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新年，天越冷。南城今年冬天下了好几场雪。

    夏温以前租的房子没有退，但是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了沈雪屿的公寓里。

    新年前一周，南城大学开始放寒假，沈学屿原本的计划就是去美国看望她的外公和外婆，不仅是私事，这一趟回去也有很多工作上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夏温帮她收拾行李，拖出行李箱，将柜子里冬天的衣服拿出来，几乎都是黑灰色的大衣。卧室里开了地暖，夏温穿着一件薄毛衣坐在地毯上叠衣服。

    沈雪屿将放满自己证件的文件夹放进箱子里，她站着身子，夏温的黑发盘在脑后，上面夹了一个毛绒卡通抓夹，她嘴角弯起来，摸了摸夏温的头顶。

    “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

    夏温手里的动作停下来，扭头看沈雪屿：“你真心邀请我过去？”

    去美国见她最亲的家人，这是一件可大可的事情，沈雪屿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淡，夏温有点不确认她的意思，或者她想要再确认一下对方的态度。

    沈雪屿点头：“真心。”

    夏温的心中一喜，但是没有显露在脸上，她将手里的衣服放进箱子里，然后拉上拉链。

    “我爸爸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过年的时候我还得陪他回老家。”

    沈雪屿知道夏温的难处，没有强求，只是将夏温拉近怀里。

    夏温在她怀里仰头看她：“你新年的时候会赶回来吗？”其实她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沈雪屿用嘴唇碰了碰她的脸：“我尽快赶回来。”停顿了片刻后，继续道，“我有点离不开你了。”

    夏温被这突然的情话给得脑袋晕忽忽的，沈雪屿这种平时看起来弃情绝爱的人一旦起情话总是让人有点走不动道。

    她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一点，戳了戳她的肩膀：“没听过别胜新婚吗？”

    沈雪屿抓她的手指握在手里心：“我喜欢新婚，不喜欢别。”

    夏温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

    过年前一两天，夏温她们开始放假，沈雪屿走的第一天，夏温就回家住了。

    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夏温从柜子里多拿出一床被子抱到夏远的房间里，教师区的房子比较老了，空调也时灵时不灵，夏温担心夏远受冻。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夏远正靠在一旁的躺椅上戴着眼镜聚精会神地看手机。

    夏温将被子展开铺在床上，铺的时候还问夏远：“爸，要不给你买一个电热毯？”

    夏远听到后直摇头：“不习惯，你少花钱买这些不实用的东西。”话的时候目光都没有离开面前的手机界面。

    这是在看什么这么有意思？夏温记得夏远最不喜欢看那些家长里短的电视剧。

    将被子铺好后，夏温绕过床边，走了过去，凑到夏远的手机前面，看了一眼。

    视频最上方写了几个字，蔻享学术，似乎是某个专业领域的学术平台。夏温看着还挺眼熟，好像最近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视频里此刻是一张ppt，上面是一连串的公式。

    夏温皱着眉头问：“爸，你你都退休了，还学习到这么晚？”

    夏远依然看得津津有味：“这是国际量子与光学会议，都是一些国内外最顶尖的学者在讲自己最新的科研成果。”

    大概是和她喜欢看一些电视剧和综艺节目一个道理，夏温想，她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夏远又开口了一句。

    “下午的时候，沈雪屿在上面做了一个报告，讲得很好，评论里都是夸她的话。”

    原本要出去的夏温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到了沈雪屿，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她转过身：“是吗？她有这么厉害吗？”

    夏远的目光短暂地从手机视频上离开，远远地看了一会夏温，又落了回去：“现在像她这么优秀的人的确是少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夏温的手机上显示有一条未接的语音电话，来自沈雪屿的。

    夏温关上房门后，躺倒床上，将电话拨了回去。

    沈雪屿接得很快，像是一直等在一边似的。她那边正好是早上。

    两个人随口聊了一些天气和这两天做了些什么事情，琐碎日常聊完之后，夏温突然压低了声音。

    “你知道吗？”

    沈雪屿被夏温的语气给吓了一跳，心里也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她不在夏温身边，心里总是害怕如果对方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不能及时赶回去。

    “我们家隔音效果不好，我们这两天在屋里聊天可能被我爸听见了。”

    沈雪屿失笑：“所以呢？”

    夏温哭丧着一张脸：“他这辈子抓了那么多早恋，我们两这点猫腻他一看一个准。”

    “可我们两已经成年了。”沈雪屿有点哭笑不得，“而且，温温，我到现在还不能有一个名分吗？”

    到后面的时候，沈雪屿的语气明显低沉了许多，有点委屈的样子。

    夏温在床上卷着被子翻了一个滚，被子没过半张脸，她的脸慢慢憋红：“再给我点时间。”

    耳朵里塞着耳机的沈雪屿正在回复电子邮件，键盘上的手指顿住：“温温，你现在的话，可真像一个渣女。”

    ——

    大年三十前一天，夏温和夏远回到了县城郊区的老家，还没有到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了热闹的喧哗声。

    夏温被亲戚们拉进去的时候瞥了一眼隔壁的别墅，门关着，院子里很干净，应该一直有人来扫，但是依然是一片寂寥的样子，特别是在附近几户人家的衬托之下。

    当天吃饭的时候，夏温收到了许风眠的短信，她以为会是一条复制粘贴的祝福语，但却不是。

    欢天喜地热热闹闹的氛围里，许风眠的一条信息让夏温心凉了半截。

    “那幅画我给卖了，价格不错，原本想着和你五五分，现在就算了，全部给你吧。算是我给你的份子钱。不要太感谢我。”

