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北驰和李成英辞别了灰仙，成英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记忆。

    天色已晚，他们在离乱葬岗一段距离的位置寻摸了一个的山洞。巫北驰搜罗了一些干柴，支起的火堆，成英坐在石壁边上傻兮兮地盯着他看。

    “你看什么？”巫北驰弯腰敲了成英一下。

    他很喜欢敲成英的额头，从前控制不好力道，常常将成英砸的眼泪汪汪。如今力道适宜，诚然有几分调情的意味在了。

    “我好像做梦一样。”成英傻乎乎的，“你知不知道，我们从前一一”59741顿时大发神威，通了＿股电流，把成英电的一哆嗦，不敢话了。巫北驰一向对成英口中的前世颇感兴趣，正准备洗耳恭听，听他讲故事。

    “怎么不了？”

    “没什么。”成英摇摇头，“我其实也记不大清了，只是隐约感觉我们似乎没能在一起。所以这辈子，你别想甩开我。”

    “不会的。”巫北驰摸了摸成英的发顶，“倒是你才要跟紧我，师傅你的命数倒霉的出奇，只有我这样硬的命才能扛得住。可不能去祸害别人。”

    李成英把掌心的光团捧出来，眼睛眯成两道月牙，嘿嘿笑着。

    “上辈子记不清啦，不过我很快就知道这辈子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讨我喜欢。”

    光团跳了两圈，直愣愣地冲着成英的额头飞了上去。李成英脑海中59741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你不要＿＿过来＿＿啊＿＿”光团不管不顾，咻咻咻冲进去。

    接着59741又开始嚎叫：“别碰我的储存器啊啊啊！”

    李成英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59741从见到灰仙开始就很抗拒，因为她不受系统的控制，二七而法术能够对系统造成伤害。

    灰仙给他记忆，光团却去攻击59741，可不就是59741这个狗家伙把自己的记忆藏起来了么！

    “你拿出来！”李成英简直要被他气疯，“藏着我的记忆对你有什么好处！”

    59741被光团折磨坏了，不知道躲在哪里鸣鸣的哭。电子音都泛着一股水汽，它还委屈巴巴的，反过来控诉：“还不是因为你，一遇见巫北驰就恋爱脑上身。”

    “鸣鸣鸣......我看见人物的记忆里面又有巫北驰就给藏起来了嘛，本来算直接骗你自杀就算了，谁知道，谁知道你踏马一掉下来就在巫北驰床上！”

    “这活我没办法干了，怎么每个世界都有巫北驰鸣鸣鸣......程序的克星，我不干了我要辞职......”李成英气得脑袋冒烟，虚无的识海中，一点点的光团忽然化作千万点星芒，将黑漆漆的识海照亮。那些光斑由远而近纷纷飘来，每一个光斑都化作巨大的光屏，播放着他们曾经的故事。

    一一李成英倚在巫北驰身上，沉沉睡去。睡梦中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期期艾艾，像是婴儿呓语般咕哝着听不懂的话。

    巫北驰尽心尽力做一个合格的枕头，借了半条肩膀给他倚靠，守着那堆篝火一夜无梦。

    鼠生在梁溪城北的乱葬岗，以死人肉为食，灰仙为他开蒙，让他具有人类的智慧，也将他赶出了乱葬鼠学会了思考，比寻常的老鼠更懂得该怎样偷东西才不会被发现，偷粮窃米原是鼠类本性，鼠并不以此为耻。

    相反的，他具有了智慧之后偷东西更加顺手，而且更有策略。

    他是不敢去那些富贵人家的，门户富足守卫也就更严谨，不定粮食里还会有毒药，他可不敢尝试。

    那时梁溪大旱，灾民一股连着一股，四处奔波求生。个个劳累的时刻能累昏过去。

    鼠专爱欺负这样的人，他在路边挖洞，趁着夜深人静去偷他们的口粮。却也不敢多偷，东家叼一块饼，西家偷两粒谷子，很快就把自的洞塞满了。

    他还专爱欺负孩子，三四岁的娃娃最得家里宠爱。全家人都要饿死也要给孩子一口饭吃，鼠总是能在娃娃身上得手，给他占尽了便宜。

    当然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他单单想着孩子好欺负，却没想过这帮玩意天不怕地不怕，那次他偷一个孩的干饼，被人家当场抓获。娃娃无师自通，拎着鼠的尾巴尖把他提起来，好奇地甩了甩。

    鼠立刻头昏脑胀，四爪发麻，哭爹喊娘发誓以后再也不欺负孩。

    可愔他吱吱乱叫了一通，人家一个字也听不懂。

    他一挣扎，对方就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他，人畜无害地拎着他甩啊甩，直到他彻底不动为止。鼠就这么被一个孩给甩晕了，四爪蜷着一动不动。

