子上,仿佛如一件珍宝般珍视。

    雪意寒凉,云岚见状又回去拿了个汤婆子塞到星禾手中。

    雪飘飘悠悠地从天空中落下,星禾伸出手去,怔愣地望着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掌里,瞬息便融化了,消落成颗颗泛黄泪珠,安静地躺在他的手里。

    “今年的初雪来得有些早……”

    ……

    耳畔的声音在低沉倾诉,似越来越远,伴着风声与雪花飘落簌簌之声逐渐模糊,那只接着雪花的手无力的垂下,双眼轻阖,头轻轻地歪在一边。

    云岚听着他匀长的呼吸,知他困乏睡了过去,便又将他抱回了床榻上,陪着他一同睡这午觉。

    *

    星禾醒来时,房内空无一人,黑夜的昏暗压得人抑郁,惊慌无助又一瞬涌上心头,他大声呼喊:“云岚,云岚?云岚!”却因声音嘶哑,引起一阵咳嗽。

    “咳咳……”

    蔓青听到声响,赶忙进来,拍着星禾的背,帮他顺气。

    星禾难受问道:“云岚呢?云岚呢!他去哪了?”

    “他,离开有一炷香了,奴婢并不知他去哪了。”

    他双眼放空,眼神发散,微微颤栗,思绪又似不知飘到了何处。

    星禾眼中似乎又闪过红影重重,有人在硬生生地断他双腿,所有的绝望与无助像一根稻草压死了骆驼,让他紧紧攥住了那棵救命的浮萍。

    蔓青在旁急得想哭,慌道:“主人,您怎么了,您别吓蔓青。”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风雪吹进,旋即又被阻隔在雕花木门外。

    云岚肩上堆着一层薄薄的雪,几缕发丝被洇湿,眼眸像被雪润洗后的清透,他伸手佛去身上积雪,另一只手拿着一盏花灯,白纸底上被画上了画和题字。

    星禾没有看清,因为他只注意云岚来了。

    他立即慌忙地下床,赤足跑到云岚身边,抱紧了云岚的手臂,委屈地望着他。

    “你去哪了?”

    地砖冰凉,寒气从脚底传上,冷得他白嫩圆润的脚趾泛红蜷缩,但是他现在满眼里只有云岚,其他的被他忽略过去了。

    云岚一愣,将星禾抱回了床上,哄着他道:“地上寒凉,下次不要光着脚走下来了。”

    星禾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他不爱哭的,现在却忍不住的委屈,哽咽道:“我……对不起。”

    美人落泪,可叫人肝肠寸断。

    云岚轻拭着星禾长睫上挂着的泪珠,紧蹙地眉头又缓缓松开,轻声道:“我去做了盏灯,为你题上了字与画。”

    星禾一愣,视线飘到了花灯上。

    花灯上画着在软榻憩的他,一旁的枫叶红郁浓烈,向着山底层林尽染,上方题上了一行字——岁岁平安,岁岁安好。

    云岚低沉的声音继续响起:“如果遇到了一件不好的事情,明日暮夜就拿着一盏花灯去梦花树上个结绑上去,许个愿,这样坏运气就被绑在树上,愿望也会实现。”

    梦花树?

    星禾没有反应过来,呆愣着就被云岚穿上衣裳和鞋子,怕星禾冷,就帮星禾裹上了五六层衣裳,紧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星禾居所院子里就有一颗梦花树,是他十五六岁突然种,当初还是光秃秃,留着几片叶子的苗,如今已亭亭如盖,尽管在寒冬,也是独特的一树苍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