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言下之意
“阿婷你的车子好漂亮,跟你的人一样漂亮。”
“阿婷你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就像大商场一样。”
“阿婷你的声音真好听,比我的火火兔还要好听。”
……
以上对话一路没有间断,从车子里持续到酒店大堂。
更难得是听惯了奉承恭维的方依婷浑然不觉得这是溜须拍马。什么?这明明是纯真的童言童语!
枝枝朋友如果生在特殊年代,一定是个见风使舵的高手、道貌岸然的奸臣。
她阿谀奉承的本事根本就不需要学,是天生、是本性、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如果枝枝对迈巴赫还仅仅停留在“车子很大”、“开得很稳”这个层面的印象上,到了梦巴黎酒店大厅,枝枝朋友眼睛都开始放光。
“哇,这里真漂亮!”她转头,直勾勾地看着方依婷。
“阿婷,是你带我来玩的吗?真是太谢谢你啦!”
蒋冬平哭笑不得,上前抱住正要乱窜的枝枝:“跟阿婷再见,我们要回家了……”
枝枝朋友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那对漂亮的眼睛中开始充满水汽,不过两三秒之间,豆大的泪珠就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出来。
尽了甜言蜜语的那张嘴巴,向下弯折着、嗫嚅着,然后微微张开,发出“呜呜”的哭泣哽咽声。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玩呀?”
枝枝一边用手拚命揉着眼睛,妄图阻挡将要决堤的泪水,一边眼泪已经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这个姑娘哭起来也同别的朋友不一样。
别的朋友是撕心裂肺、是满地滚、是不得满足就破皮耍赖……枝枝呢?枝枝完美地阐释了什么是琼瑶式的哭戏。
即,眼含着热泪,却又倔强地在一整句台词完之后,才让潸然泪下、情不自禁。
仿佛情到深处的自然流露。
蒋冬平显然已经免疫,她不顾梨花带雨的枝枝,伸手从腋下将姑娘提了起来。
“耍无赖是没有用的……”
方依婷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势,心都要碎掉了、化掉了。
“别呀……”她伸手拉拉蒋冬平的衣摆,“让枝枝住一个晚上……”声音在蒋冬平的挑眉中,越来越低。
“好歹也要吃了晚饭……”但是在枝枝朋友的泪目中,又扬起了声调,“天都快黑了——”
玻璃门外,艳阳高照。
五月天,燥热得很,下午四点钟,敞亮得很。
方依婷自己都有点心虚。但是她挺直了腰板,决定睁着眼睛瞎话。同枝枝的眼泪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枝枝朋友力气惊人,她挣扎着从蒋冬平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玩一会,就玩一会!”她伸出一根手指,口齿有些含糊,但是非常坚定地戳到蒋冬平的面前,“阿平,求你了,求求你了。”
蒋冬平不置可否。
“阿平,求你了,我会很爱很爱你的。”她,这是某个绘画本子上的原话,没想到被她用在此处。
蒋冬平的嘴角已经忍不住有些上弯。
“我以为你已经很爱我了。”她用绘本上的话回答枝枝。
“我会很爱很爱你,我会更爱你,我会永远爱你,我会最爱你!”
枝枝知道,在这种时候就是蒋冬平妥协的前兆,她一蹦三尺高。
然后转头,抱住方依婷的大腿,将眼泪全部擦在那条漂亮的墨绿色长裙上。
“谢谢你,阿婷,真是太谢谢你啦!”
这个人精,她的爱真是广泛,雨露均沾、从不厚此薄彼。
方依婷忍不住,随着她的笑声,也乐了起来。她甚至毫不介意枝枝将眼泪鼻涕擦在她的裙摆上,她伸手抹掉姑娘挂在脸上的脏污。
“她一直是这样?这么聪明的?”
蒋冬平不动声色的摆摆手,凑在方依婷的耳边:“不要在朋友面前夸她聪明。朋友都是妖怪变得,她最懂得审时度势地耍聪明。”
方依婷一脸不信,这样天使一样的枝枝,怎么可能是妖怪变的?
若是枝枝是妖怪,那么她们俩岂不都是老妖婆?
梦巴黎有专门吃下午茶的地方,高颜值的临窗,落地玻璃上有水帘,阻隔了室外的温度、营造了梦幻的气氛。
不然,怎么称作“梦巴黎”?
方依婷叫了下午茶,枝枝嘴上着不需要,只要玩一会,但是当蛋糕甜品一样接着一样上来,当五层摆设精致的茶餐盘端上来,当服务生又送上鲜花和气球……
枝枝朋友再也忍不住了,她一口一个马卡龙,一边被甜腻得牙齿酸软,一边忍不住继续将巧克力布朗尼往嘴巴里送。
“我真是太饿了。”姑娘一本正经地给自己的大快朵颐找借口,然后将油腻腻的手伸向服务生特意送上来的米奇气球。
“这是米老鼠吗?我可以玩一会吗?”
