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客厅里只有身体与皮质沙发磨蹭的声音。

    夏温放下自己的手，热度的确很高，一般人烧成这样大概应该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是沈雪与居然将自己收拾清爽准本出门。

    沈雪与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对自己对他人都很狠的一个人。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雪屿，眉眼低垂，眼神充满了倦意，挺拔的身体现在也是软塌塌的样子。此刻的沈雪与没有平日的果决与冷淡，反而变得柔和起来。

    她本来想，烧成这样怎么还要出门，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给咽下去了。

    这句话怎么听着都有点像亲近的人才会的气话。对于目前的两个人来过于亲密了。

    夏温拉开两个的距离，坐到沙发的另一半，双腿交叠。

    “要不要我帮你叫车，送你去医院？”出来的话很细致，但却属于朋友之间的客气。

    沈雪屿也感受到了夏温语气的变化，从进门时候的关切到现在的举止有度。

    她捏着眼角往后靠：“不用了，没几天自己就好了。我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以夏温对沈雪屿的了解，这个法的确不算是虚假，但是以前的沈雪屿不会用个人的事情去影响别人。

    当然别人的事情也影响不到她。

    井水不犯河水，保持有距离的相处，这是沈雪屿的人生准则，即使对自己最亲的人也是这样。

    夏温此刻有点后悔自己前几个时的鲁莽冲动，毕竟她应该相信沈雪屿的生存能力。

    可是来不容易，走的话也不那么简单。

    沈雪屿膝盖上的文件还停留在之前的那一页上面。

    夏温放在膝盖上的手相互揉搓了一下，思考了一会，：“虽然我们组长催得紧，但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她应该可以理解，晚几天回复也是可以的。”

    听到夏温的话后，沈雪屿没有什么，弓着背，手肘撑在沙发边沿，恹恹地嗯了一声。

    话到这里应该没有可以开拓的空间了，夏温拿起包准备离开。

    “那我先走了，沈老师好好休息。”

    对方没有回复她，夏温倒也不会和一个病人计较。刚走到门边的时候却听到了背后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然后是剧烈的呕吐的声音。

    夏温惊了一下，意识到刚才可能发生了什么，转身立即往洗手间跑。

    白色洗手台边，沈雪屿弯着腰，死死扶住边沿的手背青筋隐隐浮现，原本整齐的头发此刻也变得凌乱起来。

    弯曲的脊背起起伏伏，呼啦啦的水声稍稍压制了沈雪屿的呕吐声。

    夏温上前手搭上她的脊背，轻柔地顺了几下，她往前看了几眼，洗手池里只有白色的水花而已。

    她这才意识到，直到现在，沈雪屿没有任何进食。

    没有吃饭，只喝冰箱里的冷水，大概没有发烧的人敢这么对自己。

    这些年在国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直到沈雪屿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的时候，夏温从旁边抽了些纸巾递给她，黑色的发丝垂下，混合着水珠贴在脸上，夏温急忙伸手将她的头发捋在一起。

    沈雪屿扶住洗手台的边沿，微微侧头，湿的眉眼细长，直直地看着夏温。

    “怎么还没有走？”

    夏温将自己的头发绳解下来绑住沈雪屿的头发，她靠在一边的墙壁上，量着明黄色碎花配上沈雪屿冷色调的脸和衣服，有一种不出的怪异。

    “好，那我走了。”夏温着就走。

    沈雪屿身体有点软，扶着洗手台，另一只手却抓住了夏温的衣角。

    背对着她的夏温：“……”

    ——

    夏温下单的新鲜蔬菜和肉在下午5点左右到了。沈雪屿开了门禁，看着夏温从门口抱进来两大个塑料袋包装的食材。

    “你这是要把我这里当餐厅。”

    “就当我是扶贫，给你空空如也的冰箱增加点储存量。”着开冰箱门往里面装。

    装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住了动作。

    已经换上家居服的沈雪屿坐在一边的餐桌上，问：“怎么了？”

    夏温看着造价不菲的巨大冰箱，心里一阵酸，就算是扶贫，她才是应该被扶的对象。

    这些天秋意渐浓，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没一会，落地窗外的高楼都亮起了点点灯光，沈雪屿坐在空荡荡的餐桌上，看着在厨房里洗菜的夏温，以往自己的房间里总是非常冷清，而现在因为另一个人而有了些温度。

    插上电的热水壶没一会就咕嘟咕嘟响了起来，咔哒一声，自动关掉。

    夏温走过去，掀开盖，一股白色的热气冲出来，她洗了一个玻璃杯，倒了大半杯，递到了沈雪屿面前。

    “等会喝，有点烫。”完转身继续忙自己手边的事情。

    沈雪几根手指点着透明玻璃杯，滚烫的温度传递过来，烧得指腹有些疼。

    温度像是传到了自己的身体上。

    耳边是刀切在案板上的清脆声音，夏温的背影非常纤细，但却并不是没有力量，长发被她绑了一个松散的丸子头，歪来倒去。

    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夏温是不会做饭的，她从吃食堂长大，对食物也不挑剔，用她的话来就是比较好养活，没有在一起的这些年，她居然也学会了自己做饭。

