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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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夜里一点多,姜晓堂被姜明远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涛人哪去了?不是让你带他先回家吗?”

    姜晓堂懵了一懵,当即吓得脸色苍白。他今天兜里闲钱多,街机玩得高兴一币通关了好几次,游戏厅出来时天都黑了,就把林逆涛给忘了。

    “学校后山,是在学校后山。”

    “衣服穿好赶紧下来!”姜明远把衣裤扔到姜晓堂身上,转身下楼发车。

    姜晓堂七手八脚的穿好跑了出去,两人在路上遇到了正回家的林边疆。

    今天张丽红门市处的帐和库存有点对不上,一直在清理核对弄得焦头烂额,回家回得晚,还不知道林逆涛要在他家吃饭写作业的事情。

    姜明远和林边疆则一直在加班审人问材料弄到半夜,待处理完毕,林边疆想着不要再折腾儿子,让他在老姜家好好睡着,明早直接去学校。

    姜明远直道没问题,明早他给两孩子做早点送他们上学。哪成想回家一看,到处找不着林逆涛的踪影,就自己家的孽障一人睡得直鼾,当即脸都青了。

    一辆破北京吉普212被姜明远开出了战斗机起飞的速度,三人一路无话直奔临潭一学校后山。姜晓堂闭着眼睛,紧紧攥住车门把手,不敢去看四周黑黝黝呼啸而过的风景,更不敢去看林叔叔和老姜阴云密布的脸色。

    他胃里和心里都在翻江倒海,“你可千万别乱跑!千万别乱跑!千万别乱跑!”

    吉普车行到山下路边一个急刹,林边疆跳下车就往山上跑,姜明远拽着姜晓堂紧随其后。

    被自己老爹铁钳般的爪子拉扯得内脏都快跑吐出来了,姜晓堂硬是不敢多哼一个字。毕竟林逆涛要真有啥事,自己也不用活了,山里直接挖个坑跳进去埋了正好。

    三人一路狂奔到半山腰,万幸,一个人影正抱着书包蜷在树下酣睡,脚边还零星滚了几个石榴和一地石榴子,林边疆急忙走过去,轻轻推醒了他,再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林逆涛迷糊中被人抱起,仿佛还没醒透也不见惊慌,直到俯在阿爹肩上看见姜明远和姜晓堂,当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看着着实可怜……

    “你跑到山上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先跟姜晓堂回家吗?”

    “我……我……”

    姜晓堂冷汗直流,十分孬种的念叨,“你可千万要兜住!千万要兜住!千万要兜住!”

    林逆涛却伸手一指,声哭诉,“姜晓堂骗我!”

    万事休矣,姜晓堂觉得自己可以找块风水好的地方开始挖坑了。

    林边疆却什么都没,看都没多看他一眼,抱着林逆涛提上书包径直下山,姜明远则阴着脸推搡着姜晓堂跟在后面。

    回到家,姜晓堂没得再进家门,而是被姜明远用警绳绑了吊在家属院里的树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到单位,姜明远简直都没脸给林边疆安排工作,反而是林边疆得了空闲,主动来邀约姜明远一家三口到新房子做客。

    姜明远在家翻找出两瓶好酒,又到农贸市场买了一整只山猪肉火腿,嘱咐姜晓堂。

    “待会到人家家你好好给林叔叔和涛赔礼道歉!林三两要是气不过揍你一顿你也得给我受着!明白不?”

    “他家涛不是没事嘛!你罚也罚过了怎么还没完了啊?”张丽红实力演绎护崽心切。

    “幸好是没事!万一有点啥事我拿什么去赔给人家一个儿子?到底还不是你把他惯的无法无天了!什么坏事都敢干!”

    “是!我惯得 !儿子都了多少遍他不是故意的,你这个当爹的又听进去多少?不照样把他吊在树上吹了一夜冷风么?我再不惯着他,别人都当他是没人要的孤儿呢!”

    “你!怪不得姜晓堂不学好成天惹是生非!”

    “那姜大队长你来管啊!别到他将来杀人放火了才想起有这么个儿子!”

    “……”两人剑拔弩张,话越越冲。

    姜晓堂揉着脑壳大喊,“大街上呢你俩能别吵了嘛?”

