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屿屿这段时间收到了来自不同人的贺礼，处理这些礼物是一件很耽误时间的事情，很多人都是邮寄，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直接送到学校。

    她对电话那头的保安：“替我谢谢对方的好意，不过礼物还是算了。”

    保安后来将座机开了免提，沈雪屿清冷的声线清晰地传了出来。

    夏温大概可以理解沈雪屿的心情，她一向最不喜欢人情往来。

    但是正常情况谁会拎这个一个大礼盒站在大太阳底下上赶着给人送礼呀。

    谁让她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新社畜呢。

    保安对沈雪屿的反应更是感到情理之中，一般老师都对这种来路不明送礼的人防备心很重。

    很显然沈雪屿并不在意大门口人的感受，下一秒电话挂下之前。

    夏温硬着头皮：“是我。”

    “……我来给你送中秋节的礼。”

    后一句话出来还是蛮需要意志力的。

    保安有点不耐烦了，直接朝夏温挥手：“我刚不是都和老师了你的目的了吗？你再一遍结果还是一样的，你这个姑娘怎么就不信呢。老师们哪那么容易让你进去呀。”

    下一秒，沈雪屿有些愣愣的声音传出来：“夏温？进学校好像是要校内人员登记的，你等着我这就出来。”

    夏温轻轻的“嗯”了一声。

    一旁的保安傻眼了：“……”这就答应了。

    刚才不还拒人于千里之外嘛？什么情况？

    更让保安纳闷的是五分钟不到，沈雪屿人就到了大门口，她用自己的工作证刷了一下，感应门自动开。

    然后她就看到了拎着一个大盒子站在门口阳光下的夏温。虽然到了九月的尾巴，但是下午的天气依然还是不的热度。

    沈雪屿看着东西挺沉，伸手就要去拿，夏温有点尴尬地避了避。

    “不是要送给我的？”沈雪屿反问。

    夏温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了她。

    “我来登记一下吧。”沈雪屿对保安。

    保安还是有点懵：“老师，现在管制没有那么严格，你电话里一声我们登记一下就可以了，不麻烦你跑一趟。”

    沈雪屿摇头：“不麻烦。”

    登记好，夏温跟在沈雪屿的身后进了学校。

    保安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有点纳闷，两个人看起来又熟又不熟的样子。

    ——

    入门就是一条满是树荫的大道，路上都是来往的学生，但是却格外宁静。

    夏温走得亦步亦趋，眼睛望着地面，心里想，她可能是所有送礼的人中待遇最好的一个了。

    毕竟原本是她送东西求人，却还要让对方来做拎东西的苦力。

    沈雪屿配合着夏温的步子走得很慢，回头：“我们去我的办公室？”

    夏温原本想着约她到校内的咖啡厅去聊的，去办公室倒是有点意外，毕竟那样的地方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进的。

    她思考了一会，没有立马给出回复。

    物理系是建校之初资格最老的几个专业，所以办公楼也比较靠前，从校门口走过来不用花费太长时间。

    沈雪屿领着她往一栋满是绿植的红楼走去，暗红色的墙面非常有历史感，不尽的古朴大气。

    “我记得当年你总想去我再在国的实验室去看看。”沈雪屿不知道怎么想起了过去。

    夏温当然记得，沈雪屿忙起来的时候甚至会睡在实验室，所以她越发对那个实验室充满了好奇，到底里面有什么让沈雪屿连和自己聊天的时间都没有，每一次电话要么是在实验室，要么在去实验室的路上。

    她过几次想要去参观沈雪屿的实验，但是都被拒绝了。

    不过……想去看的是以前的夏温，不是现在的自己了。

    夏温摇摇头：“不给沈老师添麻烦了。我现在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了。”

    两个人刚走到物理楼的门口，阶梯走上去几阶就是电子门，沈雪屿拿出工作证刷了一下，门感应后开。

    一楼大厅方正空阔，两边陈列着物理系建系以来的著名人物，夏温一眼扫过去，很多人连她都是听过名字的，整个人也跟着变得肃穆起来，上面很多人都是建国前后的大师，完全可以被称为伟人的人物。

    她们走进电梯。夏温看着站在自己前方正在按着楼层的沈雪屿，心里想着，沈雪屿以后也会成为那样一个了不起的人吗？

    成为一个被无数人尊重的物理学家？

    而不是像自己一样只是平庸生活中渺的一个蚂蚁罢了。

    电梯里非常安静，沈雪屿看着跳转的数字：“温温，那个时候我不带你过去，是因为那是我老板的实验室，没有人带自己家属进去，我自然也不能。”

    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

    夏温仔细品味着沈雪屿的话，时隔多年后提起来，这是在和自己解释，还是道歉？

    “现在这里是我的，我也有权带你过来。”沈雪屿领着她往自己办公室走。

    纤尘不染的走过道两边都是一个个关着门的房间，每一个间房间上都写着一个号码牌，然后写着人名和职称。

    沈雪屿站在门口，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进来吧。”