    昏倒之前老鼠还在想，不会吧不会吧，他英明一世，不会就这样栽在一个毛孩子手里吧？

    好在上天对他格外宽容，老鼠再一睁眼，面前黑漆漆的。他被人揣在怀里，上下颠簸，临近的衣物都是粗粝的麻布，磨得细毛的老鼠生疼。

    他在黑暗中挪腾了一会，忽然被人隔着布料按住。一个稚嫩的童音警告他：“别乱动，会被抓走的。”

    鼠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这孩子的怀里，一时间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去想万一被家里大人逮到会是个什么下场。孩子最天真也最恶劣，用最纯洁的心思揣测世间的生灵万物。这只灰溜溜的老鼠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只有皮毛的动物，猫儿狗儿可以养，鼠自然也可以养。

    如今旅途艰难，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喂养家犬，但若是他每餐少吃一口，喂老鼠的饭还是能有。

    鼠就这样被带上了路，等他回过神一觉睡醒。已经被娃娃揣着走了许久的路，再也找不见从前藏满粮食的老鼠洞。

    跋涉了一天的难民饥肠辘辘，停歇在树下休息。

    娃娃拿着爹娘为他省下来的口粮，悄悄藏到了岩石后面。从前他有一条狗，后来被爹娘杀掉吃了，他生怕鼠也遭遇这样的命运，根本不敢让任何人瞧见家伙。

    鼠在孩子的怀里闷了一天，甫一见新鲜空气撒腿就想跑。才探出去半个爪子，就瞧见岩石外面密密麻麻躺满了面黄肌瘦的灾民，个个恶的眼冒绿光。他出去不会被死，只会被撕碎。

    老鼠灰溜溜地躲回来，盘算挖地洞的可能性。

    正寻思着，一块已经有了馊味的黄面饼子递到了他面前。老鼠贼溜溜地看了饼子一眼，又看了一眼娃娃，用尖细的嘴巴拱了拱。

    娃娃把他碰过的那块掰下来放在地上，奶声奶气地：“快吃呀。”然后自己掰了拇指大的一块饼，塞进嘴里细细皭了一会，又把整个饼子用布料包好，仔细放回了随身携带的破布包裹里。

    他见老鼠还是不肯吃，又将饼块向鼠身边推了推，催促道：“快吃呀。”

    老鼠此时已然有了成年人的心智，看着眼前此番情景五味杂陈。他端详了娃娃一会，又看了看面前的饼，最终用两只前爪抱着饼块啃了起来，娃娃眼睛很大却瞬间笑得瞧不见眼珠。

    从那天起，老鼠就这样跟在了孩子身边。他从大人们的交谈中得知，这娃娃名叫巫北驰，父亲原本是镇子上的教书先生。因为大旱，学堂收不来学生一下断了生计，只好带着妻儿四处流浪。

    这些难民无依无靠，没有粮食有也没有钱，只盼着能走到一个不缺雨水人人富足的地方。哪怕沿街乞讨，善人也好有物可以施舍。

    可这样的地方，他们终究没能找到。

    路越走越远，人越来越少。巫北驰的父母再也无法省出粮食供养儿子，白日里甚至游湖人家提出交换家里的孩子一一人性已经无法抵御饥饿，他们决定易子而食。孩子带着也是负累，不如给家里的爹娘吃一顿饱饭。

    巫北驰的父母舍不得孩子，他娘搂着年幼的巫北驰，看着已经抛却了人性的难民们深知躲不过这一劫。

    巫北驰年纪，他不懂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已经饿了好几天肚子，他不能再养着鼠，让它陪自己一起挨饿。

    夜深人静的时候，巫北驰把鼠从胸口拿出来，放在与难民前进方向相反的路上。他恋恋不舍地摸着对方细软的毛，谨慎地叮瞩着。

    “我没东西喂你啦，以后只能自己找东西吃啦。”

    “你要心些，千万别被大人抓到。”

    老鼠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完自己糊了一脸的眼泪，站起身看着鼠满脸不舍。可是没办法，鼠跟着他，迟早要饿死。

    鼠蹲在地上死活不走，巫北驰抽抽噎噎也不敢哭大声，边哭边走，一步三回头。不知道在他第几次回头的时候，老鼠不见了。

    巫北驰一愣，四下张望了一圈，再也不压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巫家夫妇闻声而来，难民也被吵醒了许多。夫妻两个看着那些人或是贪婪或是不耐的表情，深知这个地方已经无法再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