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生日
浴室内水雾缭绕, 在磨砂窗上糊了一层,水声潺潺。
姜予年手搭在浴缸外侧,半眯着眼躺在那, 懒懒散散跟没骨头一般, 定定看着禇临帮他洗。
“哗啦啦。”
“热吗?”姜予年问道, “你脸好红啊。”
禇临是冷白皮,脸颊热度一上来, 便染上瑰丽的绯红色,一点儿也遮掩不住。
听见这话,禇临指尖一抖,撩起的水珠四溅, 他摇了摇头:“还好。”
其实脸上确实很热,不知道是因为热水放出的热气,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姜予年哦了一声, 安静地坐着,水平面在他的锁骨下边一点波动荡漾, 衬得胸膛、颈侧那一带的轮廓格外分明,那线条仿佛经过度量精准地长出来似的, 多一分少一分都将损失味道。
禇临眼观鼻,鼻观心,像是被蛰到不敢多看, 平心静气帮姜予年清洗胳膊,每次视线扫到那抹伤疤,心脏都会微微抽痛。
姜予年注意到了, 便提醒:“诶,行啦,再洗下去我胳膊上快掉下来一层皮了。”
禇临这才停下, 他在原地站了两秒,转到姜予年身前,面对着那张他不敢对视的俊脸。
他紧张得脑子发懵,只顾去给姜予年擦洗胸膛前边,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姜予年手抵着下巴,似笑非笑盯着他问:“禇临哥哥,你往下看什么呢?”
姜予年指背在下颌上轻轻摩挲,思考了会儿:“你要想提前验货也不是不可以,直接就行,但你这样……我容易害羞。”
“咳咳咳……”
禇临被呛到,连忙抬了头,正与姜予年的笑眼相对,他的脸因为这一通猛咳更红了,就连眼尾也泛着湿红,那双内勾的眼却微微张大,禇临连忙摇头:“没,我没这意思,刚才没有注意。”
平时清冷的脸染上霞色,姜予年眸光中闪过异样,又哦了声:“我刚才还以为是你看着我□□,心里冲动,馋我身子想耍流氓,没想到是我错怪你了。”
心里冲动。
馋我身子。
想耍流氓。
禇临难顶极了,只觉是三项罪行压下来,他呼吸都有些困难,这浴室里边空气太稀薄了。
“我没有。”禇临矢口否认。
姜予年不可置信又受伤,那眼里明晃晃的是‘你居然不馋我身子你太监’。
禇临:“……馋馋馋行了吧祖宗!你过来点,我们早点洗完早点出去了!”
总算洗完,禇临舒了口气,姜予年见他还站在那,看样子是想帮他穿衣服,就:“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
禇临想到刚才也是姜予年自己穿的衣服,不放心地瞥了眼他左臂,上边已经结痂了,他点头‘好’。
等姜予年从洗手台下方的抽出吹风机,插上电后,禇临来到他身侧,接过了吹风机调试一下温度,微踮着脚帮他吹额发。
姜予年舒服地眯了眯眼,适时低了头,便离禇临更近了,能看到对方双乌黑明亮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
热气流将发丝间残留的水吹走,游走在他发间的手擦过头皮,带来一阵难言的酥麻。
姜予年忍不住笑:“禇临哥哥真好。”
手握着吹风机把轻轻晃动,禇临闻言与他视线相碰,抿唇道:“那以后也帮你吹头发。”
这种温情没有维持多久,直到相对着写题时,禇临眼睁睁看他写累了随性地甩左手臂,不确定问:“你的左臂……”
姜予年一僵,糟了。
禇临什么都明白了,包括刚才让他又羞又窘的浴室里边那一幕,脸唰地涨红了,卷了习题册就要去边上,被姜予年拉住。
“前两天确实抻到了不舒服,这我没骗你,只是今天好了点儿了。”
禇临被拉住手腕,便站在原地没动,眉宇间有些气愤,他刚才是真的很担心。
“所以你就……你想气死我?”