    整洁宽敞的房间除了必需品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非常像沈雪屿的作风。

    沈雪屿让她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夏温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两把椅子的中一个：“我坐这里吧。”

    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比较像她来求人办事的样子。

    沈雪屿有点犹豫：“你确定，这里一般都是我学生坐的地方，大多数时候坐在这里的他们都挺不开心的。”

    夏温立马就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沈雪屿训学生的样子。

    大概率没几个人受得了，态度严肃，脸冷，语言犀利，一点都不给人留余地。

    “可以理解，做你的学生还挺不容易的。”夏温脱口而出，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轻松了。

    沈雪屿倒了一杯水给夏温：“这是为他们好，现在苦一点，毕业的时候轻松很多。”

    夏温知道沈雪屿在国外十年直到博后出站，发了不少顶级文章，这是也她能够一回来就被聘为教授的原因，而其中的苦楚大概只有她一个知道。

    她拿过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沈雪看出了她的疑惑，低笑一声：“要不你坐我的？”

    夏温看了一眼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书桌上是开的台式机和笔记本，还有一堆纸质材料，最上面的一张申请书上字只写到一半，没有盖帽的黑色中性笔就放在一旁。

    这是她死也不会坐的位置。

    最后她还是认命地坐在了沈雪屿对面的椅子上，她还没有忘记自己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我今天主要是来给沈老师送过节的礼品，表示我们博物院对你们这些捐赠者的感激，也感谢你们对国家文物保护事业提供的帮助。”

    夏温一番话得冠冕堂皇，正准备继续洋洋洒洒下去的时候，沈雪屿直接点点头：“好，礼品我收下了。”

    嗯……这么简单，这么容易吗？

    夏温“额”了一声。

    沈雪屿补充：“需要我填个单子证明你送到了吗？”

    夏温抿唇，她大概遇到了最好送礼的人，连自己填单子这种话的都得出口。

    她摇头：“我们领导没有要求。”

    “那你有什么要求？”沈雪屿问得很流畅。

    夏温有点无奈，觉得这个谈话很难进行下去，她决定不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直接进入下一个议题。

    “是这样，我们主任，您和您的家人有意愿继续捐赠，我们院的人都希望能和您可以进一步合作。”夏温拿出了公事公办的架势，连敬语都用上了。

    沈雪屿刚想要回答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通聊了几句，越眉头皱得越紧，挂掉电话后：“同事实验室出了点故障，我得立马过去一趟。”

    夏温连忙站起来，忙不迭地：“正事要紧，我的事情没有那么着急，我们可以重新选个日子……”

    话没有完，沈雪屿拿起手机：“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很快。”然后就离开了。

    被安排的夏温呆在原地，谁就答应你留在这里了。

    她有些蔫蔫地坐回椅子上，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是有多快？

    以前两个人异国网恋的时候还要考虑八个时的时差，常常聊天的时候对方是晚上，自己是白天。

    可无论是白天黑夜，沈雪屿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

    夏温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等我一下。”后面就是没有音讯了。

    她大概知道沈雪屿沉浸时候的样子，外界的事情完全进不了她的心，当然其中包括她自己。

    办公桌另一侧是百叶窗拉到一半的窗户，几盆一看就是分配的绿萝在阳光下开得绿意盎然。

    夏温随手拨弄了绿色的叶子，叶片□□，应该都是保洁在集中管理这些绿植。

    她无聊地在办公室里转了好几圈，她身后的一张白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看不懂的英文和物理公式，上面还贴了几张纸，她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

    手刚贴上去的时候，却听到了敲门声。

    笃笃笃——

    夏温挠了挠头发，她要去开门吗？

    思前想后的时候，敲门声一直没有停。她有点忍不下，还是走过去开了门。

    夏温一开门，蒋川就看到一个仙女一样的女孩子，实话，他有点傻眼，后退几步看了一眼门牌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他有些僵硬地了一个招呼：“你好，你也来找沈老师？”

    面前的男孩子身材高大，长相憨厚，应该是和沈雪屿认识的人。

    夏温点点头：“你好。”

    蒋川高中的时候是理科，班级里的女孩子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后来大学又进了和尚庙，毕业的时候班里的班对都是同一性别。

    对于美少女，他只在网络上见过照片。生活中，沈雪屿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但是奈何对方气场太强，在她旁边对一句话都难。

    但是面前这个女孩子看起来要乖巧温和很多呢。

    蒋川发挥了自己自来熟的优点：“你也是我们物理系的学生吗？是新生？我怎么没有见过呀？”

    大学以后的夏温对男生这样的问题早就应该处变不惊了，对方的话略显油腻，但是整个人看起来也不是太让人反感。

    “我是来给沈老师送礼的。”夏温稍微措辞了一下。

    蒋川立马就皱起了眉毛，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辛亏你今天遇到我。我和你，沈老师最讨厌别人送礼了，也讨厌别人走后门。我当时来读她博士的时候，差点被误会走了后门，解释了很久，沈老师才对我态度稍微缓和一点。”

