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皎，灯火阑珊，昏黄的火光照亮了整座城。

    路上的人拿着花灯渐渐往河边涌去放河灯，姜暖望着众人的身影，“他们是去城外的河边吗？”

    霍骁应是，“城外的河深一些。”

    “姜姑娘想去试一试吗？”

    姜暖摇头，“应当会有人在下游拦截的吧？”

    霍骁颔首，“花灯里面放了少许蜡烛，下游村民会拦下来取走蜡烛回家使用。”

    姜暖勾唇，“我以为是天干物燥容易起火。”

    霍骁无声浅笑，“也有……”

    姜暖道：“最近已经有一个月未下雨了，路边杂草一点就着。”

    “云州上月山间被烧了两次，各地县城应当都会予以戒备。”霍骁顿了顿，“不过大部分还是下游村民贪婪罢了。”

    姜暖想着众人祈福的花灯最后成了村民引火的碎纸，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她这个花灯好。

    路上的人都涌去了城外，街上不再那么拥挤，两人很顺利的回到了铺子，铺子里坐满了人，人声鼎沸，伙计忙上忙下的招待客人，十分忙碌。

    “回来了？”正在记账的姜策看向提着花灯的妹妹以及不知何时来了县城的霍骁，他眯了眯眼，纳闷他怎么会在这里。

    霍骁朝姜策拱了拱手，“刚才在外间偶遇姜姑娘，思及许久不曾吃冷锅鱼，是以特意过来一趟。”

    霍骁得真切实意，好似真的只是顺路过来吃鱼的。

    姜策量了一眼霍骁，而后看向往里妹妹，“阿暖去后院帮娘，我来招待客人。”

    “好的哥。”姜暖看了眼霍骁，朝他浅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进了后厨的方向。

    霍骁看着姜暖消失的背影，在姜策轻轻叩响桌子的声音中回头，“好久不见。”

    这人看自己妹妹的眼神有古怪，姜策不想同霍骁叙旧，“几个人？吃什么？”

    霍骁回答：“一个人，鱼。”

    姜策提醒：“分量太大，霍公子一个人吃不完。”

    “没事。”霍骁顿了顿，“你若是饿了想吃也可以一起。”

    “霍公子记得付钱就行。”姜策将人领到唯一的空桌上坐下，“稍等片刻。”

    姜策折回楼下去让张三拿了酒水、卤味上楼，另外又去后厨看了鱼，等他重回楼上后，霍骁还未开动，只是端着酒杯口浅酌。

    姜策坐下，顺着霍骁的视线往外看去，入眼的是满街灯火，耀眼夺目，“没想到霍公子也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霍骁收回视线，看出姜策知道那花灯是猜谜才能拿到的了，他勾唇，“人偶尔也有闲情逸致。”

    姜策没有继续下去，只是看着外间人来人往的行人，“县城难得这般热闹。”

    霍骁颔首，“今日宵禁推迟了一个半时辰？”

    姜策应是，“若是日日都这般推迟便好了。”

    霍骁道：“云州宵禁是子夜时分。”

    “是吗？”姜策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似乎对云州并不感兴趣。

    霍骁抿了口酒，姜家兄妹都是这样口是心非的人，若非他看到姜策放在账本下的策论合集，他兴许真的被他骗过去了，“云州有个白鹿书院，乃是宋国国内六大书院之一，虽排名靠后，但其院长才学斐然，院长惜才，会吸纳不同的学生。”

    姜策听卫安几人过白鹿书院，“愚钝之资恐怕入不了院长之眼。”

    霍骁挑眉看向还有所顾虑的姜策，也不再多什么，“若是想好可以去寻他，他做学问是很厉害的。”

    “他有多首诗广为流传。”霍骁将记忆中的那几篇广为流传的诗词背了出来，“青田白鹤丹山凤，婺女姮娥两相送。谁家绝世绮帐前，艳粉红脂映宝钿。窈窕玉堂褰翠幕，参差绣户悬珠箔。绝世三五爱红妆，冶袖长裙兰麝香。春去花枝俄易改，可叹年光不相待。”

    “南国多佳人，莫若大堤女。玉床翠羽帐，宝袜莲花距。魂处自目成，色授开心许。迢迢不可见，日暮空愁予。”

    姜策颔首，“我听人过他前面一首。他的策论文章也是极好。”

    “臣闻仲尼之作《春秋》也，法五始之要，正王道之端，微显阐幽，昭隆大业。瀍?洛之功既备，范围之理亦深。伏惟陛下，受天明命，统辑黎元……”

    霍骁颔首，对上后续的内容：“载黄屋，负黼良，届紫宫之邃，坐明堂之上。顺阳和以布政，摄三吏而论道。雍容高拱，金声玉振。征求无厌，误及厮贱……”

    （ps，诗和策论内容全部来自于唐朝宰相张柬之，和狄仁杰是同事啊！一些影视作品里也有他。）

    原本不想多这些的，但姜策之后却很和霍骁聊得很舒畅，从书院院长的诗和策论慢慢引申到了百姓相关的民政上。

    霍骁虽不是现代人，却没有草菅人命的士族气，反而是认为施政应以人为本。

    姜策对此非常惊讶，“我没想到霍公子也会这般想。”

    “只是在军营中待久了罢了。”霍骁第一次正大光明的起自己的身份，“边关艰难，平民老百姓的日子太难熬，在云州大概是体会不到。”

    姜策颔首，他如今也多有了解，云州和边关之间有起伏群山，边关之外是截然不同的世界，而他们的安宁是边关将士在为他们负重前行，“多谢边关将士和百姓。”

    霍骁拱手，这是第一个普通百姓同他们谢，当然他应该也不普通。

    姜策看得出霍骁心怀百姓，所以也愿意同霍骁多一些自己的想法，两人许多三观、期待都很一致，最后畅谈得极极为尽兴。

    他们饮酒对月，畅聊许久，无关风月，却引为知己，妙哉。

    待到夜深人静，街上灯火都熄灭后，霍骁才离开，离开之前还相约：“霍兄，有空再一起饮酒。”

    “好。”霍骁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