“没有下次,”姜予年自知理亏,举手以示投降,末了又压低了声线,“而且你也没吃亏。”
那声音不大不,刚好处于禇临能完完全全听到的程度。
“……你什么?姜予年!”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两个之间的眉眼官司姜振国还是注意到了。
没有急着去找姜予年谈话,姜振国也不清楚把他叫来能些什么,只是一块儿去上班时,拐弯抹角跟陈怡提了一嘴:“你有没有觉得,予年和禇同学有点……过分亲密了?”
陈怡坐在副驾驶上抱着包,闭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又带着点儿没睡醒的慵懒:“那不是显而易见,一整个寒假黏在一块儿,能不亲密吗?”
等红绿灯的功夫,姜振国怕她没有准确get到他想表达的意思,又组织语言开口:“你也知道,他们这个年纪呢,心里边比较躁动,荷尔蒙分泌旺盛……”
屡次被老姜同志念经般的声音断睡意,陈怡索性撩开眼皮,没好气道:“有话直。”
“啊,”姜振国言简意赅又直白:“我觉得他们两个有可能在交往。”
陈怡翻了个白眼,早这样不就完事了,她平视前方:“不是有可能,是已经在交往。有人做过研究,如果不是男女婚姻观念入人心,很多人其实更容易爱上同性,这很正常。”
“最近不是一直在推进学习资料共享和同性婚姻合法这些事吗?”陈怡望着不断向前的车流,嘘了口气,“现在这个时代很开放,也很包容。”
姜振国默默开车,良久道:“去年,同性婚姻合法了。”
……
开学前一天,是禇临生日,姜予年很早便将他晚上的时间预订下来。
这时他左手臂已经差不多好全了,到了现在已经再没有隐隐的痛感。
姜予年给禇临发去一条消息:晚上六点见。
夕阳倾颓,余晖逐渐被远山吞噬。
夜市中有两个身材修长高挑的青年人牵着手,走在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的人流中,融进这一片喧闹。
姜予年停了下来,前边是个推车,上边用线水平着横了几行,将各式面具串在上边,他偏头看看禇临,笑着问:“有没有看上哪个?”
禇临伸手一指:“要那两个。”
姜予年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掠过了几个鬼面獠牙、侠客皇者的面具,最终落在一个仙气飘飘的男版‘嫦娥’和玉兔上边。
嘴角的笑意始终扬着,姜予年问:“这两个多少钱?”
摊贩一见来了生意,顿时从车那端溜达过来:“一个十块,两个算你十五。”
“行,扫码。”
两个面具到手,姜予年和禇临一边顺着人群走,一边摊开两个面具,周围的各色彩灯照亮面具。
束发玉冠的仙人,和他软蓬蓬的玉兔。
“寿星,来挑一个吧。”
禇临想都没想,将仙人面具戴上,接着便定定凝视姜予年。
姜予年一怔,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要戴这种软萌的兔子面具,不过今天寿星了算,他没犹豫多久,便戴上了。
肥嘟嘟的玉兔脸在头,禇临望向他的双眼一瞬间亮了,他笑了两声,又去挠姜予年的掌心:“我的兔子。”
然后便被姜予年一把握住了手,他接着:“年哥,你今天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啊。”
可爱的兔子俯下身,用唇碰了碰他的。
他们牵着手往前晃荡,四周有卖花灯、夜宵、棉花糖和玩意的,姜予年和禇临没再看上什么。
前方人头攒动,传来一阵阵唏嘘响动,姜予年越过许多人的头顶,望见了那边,也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拉着禇临便过去了。
“这里人好多。”禇临萌生了点退意。
“很多都是看热闹的,真正上手玩的没几个,”姜予年从兜里掏出一颗荔枝味的水果糖,拨开糖纸放进他嘴里,“在这乖乖等我一会儿。”
喂颗糖让等人,禇临都不这样哄他三岁的外甥,他跟在姜予年后边闷头走,忍不住又笑了。
这是一个支起来的棚子,大概有二三十平米,上边摆有三个军绿色圆盘,上边扎满了彩色缤纷的气球,前边的摊位上相应的也摆了三把枪。
将三把枪隔开的,是几乎占满了空间的玩偶,有大有,其中最大的就是毛茸茸的白熊,包在一层较为柔软的防尘包装袋里。
姜予年注意到,禇临一看到熊玩偶,双眼莹亮。
上一个人脱靶很多次,沮丧地放下枪:“不中,不玩了!这破游戏有黑幕,还没瞄准好呢就出去了。”
姜予年没管他的牢骚,等人一走,立刻接了上去,从兜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四十块:“来二十发。”
戴着围脖,身穿夹克的中年男人接过来,随后将对面被破的气球补充好。
姜予年朝旁边的禇临扬眉:“你猜我能中多少次?”
