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和好
一日傍晚,唐七月正吃着晚膳,忽见大太监神情不对,却仍保持着和善的态度送走一人。
那人是谁?唐七月坐直身子往外一瞧,瞳孔立时震颤——
是大夫。
唐七月握着筷子的手立时一紧,惊诧道:“现在是晚膳时间,你怎么不在李文忱身边?”
见大太监神情慌乱,支支吾吾着不出话,唐七月更觉不对了。她索性搁下了碗筷,只直直盯向了大太监。
大太监见确实瞒不过去,而且想想就算七月姐知道了应也不会害太子,这才叹了口气,据实已告:“不是不喂,是,是……”
大太监语气里带出几分苦涩:“是实在喂不进去啊,全吐出来了。奴才已经换过好几种法子了,但都不顶用。”
再这样下去,太子怕是真的会……凶多吉少啊!
“什么?”唐七月震惊地站直了身,沉默良久后,她忽道,“带我去看看。”
唐七月绷着脸,一路绕过走廊,急匆匆地向前走着。哪怕她在心里了万次这不关自己的事,可心却仍不听话地紧张跳动。
他不会真的出事吧?不,肯定不会,都祸害遗千年,他哪能那么简单就死去了呢!
进了屋,只见昏黄的灯光下,李文忱的脸上面无血色,只僵僵地仰躺在床上,肉眼可见的瘦削了不少。
唐七月忽然一颤,突然从心口泛着抽疼。毕竟是从长大的情分啊,纵也怨过气过,可看着李文忱日渐消瘦下去,七月还是心疼了。
他该不会就这样一直睡过去,再也醒不来吧……唐七月颤抖着手,把手指放在李文忱鼻尖探探,察觉到虽然微弱但绵长的呼吸,唐七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意识回过来后,她才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这可真是……唐七月咂咂嘴,轻声抱怨句:“怎么总也让人担心啊。”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吃饭啊。
罢了。唐七月咬咬牙,对大太监道:“我再试一次。”
端着碗,唐七月心润湿了李文忱的唇,轻轻敲开唇齿,唐七月极尽耐心地等着汤汁慢慢流动,不错眼地一直盯着。
李文忱闭着眼,没有任何动静。
果然还是失败了么。唐七月的眼里骤然黯淡,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击,她陡然站立不住,跌坐在床边。
因为动作慌乱,她自随身带着的玉佩掉出一角,碰到了李文忱的手心。
不知道为什么,李文忱眉头忽然松缓,喉咙轻动一瞬。
“喂进去了!”大太监的情绪立时激动起来,压低了嗓音欢呼一声。
唐七月精神振作起来,继续慢慢喂着。
等一切结束后,唐七月把碗搁在一边,出神地盯着李文忱的脸。
就是面前这张脸,让她气过怨过,夜深人静时也曾恨得咬牙切齿的。可真当如她所愿,见这张脸愈来愈苍白下去,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心疼的。
算了,唐七月忽然长舒了一口气,吐出自退婚后一直憋在心里的郁气。
就这样吧,她不再恨李文忱了。就此以后,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不同于之前对李文忱的爱搭不理,接下来的几日,唐七月不时跑过来看看李文忱,心时时刻刻都牵挂着那里。
然而即便再是如何关注,李文忱的情况仍没有转好。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大太监成日里长吁短叹,急得满头热汗,却仍无济于事。他试过很多种方法,可无论再怎么心翼翼地喂,李文忱顶多喝下去一点,再多喂点就都吐出去了。
唐府气氛越来越压抑。
哪怕唐父素日来都在唐母和唐七月面前唾骂李文忱,成日里嫌弃这嫌弃那,可也忍不住私下里来找大太监,关心了句:“他,还能好么?”
没曾预料的是,唐七月和唐父极有默契,此时也正好来找大太监。一听这话,她立时藏在了门外,屏气等待着大太监的回答。
然而纵使只是个这样简单的问题,大太监也回答不出答案。
在一片沉默中,唐父陡然明白了答案。在一瞬间,唐父甚至有些恍惚,原来事情都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么。
泪水在一瞬间盈满了唐七月的眼眸,她陡然一颤,转身跑去了李文忱所待的房间。
见他的两颊已越来越瘦,想想还有这么多人关心他记挂他,可他却什么也意识不到,唐七月抽噎一声,忍不住怒道:“你醒来啊!你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没做,你还有想见的人没有见,你怎么人心就这样死去?你忘了你曾有过的雄心壮志么!”