    又对老姜。“行了老爸,这事我真知道错了,我也挺后悔的,待会我一定给林叔叔好好道歉!”完姜晓堂又勾住张丽红的臂膀,声宽慰母亲。

    林边疆的新家在临潭县城近郊,骑自行车进城也要半个多时。因为在彝寨住惯了的阿母是床脚没落在实心地面上睡不踏实,什么也不肯搬进公安宿舍楼,林边疆便将单位福利房转手出去,东拼西借的在县城边上买了这栋两层半带院子的楼房。

    敲门进去,林边疆正好在院子里收拾寨子里搬来的东西,看见老姜手上拎着的酒肉立马眼冒绿光,连忙嘴上客气道,“来就来你带啥东西啊?”手上忙不迭的伸手去接,再把姜家让进屋内。

    文清牵着林逆涛也迎了出来,姜明远便正色道,

    “姜晓堂!过来!”

    姜晓堂连忙走到林边疆跟前站得笔直,俯首帖耳一本正经的道歉。

    “林叔叔、林逆涛同学。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人、做坏事、欺负同学了。”

    看着姜晓堂低眉顺眼的样子,林三两乐不可支,伸手揉乱他的头发。

    “令狐傲天教主这般乖顺的模样真是难得啊?你真不考虑改成水果糖的糖么?”

    “改个屁改!江湖上行走怎么能取那么娘们唧唧的名号?林三两你在揉我头发我揍你儿子了啊!哎呀!”

    正经不过三秒就炸毛!姜明远一巴掌扇到他头顶,“有没有礼貌?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对不起也不会好好啊?”

    “行了老姜,翻篇了哈!”林三两嬉笑着朝姜家父子一拱手,“以后犬子就仰仗令狐大侠多多照拂了。”

    调笑完,林边疆又蹲回院子里乱七八糟的纸箱旁边。

    “老姜你们先进客厅坐会儿,我把这几个箱子收拾好咱就开饭。”着林边疆从纸箱子里取出来一个做工考究雕花精细的长条形木头盒子,轻轻按压卡扣,就见里面放着一长一短两把彝刀,刀身用布裹着,只露出一截铜质圆环、錾刻花纹银线缠绕的刀柄。

    这就是陈振辉临走前都念念不忘的彝刀吧!姜晓堂两眼放光,想也没多想就伸手去抓,

    “三两叔这你的刀吗?借我看看呗!”

    “心!”

    “哎呀!”

    比林三两大声喝止更快的是林逆涛的飞腿,见姜晓堂伸手去抓那刀,林逆涛竟直接一脚把他踹开。

    “你干嘛呀!?”姜晓堂跌坐在地上揉着屁股,这臭子下脚真狠!

    林逆涛理都没理他,径直走过去关上盒子,抱起转身就走。

    林边疆却沉声拦了一下,“你差不多就得了啊!” 又笑嘻嘻的看向姜晓堂解释,“抱歉啊大白兔!那是涛的刀,平常宝贝的连我都不敢动,而且这刀都开过刃了,又没有刀鞘,锋利的很,你刚才那一下要是抓上去,不得割了手指头么。”

    他的刀?姜晓堂嘀咕,他那么细的胳膊他举得动么他?林三两骗孩的吧!

    “为什么没刀鞘?”姜明远皱眉问道。“彝刀不都有刀鞘的么?而且,让涛使这个太危险了吧?”

    “能有啥危险?”林边疆却不以为意,“我家涛啊!用不着刀鞘。”

    林家对姜晓堂的作为虽然没放在心上,但屁大点的县城最不缺吃得太饱的正义路人。

    天可怜见,缉毒队林警官家刚从大山里搬到县城的憨货,竟被姜队长家的流氓哄到半山坡待了一夜,差点让野狗叼走了都,迅速绘声绘色的传扬遍半个临潭县城。

    城里认识的不认识的叔叔阿姨再看见姜晓堂,都是一脸痛惜又鄙夷的指着他对自家孩告诫,

    “看见没?就是他!鬼主意多心眼坏!再跟他一块玩心你也被卖到山里去!”

    这事在学校流传开来,五年三班九阳神教教众一哄而散,并决定对令狐教主表达惨无人道的鄙视!教主走到哪哪里就给他空出一片地方,防他不比防贼松懈多少。

    毕竟嘛,平常一起争吃闹捣个蛋什么的也就算了,你把一个结巴山货哄到山上过夜安得什么心?这不是缺德么!

