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七月
在这寂静无声的氛围里,长顺乐呵呵道:“那奴才先告退,就不扰你们了。”
见唐七月脸色涨到通红,姜艾好心道:“你若不开心,可以揍我出气的。”
唐七月一噎,整个人声势立刻散了,但又很快凶道:“我,我真要你了!”
“对,你吧。”姜艾摊开手脚,摆出一副任她处置的样子。
唐七月举着拳头都落不下去了。她怒道:“你倒是反抗呀。”
“哈?”姜艾皱了皱眉,摇头道,“还是不了,反抗太累了,你要就吧。”
“你怎么就这么容易躺平了,”唐七月俏丽的脸上带上怒色,她恨铁不成钢道,“这样子哪能配得上衍表哥。”
“你得对,你描绘的衍表哥太优秀了,我是真配不上。”
唐七月啊呀一声,恨恨放下了手,“你叫我我就呀。我没力气了,回家吃饭!”
她提着裙角刚想离开,又忽然倒了回来,揪走了一连串的玉佩:“一个都不给你!”
“别急。”姜艾嘴角抿出个笑来,“那,你要不要留在这里吃个晚饭再走呀?”
唐七月惊讶地看向了姜艾。
等不到唐七月的回应,姜艾疑惑地凑近上前。她脸颊白嫩,离得近了也看不见一点毛孔,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笑出弯弯的弧度。
唐七月明显一怔,结结巴巴道:“我,我要去读书了。”
对,她还得念书呢。唐七月凶巴巴道:“别想拦着我,我现在就要走了。”
姜艾看着唐七月匆忙的背影,险些憋笑到腰疼。
京中这段时日里突然响起一阵喧嚣,众多文人奔走相告,原是云鹤居士近日又有一画作降世。
而且不同于以往的美玉名花,这次是云鹤居士第一次画美人图!
虽画中美人只有背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不过只观这画中美人的气韵风度,看到画的人就都赞叹这画中定是绝世美人,就是不知是世间真人还是云鹤大师凭空想象的。
可惜云鹤居士并无拍卖之意。不管是谁出多少高价,都一律被云鹤居士拒绝了,这让不少人都扼腕叹息。
席景许原本是出府来给陈白莺买糖的,可是正好遇见了旧时同窗,就被半邀半拽地一起来了茶楼喝茶。
“席兄,吾等真是佩服你啊,那安山书院可是出名的难进,听左尚书前日想把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塞进去,都被院长直接拒绝了。可没想到书院竟然主动邀请你。”众人提起这事,还是连连佩服,心下一片艳羡。
“是啊,当初席兄你读书时就一直被夫子们念叨,我那时就看出席兄未来必定大有可为。可没成想,竟比我想象的还要出息,真是给我们大大长脸了!”
“等这次读完回来后,席兄的学问怕是又要精进不少吧……等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拉拔我们一把啊。”
席景许笑笑,只端起茶来轻抿几口,面上没有任何表示。他自就格外受人推崇,对这样的称赞已经见怪不怪了。
“听你那叔最近也在读书?”
“对啊对啊,我听你叔最近颇为用心,好像连着几日都是世子妃亲手将午饭给他端去书房呢。”
“你们快别了。把他和我们这样正经读书的放一起,怕不是在羞辱我等!”这人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样子,“就他,能读出个什么样来,怕不是连字也认不齐。”
余下几人立即嗤嗤笑成一团。
席景许一愣,抓着糖袋子的手突然多了几分力道。他近来刻意忽略了大房的消息,竟不知道姜艾对席衍如此体贴?
恍若有一把无名之火涌上心头。席景许忽略了心中不舒服,冷笑了声:“席衍那个废物,有什么比得上我的。”
“就是就是。”几人见席景许竟是跟他们意见一致,更高兴了,等得痛快了才又各自回了府。
姜艾和席衍本是在吃早饭,忽有下人掀开帘子进来,禀告太子李文忱来恭贺席衍大婚之喜。
姜艾一怔,这大婚都过去好些时日了,怎么现在才来祝贺?她思索一番后,连忙吞了几口饭,起身去内院回避。
可刚走到院门口,姜艾就和太子李文忱碰了个正着。
李文忱率先反应了过来,他立即笑得分外亲近,行礼动作规规整整分毫不差:“见过嫂嫂。”
席王爷是皇后的亲弟弟,按照辈分,席衍算是太子的哥哥,故称姜艾为嫂嫂。
姜艾没有想到太子竟然如此谦和,赶紧回了一礼。借这时机,她匆匆量了太子一眼,发现他虽贵为太子,可着装倒是简素,只是俊秀的脸上仍残留几分病态的苍白。
太子的身体情况在整个大乾朝都不是秘密。他出生时从娘胎里带出了弱症,经过了数次太医抢救,才险险保住了性命。
听闻太子自幼聪慧,光风霁月,可不知为什么,姜艾却不太觉得亲近,故只是客套一笑。听席衍和太子关系亲近,也不知这两个脾性相对的人,是如何凑到一处的?