虽然眼睛放光,但是枝枝依旧勉强算是有礼貌地询问,她眼中的渴望瞎子都能看见。
“当然可以,这是阿婷送给你的。”方依婷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真奇怪,人的满足感居然可以源于这种事情。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光,方依婷以为自己不会得到世俗的快乐、不会获得所谓的满足。
她也曾钻牛角尖,想过很极端的自我毁灭方式。
好在,临门一脚,方依婷恨恨地想:虽然没有亲者为她痛,为什么让仇者快?她偏生要将这世界搅乱。
于是,方依婷做了一个亟亟端又极随意的决定。
在同顾孝杰离婚之后的第三年,她在市中心一个破败的区里一口气买下了一层楼六间房。
通了其中的三间,勉强布置得合心意了。
第三天,方依婷拿着高档礼品店送来的伴手礼,敲响了中间那扇门。
“我是新搬来的邻居。”她看着开门的蒋冬平。
当时的蒋冬平穿着一身蓝粗布长衫,衣服下摆上沾着些五颜六色的颜料,不修边幅得肆意洒脱。
可能那天的阳光有些猛烈。蒋冬平眯着眼睛,扫过方依婷。
她目光所及,仿佛春回大地。
方依婷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开始澎湃着、流动着、叫嚣着;
心脏,也因为蒋冬平的目光,不断剧烈跳动。
哦,原来她的心脏也会跳动、原来她的血液也会沸腾、原来她也会有所图、有所求、有所期待。
其实到底想要得到什么结果?其实方依婷自己也不知道。
只知道,不管是爱是恨、是缘分是孽债、她重新活了过来。
蒋冬平用那双修长的、后来与她抵死缠绵的、属于艺术家的、又细腻又粗糙的手,挡住了猛烈的日光。
然后,她微微歪着头,对她:“虽然初次见面,但是您肖似缪斯,不知道能否请您做我的模特。”
方依婷抿了抿嘴,她想:缪斯呵?
虽然她自诩厄里倪厄斯,但是有人愿意称呼她为“缪斯”?这可真是意料之外了?
——
同样意料之外的还有方旖——她又一次失去了蒋青妍的踪迹。
方旖登门拜访凤凰杂志社,蒋青妍的直属上司是一个看着挺好糊弄,但是真正接触下来头比铁硬的女人。
不仅头铁,态度更是强硬。
“哟,方总大驾光临,咱这个杂志社真是蓬荜生辉。”典型的林凡式的不卑不亢和阴阳怪气。
去他的蓬荜生辉。她什么时候是想让这个破杂志社蓬荜生辉的?她只想见到蒋青妍。
方旖开门见山。
那林主编还是一副阳奉阴违的语气:“不巧的很,她不在。”
“她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等。”方旖也是一副不为难人的样子。
但是强人所难,便是天底下最为难人的行为。
不然,何必去人家的工作地点围追堵截?
林凡的眼神闪了闪。
“那您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她,“当然,这也是您的自由。凤凰虽然,但是每天一杯咖啡一份便当,还是可以提供的。”
林凡随即电话叫来实习生,吩咐了一杯速溶咖啡。
方旖看着林凡办公室里的各式手冲咖啡器材,终于确认她真的不欢迎自己。
但是方旖挺纳闷的。她得罪过她?
但是人在屋檐下,方旖还是耐着性子:“只是想请问一个她的联系方式,又或者,林主编替我联系也可。”
林凡冷笑一声:“有句俗语不知道方总听过没有?”
方旖挑挑眉。
林凡不慌不忙:“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方旖皱皱眉。
“就是——于公,蒋记者去工作了,我没理由因为莫须有的事情扰她;于私,妍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不希望她被你扰。”
林凡继续好心地解释了一番。
“所以,方总,言下之意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方旖站了起来。
这倒是让林凡有些意外:“明白什么了?”
“明白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方旖站起来,却朝着林凡微微欠身致意。
林凡拒绝了她的请求。
但是方旖没有立场指责她什么。
有人这样爱护她——于公于私,对她都是好。她有什么立场,指责一个对她好的人呢?
方旖起身告辞,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实习生毛毛躁躁,端了咖啡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实习生没见过阵仗,越是手忙,越是脚乱,没头没眼撞在方旖身上,一杯滚烫的咖啡尽数泼在方旖的衬衫上。
实习生连声道歉,声音都带上了哭音。一早听这位客人不同寻常,进来的时候老前辈们都明里暗里指点着她。
没成想,还搞砸了。
连林凡都心吊到嗓子眼了。
拒绝方旖的要求是一回事,她在她的地盘被烫伤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她身上这件价格不菲的高定,怕是实习生三个月的实习工资干洗费都不够。
林凡正要出声解围,方旖只是淡淡回头:“不碍事。”她,“虽然是不情之请,还是请您,如果方便,她回来的时候,知会我一声。我——我想光明正大地,见到她。”
作者有话要:剧场:
某天枝枝要吃开封菜:
枝枝:我想我妈妈了。
方旖:……
方旖:我想我老婆了。
枝枝:……
枝枝:你谁啊?
方旖:你谁啊?
方依婷:我来介绍下,枝枝是我的二胎。
作者君:核心价值观了解下。少捣乱……
方依婷:你们要是不能够和好,那我和阿平就收养枝枝,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握拳!(开玩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