    沈雪屿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很多下，相处的越多，她越发现现在的夏温和当年的夏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曾经依赖着自己的女孩现在已经可以照顾别人了。

    沈雪屿垂眸看着面前的玻璃杯：“你什么时候学会自己做饭了？”

    夏温正在认真剁着肉糜，手里的刀停顿了一下，接着：“去年我爸生病住院了，时间挺长的，需要家人陪护，我总不能去食堂饭给他送过去，就自己琢磨着做，时间长了自然就会一点了。”

    她爸曾生病住院？沈雪屿扭头看了一眼夏温。去年夏温应该是学业最忙的时候，还要经常跨越半个国家来回跑，想来应该吃了不少苦。

    “老师现在好点了吗？”

    夏温点头：“出院没多久他就回去上课了，医生我爸年纪大了，不宜劳累，可了他也总是不听。”

    沈雪屿印象里夏远是一个非常敬业的老师：“那你会辛苦一点。”

    夏温将新电饭煲拿出来，用抹布擦了擦水，动作流畅娴熟，她摇头：“我妈走得早，我爸一个大男人拉扯一个孩，他才是不容易。”

    谈到家人的问题，两个之间的沟通交流顺畅起来。

    这应该是这么久以来两个人相处最为融洽的一次，沈雪屿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夏温将白米和肉糜放进高压锅，倒了足够多的水，按了煮粥的模式，洗好切碎的蔬菜放在白瓷碗里备用。

    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了水，夏温走到冰箱边，从里面拿出一个绿色的盒子，上面写着“婴儿米粉”的字样，包装充满童趣，是几只卡通长颈鹿的模样。

    她用剪刀剪开，倒了半碗左右的量，加了开水，搅拌后像是乳白色的米汤。

    夏温把它端到了沈雪屿的面前。

    “给你煮了养生粥，大概等半个时后就好。我给你冲了点米粉，你先垫点肚子。”

    沈雪屿蹙着眉头看着这个奇怪的东西，然后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夏温。

    夏温扬眉：“好东西，害不死你。”

    沈雪屿挣扎了几十秒，还是将碗端起来，闷头给喝了下去。里面的东西的确如夏温所言，只有纯粹的米香，没有任何添加，并且非常碎，便于消化。

    纠葛不歇的胃现在终于被安抚下来，身体也慢慢变得有了些力气。

    夏温看着她脸色好转起来，：“怎么样，没有骗你吧。”

    沈雪屿看着碗里的东西，问：“这到底是什么？”

    夏温伸手碰了碰沈雪屿的额头，温度好像还是没有降下去。

    “这个啊，就是儿童辅食，给0到4岁朋友吃的，你吃肯定好的。”得信誓旦旦。

    沈雪屿偏头瞥她一眼：“……”

    ——

    饭后，夏温从沈雪屿家的医药箱里拿出了温度计给她量了一下。

    接近38度。

    虽然烧还没有退，但是比之前要好很多。

    沈雪屿量好吃了药，转身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夏温看着她像是看外星生物。

    沈雪屿先开了自己的邮箱：“有些邮件需要及时回复。”

    “那么有精力，那就把我的方案给看一下？”

    沈雪屿敲击键盘的手停住，她抬头掀起眼皮，嘴角扯了一下：“不用看，我会和你组长，很满意。”

    夏温将温度计用酒精擦了放回去，走到沈雪屿身边，低头看着她：“所以，你之前是在……玩我？”

    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些来者不善。

    沈雪屿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是你们失信在前，无缘无故给我换人？这就是你们的态度？”

    夏温被噎了一下，不愿意被怼的她准备还击：“不能怪我们，是你太抢手，其他的同事就想着把你抢过去，毕竟你算是高质量大客户。”

    沈雪屿头也不抬地回着邮件：“如果我是被别人争抢的大客户，你为什么不争取一下？是工作上不求上进，或者是其他原因？”

    夏温被沈雪屿绕得没有办法，直接快进话题。

    “所以，就算是没有陪同参观，你也会签捐赠合同？”

    沈雪屿将手上的邮件点击发送后，合上电脑，声音尾音上扬：“所以，我之前好好合作，你们就敷衍对待，现在提出要求，你们就心服务，我想问，这就是你们的待人准则吗？”

    夏温：“……”

    虽然沈雪屿在发烧，但是她的脑子依然比大多数人都要清醒。

    没过一会，夏温安排沈雪屿去睡觉。窗户关上，空调也给关掉了，她将床上的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沈雪屿身上，又在衣柜里拿出另一套。

    沈雪屿热得有点想要挣扎。

    但还是被夏温给按住了。

    “出汗好得快。”

    收拾好后，夏温站在床边和沈雪屿告别，两个人一高一低互相看着。

    “如果晚上有不舒服记得找沈安安或者是你的学生。”

    沈雪屿艰难地点点了头。

    夏温走到门边，沈雪屿突然开口：“温温，我们可以一直保持像今天这样的关系的吗？”

    她的声音有点哑甚至还有点祈求。

    整个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夏温已经伸出手按在了门边的开关上。

    “沈雪屿，我觉得我们可以保持这样的友好关系，你是我闺蜜的姐姐，也是我的朋友。”

    啪——灯光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