    男孩子态度恳切语言真诚。

    蒋川完看见了一边茶几上的礼盒，赶紧拎起来：“你赶紧趁沈老师没有来之前把东西拿走，等她回来了，轰你走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你别以为她只对男生不客气，当对姑娘也没有怜悯心的。前几天她第一次给研究生上大课，一个女孩子就是迟到了几分钟，就被她了。从此她的名声在系里也算是传开了。”

    夏温听着这个男生的描述，紧紧抿着的唇有点抿不住了。

    没想到沈雪屿也有被人吐槽的一天，看来不是自己一个嫌弃这个人怪脾气。

    蒋川看姑娘对这个话题挺有兴趣，继续神叨叨地了起来：“我们几个学生在背后讨论，我们系里引进的年轻教师都非常会和学生成一片，课堂气氛非常好，但是只有沈老师比那些老教授还难沟通。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老实，在别人背后闲话不算是一件好事情，但是的确挺有意思。

    夏温睁大眼睛问：“为什么？”真的，她也是很好奇。

    蒋川声音放低一下：“我们都……沈老师是因为缺少稳定的感情生活才会如此暴虐。”

    下一秒，凉爽的办公室里，夏温的脸上却染上浅浅的两坨绯红，她很想告诉这个男生，沈老师其实还是有一点感情生活的。

    了一会，蒋川含羞地问：“了半天，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蒋川，沈老师今年新招的博士生。”

    夏温：“南城博物院的夏温。”

    蒋川惊讶：“我刚去过那里，我最喜欢青铜馆了。”

    “谢谢，过段时间会有青铜馆的特展，欢迎参观。”

    “下次去的时候可以找你吗？我这个门外汉有点看不懂。”

    可以看出来男孩子是一个自信阳光的大男孩，对于女孩子的喜欢表达出来也是坦荡自然，夏温不好拒绝，微笑着答应了。

    沈雪屿迟迟未归，夏温不想等了，准备先回去，后续捐赠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

    刚要开门的时候，沈雪屿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她进门看到房间里站着的大个男孩的时候眉头还是不经意间蹙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嫌弃的意味是非常浓厚了。

    好在蒋川已经非常习惯自己老师这个样子，笑咧咧地：“这不是马上就要到双节了吗？我和师弟师妹们想着要不要策划一个师门的出游，大家推举我过来咨询，作为大师兄也责无旁贷。”

    “周一组会布置给你们的任务都完成了吗？论文看完了，还是样品做好了？”沈雪屿冷漠断了他。

    夏温作为一个旁观者觉得两个人是在进行一场跨越纬度的对话，一个在北极圈，一个在热带雨林。

    热带雨林憨笑着摇摇头：“还没。”

    果然想要做沈雪屿的学生心态是第一位。

    蒋川是那种情商高的憨厚，他感受到自己现在不太合适出现在这里，所以做好出去的准备，但是他觉得茶几上的礼盒有点碍眼。

    自己被自家老师呲一顿就当是修行了，但是姑娘如果被骂一顿，应该挺惨的，对于美女，男生都有超额的保护欲。

    他转身的时候自顾自朝夏温使了一个眼色，准备出门的时候顺道把礼盒带出去，免得后面的尴尬，沈老师是那种会认真谈正事的人，没有礼物事情会更好开展。

    心里感慨，姑娘还是太不懂沈老师的性格了，用对待一般老师的方式是会反作用的。

    夏温其实是想劝阻的，但是她的五官的确无法表达那么多的意思。

    蒋川拿起礼盒的时候，刚坐下的沈雪屿立马就发现了：“那是送给我的。”

    送给我的？

    嗯？？？？？蒋川非常意外，沈老师居然收别人的礼物了，还得那么理所应当。

    “我们教师节凑钱给您买的便宜的眼部按摩仪，你还给我退回来了呢。”蒋川有点无语。

    沈雪屿有点后悔找了一个这么聒噪的学生，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资料：“这是实验室买仪器的申请单，你现在送到财务处老师那里去。”

    走出办公室关上门后的蒋川有点费解。

    刚才那个姑娘难不成是沈老师家里的妹妹？不是同一个姓，难道是妈妈那边的？

    不过亲戚怎么会到办公室里送月饼？

    ·——

    两个人重归宁静。

    夏温可以看出虽然那个男生对沈雪屿的性格一肚子埋怨，但是对她还是言听计从，所以沈雪屿应该算是业务能力过硬的老师吧。

    这些年，沈雪屿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回复了几条信息后，沈雪屿抬头问夏温：“要不要晚上一起出去吃，然后谈一谈捐赠的事情？”

    夏温对沈雪屿的提议感到有些意外。

    事情的确按照何雯所期待的样子往前推进，在过来的路上，夏温最苦恼的就是如何和沈雪屿开口这件事情，因为沈雪屿是掌握主动的一方。

    现在对方直接提出来，按理应该是让夏温松一口气才对。

    但是夏温的脸色却阴沉了下去：“你知道我会因为这件事来找你，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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