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薄九寒呢？那子怎么没来？”

    薄老先生问道。

    童真真身形一顿，低声道：“对不起。”

    下一秒，她不顾什么礼貌，体面拉着南万里：“神仙姐姐，你跟我去看看薄九寒好不好？他现在状况很差。”

    南万里笑着点点头。

    童真真带着南万里先行离开。

    慕容仲延和苏惜榕招待薄老先生：“老先生，给您安排了单独的院落。”

    几人一边从场往出走，慕容仲延和苏惜榕一边看着前方的南万里。

    按道理，南万里和他们是一辈儿的，可刚才看起来，那个南万里年轻的吓人，他们反倒像是长辈一样。

    卧室里

    童真真看着薄九寒，上去握着他的：“阿九，神仙姐姐来了，她一定会救你的。”

    南万里进来走了一圈，左看看，右看看，姿态随意。

    最后，她停留在床边，上去曲起重重的敲了敲薄九寒的额头。

    “好样的啊，放弃鲛人神格，以骨血献祭，啧，这都疼了快两个多月了，还没疼死啊？”

    南万里语气带着挪愉，完全没有因为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儿子，而有一丁点的收敛。

    “咳咳”

    薄九寒一阵剧烈的咳嗽，从喉咙里吐出一大口浓血。

    “神仙姐姐，你快帮帮他吧。”

    童真真祈求道。

    “没用的。”南万里摇摇头：“他如今能这样苟延残喘，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没办法，人要想得到些什么，总要放弃一些东西，他能救你回来，这是他得到的，重病缠身，骨裂之痛，这是他应该受的，我也没什么办法。”

    南万里摊开掌，耸耸肩。

    “什什么意思？”

    那一刻，童真真内心仅存的那一丝丝希望崩塌，她紧紧的皱眉，努力克制，可仍旧身体不住的发抖。

    “你没有听错，他没救了，他这辈子，就只能这样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了。”

    南万里笑了笑，上去再重重的拍了拍薄九寒的脸。

    “真是妈妈的好大儿啊。”

    “噗——”

    薄九寒脸色惨白，又是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浓血，整个人剧烈喘息着，如同将死之人上不来气一样，胸膛起伏剧烈。

    “你干什么？别这么重的打他。”

    童真真看着南万里打薄九寒用的那股劲，她觉得都疼，更何况薄九寒呢。

    南万里抱臂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哎，行了，你就这样躺着吧，我看了也伤心，就先走了。”

    南万里完，就要朝门外走去。

    “等等。”

    童真真猛然起身，快走几步张开双臂拦在南万里面前，面部僵硬，嘴角却硬生生的扯出一丝笑意。

    “神仙姐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南万里挑眉：“开玩笑？你觉得我用得着跟你们两个辈开玩笑吗？”

    “薄九寒是你的孩子，他已经快要死了，他都成这幅样子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松？你一点都不关心他吗？”

    童真真不明白，如果不是开玩笑，如果不是南万里知道薄九寒能医治，那么她这种冷漠的态度，玩笑一般的语气，是从何而来的？

    南万里换了个站姿，俯身看着童真真，笑了笑。

    “事情已成定论，伤心，难过这种情绪，是没有用的，我救不了他，看着他难过受折磨，无疑是给自己心里添堵罢了。另外，我是鲛人，按照我的修为，活个万年不成问题，薄九寒这个二十来年的儿子，对于我来，不过是过眼云烟。

    或许以后我会遇到更为心动的人，有别的子嗣也不一定，人生漫漫长路，总要自己看开点，才能活的舒心畅快。

    当然了，作为他的母亲，母子缘分一场，我也不会太过于无情，我刚才看了，他最多再有五天时间，所以，我会等五天后，给他收尸。”

    南万里看着童真真微笑开口，那双绝美的眸子里，是近乎残忍的理智！

    童真真发愣，南万里每一句话都没有错，可是这种理智，对于人来，太窒息了，就像是拿刀子在一片一片剐心尖最嫩的肉一样。

    “妈”