禇临思考片刻:“嗯,全中?”
此时摊主走过来,笑道:“哟,对你朋友挺有信心啊?真要是一连中了二十次,我把这只镇摊之熊给你!”
“好啊。”
姜予年站在正对面,很快抄起枪,接着便是‘砰’一声,一个气球爆裂。
周围的喝彩声瞬间沸腾了,而比喝彩声更快的,是那接二连三,几乎没有停顿的气球爆破声。
‘砰!’
‘砰!’
戴着玉兔面具的青年一一个准,他黑沉的双眼冷静,持枪很稳,瞄准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秒一声响。
摊主怔在原地,没来得及使出什么作弊的手段,二十个气球全爆了,军绿色的圆盘整个露出来。
“我去这个伙子!”
“二十个全中!天啊!”
“这枪速度嗖嗖的快,我都没反应过来呢,就结束了?”
姜予年放下枪,四周的喝彩叫好声几乎吵得耳膜发疼,他偏头看向禇临。
连中二十枪的修长青年放下枪,锋锐气息还未褪尽时望来一眼,这本该是锐利难当的一幕,却被玉兔面具悄然中和了气质。
禇临一怔,他刚才只是随口一,没想到姜予年真能全中,接着,他噼里啪啦鼓起掌:“年哥好厉害。”
摊主心不甘情不愿地揪着熊腿,心都在滴血,勉强笑着递给姜予年:“来,这是你的熊。”
姜予年没接,将禇临拉过来:“给你的,寿星。”
禇临抬手抱住足有一人那么高的柔软毛绒大白熊,拔萝卜一般往自己这边一带,摊主还不愿意撒手,让姜予年一挥手给扫下去了。
“别舍不得啊,你这儿不是还有只熊,”姜予年指了指枪,“还可以再来二十发吗?”
“你们已经有熊了!不可以了!”
姜予年也不无遗憾,和一旁偷笑的禇临往外边走。
人群自动给他们分开一条路,被家长抱在怀里的孩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只白熊玩偶,姜予年朝他们挥挥手,和禇临往外边走。
等到离开人群有一段距离了,姜予年才又停了脚步,转头看向禇临,清朗微磁的嗓音柔和:“开心吗?抱抱熊。”
透着柔软意味的昵称被他一字一字,从唇齿间缱绻着念出来,和着晚风有种不出的味道。
禇临仰头看他,杏眼明亮,他:“很开心。”
“那我们回广寒宫吧。”
禇临环视周围熟悉的霓虹,听见震耳有节奏的音乐,这才知道姜予年所的‘广寒宫’究竟是哪儿。
居然是天盛广场。
“刚好赶上了。”
姜予年拉着他站到舞池里,在一群大爷大妈们的环绕下,等一曲广场舞结束。
前边有人喊了一声:“准备了啊!今天是二人合舞!”
他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啊,禇临有些无措,站在风中凌乱。
禇临只见姜予年整整衣领,随即后撤半步,极为绅士地欠身致意,右手掌心朝上停在禇临身前。
姜予年温和有礼地问他:“梓潼,此时此刻,良宵美景,可愿与朕共舞一曲广场舞?”
禇临缓缓将手放上去:“我的荣幸。”
作者有话要: 临临:啊,好羞耻!
临临:但是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