    夏温立马了个电话给她，但是只听到了对方已经关机的信息，气得她想砸手机。

    晚上天暗了下来，郊区的空气很好，晴天的晚上，天上居然可以看到零星的几颗星星。

    又有一批孩子在不远处的超市里买来了的烟花，聚在院子玩起来。

    一束亮晶晶的烟火在黑夜里显得极为绚烂。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夏温撑着下巴看着门外发呆。身边和她一起长的表哥表姐们大多成家立业，谈论的话题几乎也是自己的工作和孩子。

    她没有插话的兴趣，趁着大家聊得开心的时候，她正好回复朋友同事间相互转发的祝福短信。

    回复的话也多是复制粘贴，换一个称谓罢了，闲得无聊的时候，她将复制的客套话发给了沈雪屿。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祝愿沈老师身体健康阖家幸福万事顺利。”后面还跟了一串喜庆的表情包。

    过了几分钟，对方的信息回过来。

    “温温，属于我们的又一个新年，平安快乐。”

    手机又跳进了几条祝福短信，夏温看着沈雪屿的回复，缩在沙发的角落，手指弯起的指节抵住嘴唇，手机像是变得烫了起来一样。

    快十一点的时候，有些老人已经回房睡了，但是年轻人还意犹未尽，孩子们早就跑出了院子，到区内的广场上和一群孩子闹起来。

    夏远叮嘱夏温过去看着点，夏温正好想出去透透气，裹着一条大围巾就出门了。

    平整的水泥地上是清冷的月光，寒风吹进来，刮得脸生疼。

    不远处孩子的笑声越来越明显。夏温刚靠近准备朝那几个顽皮的孩子喊几声，就看到一辆迎面而来的汽车。

    车正好拐弯进来，车灯开着，在昏暗的环境里亮得她忍不住用手臂挡了挡。

    当光暗下来的时候，隔着一点夜色和车玻璃，两个人看见了彼此。

    夏温没有想到沈雪屿今天晚上会赶回来。她知道这两天的飞机机票很难买，而且人多，昨天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她还在凤凰城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她想大概年前她帮沈雪屿整理好的行李箱可能还在她的车上。

    短暂的几十秒，夏温居然快速算出了从美国飞回来以及从南城开车过来的里程和时间。

    刚才，她还在为没有沈雪屿的新年而感到难过，现在心头却像一颗成熟的果子，被人用手捏碎，酸酸甜甜的汁液溅出来。

    沈雪屿拉开车门走出来。夏温一股辛辣的感觉冲到鼻尖，她突然感觉到喉咙的一阵哽咽。

    两个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夏温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歪歪扭扭地跑过来。

    到沈雪屿面前的时候，用力冲到了她的怀里。

    沈雪屿被迫往后退了几步。

    风声和孩子玩闹的声音还在耳边，夏温攥着沈雪屿的衣袖：“怎么现在回来了？”

    “想陪你一起跨年。”

    夏温知道沈雪屿在国外待了快十年，对于过年的唯一感知就是在从实验室回来的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在电脑上开春晚的回放作为背景音。

    风尘仆仆赶回来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仪式感罢了。

    夏温的脸埋得更深了。

    ——

    家里亲戚实在是太多，夏温没有让沈雪屿过来，嘱咐她先自己回自己家的别墅。

    沈雪屿手上拖着的行李箱上托运的单子还没来得及剪，她拉住了夏温想要离开的手。

    “你准备把我一个人丢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哀痛的语气的确像是在控诉一个渣女。

    夏温伸手安抚她：“怎么会呢？我先回去一趟等会就过来。”

    劝了好一会，沈雪屿才半信半疑地才松开夏温的手放她回去。

    夏温回去后，夏远正准备上楼去休息，她今晚原本被安排和自己一个正在读高三的表妹睡一张床。她支支吾吾地和夏远那张床可能睡不下两个人，表妹如果感冒了，不定影响后面的学习。

    七七八八扯了一堆后，夏温出了自己的意图：“住在对面的沈雪屿回来了，她家空房间很多。”

    夏远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夏温，犹豫了好一会才松口答应。

    夏温笑盈盈地离开了。

    沈雪屿家很干净，但是没有半点人气，开了空调依然觉得冷，沈雪屿正在自己卧室里收拾行李，看到夏温进来的时候，忍不住将人抱着翻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快一周没见的两个人都有些思念泛滥，贴着彼此的时候有点克制不住的趋势。

    夏温残存的理智推开身上的人：“还没有跨年呢。”

    沈雪屿眸子暗沉：“跨年有什么意思？”但是她扭不过夏温，松开后，倒在一边空出来的位置上。

    夏温掏出手机来看，没一会手机里有积攒了好多未读信息。

    其中有一条是夏远的。

    她点开，脸上的表情僵住。

    “房间多，两个人最好分床睡，睡一起容易感冒。”

    夏温大概可以想象夏远编辑这条短信时候纠结拧巴的表情，笑着扑到在被子里。

    沈雪屿见她笑成这样，将夏温的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思考片刻。

    “年后该正式登门拜访你爸了。”

    作者有话要：　　夏温爸爸这几天一直努力关注学术界的动向，重点关注沈老师。

    大概明后天就完结了，后面还会有番外，宝贝们有什么想看的吗？

    力所能及的我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