    床上，薄九寒眼珠暴突，眼里全是血红。

    整个人脆弱憔悴的看面相，是要比南万里还要有些年长的。

    薄九寒看着南万里的背影，他心痛如绞，他的母亲，怎么可能出这样的话？明明时候，她对自己那么好。

    为什么自己要死了，母亲就这么冷静到绝情呢？

    薄九寒内心悲痛交加，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控制不住的轻微打颤！

    “咳咳噗”

    他仰着脖子，脆弱的脖颈好像随时都要断了。

    从喉咙里溢出来的鲜血，瞬间，就染红了纯白的被褥。

    “薄九寒！”

    他这幅样子，吓惨了童真真，童真真立马惊惧的扑过去。

    薄九寒已经昏死过去。

    而门口的南万里，在童真真挪开的时候，就已经迈步离开，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

    海边

    薄老先生坐在岸边，海风一吹，老先生笑呵呵的。

    “万里，那子怎么样了？”

    “快死了。”南万里走上前，从佣人里的托盘的茶壶中，给老先生倒了杯茶递上去。

    “万里，不要骗我，我一个老人家了，可经不起这样的玩笑。”

    薄老先生眯着眼，看着潮起潮落。

    “真没开玩笑，您自己想想，薄九寒放弃鲛人神格，用骨血献祭，他还剩下什么？他本来就是要死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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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万里尽量绷着脸，但眼里的笑意是那么明显。

    “哼”薄老先生扭头，不去接她的茶。

    南万里换了个方向，弯腰把茶再次递上去，哄道。

    “好了好了，跟您开玩笑的，就算九自己作死，我也要把他救回来，他是我和阿肆的孩子，我怎么可能真不管他。”

    “我就知道，你最爱开玩笑。”

    薄九先生瞬间喜悦爬上面部，他接过茶，喝了一口气，噗——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你给我喝的什么？怎么这么难喝？”

    薄九先生皱眉。

    南万里继续把杯子填满：“您可以把他称之为养生茶，您按我的做，保证让您活的比世界上有史以来所有人类都活的要长。”

    南万里咂咂舌，眼珠子一转：“或许，比那个放弃鲛人神格的人，还要活的长。”

    “哈哈哈。”薄老先生开怀大笑。

    南万里如今的语气，就跟当年和阿肆在一起，两个人一起调侃他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到现在，还真是有点怀念啊。

    ——

    另一边

    童真真本来是指望南万里来救薄九寒的。

    没想到，南万里来的一顿输出，冷漠的言语直接让薄九寒吐了三回血，一次比一次中，昏迷后，好几个时呼吸微弱。

    想着南万里的薄九寒最多再有五天寿命，她的心就如同掉入了湖水中一般冰凉刺骨。

    深夜

    薄九寒幽幽转醒，想着南万里的话，只觉得心痛如绞。

    一股想要呕血的冲动又涌了上来。

    他刚一转醒，童真真就爬了起来：“阿九，要不要吃东西？我去给你做，好不好？”

    “不用。”薄九寒摇摇头。

    他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

    “那喝点水？”童真真立马把杯子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

    薄九寒又是摇摇头：“不喝。”

    他看着童真真，想到母亲绝情冷酷的话，他再有五天寿命了。

    他内心生出一股冲动，心翼翼的问童真真。

    “真真，我现在还帅吗？”

    童真真含泪点头：“帅，很帅。”其实，现在的薄九寒，哪里有半点帅气可言。

    身形消瘦，形如枯槁，脸颊深深地凹陷，要是个胆的朋友见了，都会吓哭的形象。

    薄九寒眼里亮晶晶的：“如果可以的话，在我剩下的日子里，你亲亲我好不好？”

    他怕自己的样子被人嫌弃，所以语气，都带着恳求，期盼。

    “好。”

    童真真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眼角滑落的泪珠掉落在两人唇上，眼泪的味道是苦涩的。

    童真真分开后，捧着他的脸，如捧着一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我以后每一天，都吻你一遍。”

    这是她的承诺，这是她迟来的爱意，也是她在薄九寒生命的尽头，能做的最后一点事。

    自从南万里来后，薄九寒由原来的能喝一点粥，喝一点水，变得什么都吃不下，什么都喝不下。

    第一天，呼吸微弱。

    第二天，眼里灰蒙蒙的，看不到一丁点儿生的希望。

    第三天，就连简单的眨眨眼，抬抬眼皮，都要费很大的功夫。

    第四天，身体已经不能动弹，好几分钟之内，童真真甚至于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第五天：