    所以令狐傲天至此只得改名独孤冷,满心都是无敌多么寂寞……

    林逆涛也不再粘过来拉他衣角了,反而得空就拿着本字典跑到校办公室缠着语文老头请教拼音和阅读。

    语文老头很是欣慰,这孩子脑瓜子聪明一点就透,虽然习惯了彝语文法和发音纠正得有些吃力,但看着他认真又执着的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念出来,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比那些听课听不了两分钟就开始魂游天外的子们强了不知多少倍!

    其实林逆涛只要不张嘴,一点都看不出是竟是山里彝寨养出来的娃娃。

    临潭这地方属于高海拔山区,再白嫩的姑娘都会被高强度紫外线镀上一层粗糙暗黄,所以文清那种清透细腻的北方白无论是在彝寨还是临潭都让人十分嫉妒。

    林逆涛长相性格都随文清,温和平淡又天生一双笑眯眯的清隽眉目,让人觉得不扎眼很舒服,很快,班上的丫头片子们越来越爱围在他身边笑。

    自那晚被夜里的寒风涤荡了一夜坏心眼,姜晓堂再也不敢作妖。每回放学都老老实实的等着他,但今天围着他的几个丫头竟然唧唧喳喳个没完。

    眼看日渐西沉,姜晓堂饿得肚子咕咕叫两眼直冒绿光,实在不耐烦了才过来喊他。

    “林逆涛,回家吃饭!”

    “姜晓堂你想干嘛”一梳了两羊角辫的丫头站了起来,老母鸡护鸡仔一样把林逆涛挡在身后,“欺负同学是不对的啊!心我告老师!”

    “张婷婷造谣也是不对的啊!你耳朵聋了没听见我喊他回家吃饭啊?”

    “涛同学为什么要跟你回家吃饭?你又在想什么坏招?”

    平白被人泼一盆脏水,姜晓堂又饿又气,一把搡开那丫头把林逆涛从座位上拽起来。蛮横的道。

    “关你屁事啊?”

    “姜晓堂!你人?”

    林逆涛却使劲挥开姜晓堂的爪子,赶紧扶住被推倒在一边的丫头,慢慢。

    “谢谢你们!教我……认拼音。我,我爸爸,让我在……姜晓堂家,吃饭。谢谢。”

    “真的吗?”丫头们不相信,“涛同学,姜晓堂要再欺负你你不用怕的,我们帮你告诉老师!”

    “是,真的。”林逆涛笑着收书包同丫头们告别,又一把拽住姜晓堂往外走。“谢谢你们。明天见。”

    “嘶……你轻点,你属熊的嘛?”姜晓堂被拽的一趔趄,连忙拿起书包跟了出去。

    出了校门,林逆涛看着姜晓堂,一字一顿的。“你!别给,姜叔叔,惹麻烦!”

    “……”姜晓堂一愣,好气又好笑,“不是,你凭啥管我啊?”

    林逆涛却挥了挥拳头,“姜叔叔,你再,捣蛋!让我收拾你。”

    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这从跟在身后缩手缩脚的鼻屎疙瘩威胁,姜晓堂一愣,都气笑了。

    “行。不捣蛋,怕你我!赶紧回去吃饭成不成?”

    林逆涛满意的笑了一笑,不再话默默走路,姜晓堂却莫名其妙的心里一擂鼓,两颊有点红。

    “其实……你不用找那些丫头,拼音我也可以教你读的嘛!”

    “……”

    “你别笑!我前后鼻音分得可比那帮丫头好多了,真的!”

    三年后,临潭县东邑乡大弯山盘山公路边,一具女尸横陈在路边不远处的草丛中,四周已拉起警戒线。

    临潭县公安局刑事技术勘验组组长蒋松,正现场指挥民警由中心向外围开展勘验工作,他自己则带上口罩和手套,先固定了尸体位置及颌面部状况,再一点点向下检查尸体外观,轻轻掀起尸体衣物,露出腹部的大面积开放性创口,用放大镜仔细辨认,最后用镊子心取出创口边沿附着的一点东西,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便装到物证袋里。

    “周!给缉毒队姜明远个电话,让他1个时后到殡仪馆去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