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对手戏
秦淮思来想去,觉得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先不要他才进组一天,根本没机会做什么事,更何况,席邵白来这儿也才一会,这段时间,他连话都没几句。
那……
秦淮想起相西然之前对自己的态度。
那就是另外一种可能了。席邵白或许也听了什么,认为自己不择手段,为人人品不端。
根据秦淮前世对席邵白的印象,他虽然对许多事情都是没什么兴趣的态度,但底线格外分明,最看不惯没有实力还心思很多的人。
就算不屑于当面什么,也不会藏着这种厌恶。
秦淮收回目光,神色自若。
前世对他谩骂诋毁的言论如潮水滚来,一浪接着一浪,迅猛得像要将他拍进狂啸的海洋里,却也没让秦淮一蹶不振。
抛开那些裹挟着恶意的言论,就连寄到公司的恐吓信、线下活动现场被人破坏、被推搡泼水的事情,也时常有之。
他不是不难过,但久而久之,也不便放在心上。如果身边的人因此远离了自己,才是让秦淮罹受击的导火索。
像席邵白这样的态度,什么也没,更不可能背后推自己一把,已经再好不过了。
自己现在没有任何代表作,别人有这种怀疑,也不奇怪。
不过也正因如此,让他对那些愿意相信自己的人,怀有格外的感激。
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有人坚定不移地信任着自己的人品,本身就是件需要感谢的事情。
他沉下心来,思绪很快已回到工作上。
今天这场戏……有些特殊。
这是剧本相对前期的一场戏。
天欲雪化身少年形态,用慕雪的名义同沈谌相识,那时他的记忆尚未完全归位,并不像彻底恢复后那样游刃有余,对人世间的一草一木都不含有分毫感情。
主角团路过一个镇,在怪事不断的山脚下暂居。谁知怪事的背后牵涉出另一桩秘闻,也因此引出此间近百年前的一桩灭门惨案。
慕雪作为曾经的亲临者,受到了刺激,被拉进了幻境,困在过去的身体里。
也无可避免地,被沈谌发现了端倪。
这一段是沈谌对他单方面的质问。
血淋淋的伤疤骤然被揭开,慕雪心慌意乱,也在沈谌面前露出了更多把柄。
所以从气场上来,他是有点吃亏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压下去。
秦淮的妆造已经基本完成,他睁开眼帘,撞入视线里的就是一张失魂落魄的脸。
他的妆整体看起来很素,几乎看不出来什么化过妆的痕迹,唯一的艳色是脸颊、眼下的血迹。
在这样一张苍白的脸上,那片殷红反而显得格外扎人,如果忽略凌乱的散发,简直像个吸人精血的妖怪了。
他心里觉得好笑,看那边席邵白还需要些时间,于是随手拿起手机,对镜拍了张,发给段忱。
那边没有任何反应,可能是在忙。
秦淮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平日里他的眼梢是温柔有情致的,现在视角上被更延长了些,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即使不刻意做表情,看起来也是冰冷的。
只是这份冷淡被面上的脏污中和了,格外狼狈,遮去了大半张脸。
正好,不破不立。
化妆师的手法极娴熟,把秦淮自己的影子消去,此刻便已先有三分像戏中人了。
他闭上眼帘,听着周遭人来人往,忙碌的声音。
忽然耳边有喊自己的声音,秦淮睁开眼,气质已在浑然不觉中置换成了山海那方的另一个人。
少年眼光不复往日清明。
他的白衣被血染红,脸上也沾满了鲜血与脏污,长发狼狈散开得像个疯子,在大火中冲到一片废墟的空地。
身后是燃不尽的烈焰,蜿蜒着如蛇信喷吐扑将过来,把地面烧得焦黑。
“慕雪,慕雪,醒过来。不要听它的声音!”
识海里传来个冷静的声音,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是谁?
他的眼底染成了赤红色,分明呼吸还是短促着的,身形却一滞。
下一刻,慕雪慢慢地低下头,看鲜血不断从手中的剑身淌下来。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眼睛微微睁大,指尖也止不住颤抖起来。
就在此刻,沈谌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身后响起:“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原来沈谌竟也踏入了幻境,赶了过来。
他的语声比往常更冷,带着质问。
冲天的火光升起,挡在两人身前,像一面质地格外特殊的墙。一霎之间,他们的距离就如隔了天堑,格外遥远。
“你过,你的师门上下,是被魔君屠尽的。”
隔着夜色中那点儿跳动着的微弱火光,映出沈谌的神色异常严肃。在这样关乎底线的事情上,他一向格外执着。
从前他觉得自己不过一个被洪流裹挟至此的游魂,对此间种种,也难产生真正的共情。
但他不过情感来得迟钝了些,却不是冷血无情。
这样惨烈的场景,全天下没一个心性正常的人看了,还会平静如初的。
“我们来时遇到的那些事——”
“是我。”慕雪回答得利落,但在迎上对方的视线时,却很快转开。
沈谌望着他,曾经的同伴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纵然此刻有千万个问题,他也只问出来最关键的那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
慕雪的目光往下移,落到了沈谌的指尖上,似乎有道白光一闪而过。
剑已出鞘。
或许正在夜色中,悄无声息直指着自己的喉咙。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像那些人一样,不问缘由,只想着取自己的性命?
那些自私的人,他们...都该死!
慕雪的神情变了。
他手一挥,灵力织就的镜花水月就浮现在夜空中,一幕幕重复着从前发生过的场景。
从前种种罪恶的因,都在无声中结出了孽果,反噬其身。
“因为,他该死。这本就是场彻头彻尾的阴谋,而我曾经的师父,才是亲手造就这一切的根源!”
沈谌看得分明,他心底簇拥着怒火,眼中却满是痛苦之色,像在极力忍耐什么。
“但……”
少年周身明明充斥着数不清的戾气,可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脆弱。
“但这些人,不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