    卧室里，南万里迈步进来：“他死了。”

    南万里就如同一个死神一样，进来面无表情的宣布薄九寒的死讯。

    童真真坐在床头，心如死灰。

    床上的薄九寒，脸色乌青，已经不成人样了。

    她指尖都在发抖，颤抖着摸上薄九寒的面庞。

    “阿九，遇上我，你真是八辈子倒了血霉！”

    毫不夸张的，在这段关系里，薄九寒绝对要比她付出的，多太多了。

    与此同时，她也非常肯定，无比确定，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如薄九寒爱她一样爱她了。

    南万里道：“尸体带回去太麻烦，就埋在你们家坟里吧。”

    童真真愣愣的，不接南万里一句话。

    等南万里走后，摸着薄九寒迅速凉掉的身体，她再次轻轻的含着泪印下一个吻。

    深夜

    童真真给薄九寒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棺材里，童真真摸着薄九寒的脸，缓慢绽开了一抹惨淡的笑意。

    阴风阵阵，海边的风，也带着一股冷人的阴凉。

    高空中，南万里看着一群人抬着棺材，她叹气道。

    “不应该啊，时间没错啊，难道那子真的死了？”

    南万里诧异道。

    与此同时

    道路上，咚——咚——咚——的声音，在如此阴凉的夜晚，尤其还抬着一个棺材的情况下，直接让人心底发毛。

    “你，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其中一人，有些腿脚发软，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凉意，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我也听到了，好像是棺材里的。”另一个人人话声音都在发抖。

    细细听去，海风伴随着咚！咚的声音，那声音，确实是从棺材里打出来的。

    “啊！救命啊！有鬼啊！”

    声音越来越大，一点一点的摧毁人的心理防线，直到最后，抬棺材的人实在受不了了，惊恐的放下棺材，纷纷逃窜。

    童真真听着那阵声音，却涌现出与惊恐完全相反的情绪。

    她用力劈开棺材，深夜里，这一幕让人看的毛骨悚然。

    砰！

    当棺材打开时，她看到了扒在棺材口，用力喘息的薄九寒。

    “呼！呼”

    薄九寒看着自己身处棺材里，而且此刻还能呼吸，是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母亲不是自己再有五天的时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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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现在，他的身体没有一丁点儿的不适。

    童真真狠狠扑上来，一把抱住他，两个人喜极而涕。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薄九寒能活下来，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等二人哭够了，南万里这才出现。

    毕竟，她是个懂事的长辈，不该打扰的时候，绝不打扰。

    南万里坐在棺材板上，身影消瘦的薄九寒和童真真牵立在她面前。

    薄九寒迫切道：“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万里抱臂，翘着二郎腿，姿态霸气。

    “还能怎么回事呢？我总不至于真不管你吧？人生有一个逆子就够了，再来一个，我怕我寿命减短！还记得我刚进来时，敲打你的额头，以及打你脸的那几下吗？”

    “记得，很疼。”薄九寒如实回答。

    那几巴掌，完全超出了他认知以外的疼，毫不夸张的讲，比当初献祭骨血还要疼。

    “那就对了，是将灵力注入你体内，重塑经脉，骨骼的，当然会奇疼无比了。”南万里道。

    那几巴掌，当初的疼痛程度，可远远超过了童真真当时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疼。

    “神仙姐姐，对不起。”童真真上前，有些抱歉道。

    当一切真相大白，现在回想，她当时的语气，真的有点不尊重南万里。

    “没事，其实，一方面是重塑经脉需要时间，另一方面，我也确实是故意的，我想让你心疼心疼他。”

    南万里眨眨眼。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怎么能不心疼呢？

    “行了，你们吧，我回去了，果然啊，老年人熬不了夜。”

    南万里打了个哈欠，迈着悠闲的步伐，缓缓离开。

    童真真一把抱住薄九寒，踮脚在他耳边道。

    “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薄九寒紧紧的拥抱着她，无比深情道：“我也是。”

    很奇怪，刚刚有点阴冷的海风，在此刻，竟然莫名的温柔了起来。

    海边相拥的一对人，看起来是那么的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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