不过也对,毕竟是亲戚嘛,总会有些来往的。姜艾摇了摇头,不去想了,匆匆离去。
李文忱仍旧挂着热切的笑容,及至走进屋内,他才将忍了许久的咳嗽咳了出来。他一向要强,素来是不肯在人前露怯。
缓了缓气息,李文忱嗤嗤笑开,毫不客气地开口:“我看这姜家大姐倒是变了不少。”
以前宴会上,他也曾远远瞥过这美名动京城的姜家大姐,倒是没对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只觉和京中女子都一样,浑身透着股娇弱劲儿。不过现在再看,身上倒是多了一份儿韧劲。
可李文忱端着架子挑剔道:“也就勉强能看吧,也不比其他人优秀多少。”
席衍素知李文忱面热心黑,向来吐不出一句好话。他眉梢微挑,淡淡道:“你该尊称她嫂嫂。”
“是是是,嫂嫂。”李文忱向来嘴上认错的比谁都快,他将这个话题敷衍了过去,飞快转了话题,“那画中女子究竟是谁,你莫不是最近遇到了哪位绝世美人?”
席衍反问一句:“你见我近日出过府么?”
这倒还真没有,看来又是席衍虚构出来的。李文忱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心中揣测,嫌弃地撇了撇嘴。他是真看不懂那些文人舞文弄墨之作,费这些功夫做什么,在他看来,有这才华有这精力,还不如都用来写奏折。
李文忱困倦地了声哈欠,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歇息了:“之前对不住,最近宫里上下都忙着找李文恒,我就没去你婚宴上沾喜气。”
席衍眉目一动:“找着了?”
三皇子李文恒,是京中人尽皆知的可怜。听是昭成帝醉酒后宠幸了一个冷宫宫女,这才有了他。
可是那名宫女似乎犯了疯病,竟偷偷把李文恒藏在了冷宫里。后来那宫女早死,就只留下李文恒独自一人,谁也不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及至李文恒七岁,才被人发现带离了冷宫,恢复其三皇子的身份。
李文忱皱着眉点了点头。倒不是他对这弟弟有偏见,只是李文恒性子颇为阴沉,就跟那黑沉沉的影子一样,总是自己一个人藏在角落,从不肯参与兄弟间的谈话。李文忱嫌他眼神太过于阴恻恻,因此两人并不亲近。
因与李文恒不熟,所以李文忱也只简单讲了讲自己知道的:“听他赶去岳省处理公务后,回来的路上被不知哪方人马追杀,然后逃到了徐家村,近日才和父皇派出搜救的人联系上了。”
一想起这点,李文忱砰地一声搁了茶杯,心浮气躁:“也是因为这件事,朝廷上现在隐隐有些风声,是我派人去刺杀他的。”
因李文忱身体素来不好,朝中大臣对此颇有微词,太子之位并不稳当。此事一出,他在朝中的名声又是一场大跌。
席衍一顿,立时想通了其中关键。追杀也是需要人力成本的,像李文恒这样的透明,怎么会有人专程去刺杀他?
这里面嫌疑最大的,还真是李文忱,为了巩固太子之位才下手的。
可李文忱自己心知肚明,他斩钉截铁道:“我疯了不成,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他自便深受父皇喜爱,刚出生起就已被父皇立为太子,哪还需要搞什么刺杀,这不是生生往自己身上安把柄么。
传出这些谣言的人真是不知所谓。李文忱心里简直烦透了,自李文恒出事以来,就一直有人偷偷摸摸来问自己,可他明明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李文忱神色一冷,不想再提,遂移了话题,拿出近来听闻的一些政事,询问席衍的见解。
若有外人在场,怕是不知有多惊讶。太子向来聪慧过人,自幼就对朝廷政事格外灵敏,怎么会请教这样一个众人皆知的绣花枕头?
公务处理完后,李文忱又补了一大堆的婚宴贺礼,这才拿着席衍写好的书信,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