“七月姐!”大太监正好赶来,闻言立即上前阻止,怕七月扰了李文忱的清静。
“醒来啊!”唐七月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蜿蜒流下,滴落在李文忱的脸上。
李文忱的眼睫陡然一颤。
屋中立时一静,几人心都紧紧提起来,俱都希冀地盯着李文忱,见他慢慢睁了眼。
真的醒了!
可众人刚要围拢上去关心,就见离床边最近的唐七月身形一个摇晃,忽然直往地下栽。
怎么李文忱刚好,又有人出事了?唐府里立时又产生一片慌乱,众人扶的扶,搀的搀,刚让唐七月躺在床上,又急匆匆去请来了大夫。
大夫一阵诊断后,才舒了口气:“无事,只是七月姐最近劳累所致,此时精神骤一放松,所以撑不住昏睡了过去,再歇会儿便可醒了。”
唐父的脸色立时难看起来,在心里偷偷又给李文忱记了一笔。
唐七月深深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她刚睁眼,混沌的脑海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李文忱醒了。
唐七月立时掀开了被子,匆匆整理一番后赶了过去。
一进门,就见大太监围在李文忱身边不停转,连问三遍身体状况。
李文忱挥了挥手,安了大太监的心:“无大碍。”
还真别,虽然他此时臭着一张脸的样子格外让人想冲脸上揍他一拳,可也比躺床上的死样子好多了。唐七月噗嗤一笑,悠哉地半倚在门边问:“终于舍得醒了?”
李文忱一听这个声音,惊得勺子掉到了碗里。
这个声音……李文忱不敢置信,他缓缓抬头,心中生怕只是一场梦。
还好,面前站着的真的是唐七月。李文忱不错眼地盯了半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在他昏迷前,他与唐七月已经许久未曾见过面了。这样一想,李文忱的脸色不由黯然下来。
大太监连忙将他重伤后发生的一切细细告知。
听到这里竟是唐府,李文忱身体一僵,生硬道谢。
唐七月惊讶地看看他此时狼狈的神情。自退婚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李文忱。她还以为等他们见了面,李文忱定会在自己面前炫耀一番,表达自己过得有多会快活,结果他竟然会感觉尴尬?
唐七月心里陡然意识到,是不是他心里也曾有过歉意呢?
心中郁结消散一些,唐七月忽扯出抹笑,状若无事发生,主动道:“我这里可讲报酬的,之后记得回报。”
李文忱眼里立时盈满了不可思议。这真的是唐七月么?以唐七月的脾气,她一见了自己,不该骂他一顿吗?
李文忱此时心中五味杂陈,他当然不是希望别人骂他,只是见唐七月不气了,他还真觉得好似缺点什么。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一见这个笑容,李文忱心里突然一松,甚至是有些怀念的一直盯着唐七月的脸,轻轻嗯了一声。
此后几天,李文忱安心养伤。除了偶尔唐父过来吹胡子瞪眼地刺几句,他过得很是顺心,伤也慢慢好转了。
可令他惊奇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与唐七月现在的关系……应该算作朋友吧?李文忱不知道这个形容是否合适。
自他在唐七月面前认认真真致以歉意,并获得了唐七月的原谅后,他们二人此后都很默契地再不提这个话题。一切的关系好像又回归了原点,他们就像是从前一样,一见了面就要阴阳怪气,彼此吵闹起来。
可他的思绪还有些梳理不通。面前这局面不就是他一手促成的么,可他为何不觉高兴,心中甚至有些憋闷呢?
然而没等李文忱捋顺心思,昭成帝就已几次派人来催他回宫了。李文忱是个孝顺的孩子,他不可能明知道昭成帝担惊受怕,自己还在外逍遥。
可是他要走了,却不知该如何对唐七月开口。他在唐七月面前静静站立许久,也没有组织好措辞。
唐七月其实早就知道李文忱要走了。毕竟是待在一个府里,那几个太监进进出出她又不是看不见。
此时一见李文忱来了,唐七月就知他是来告辞离去的。可唐七月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李文忱开口,最终自己先没了耐心,她没好气道:“你赶紧走吧。”
做什么婆婆妈妈的,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李文忱顿了顿,见唐七月没有挽留,轻轻哦了一声,才恋恋不舍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