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秋山与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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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忱眸光暗了暗,眼底好像有乌云滚动,深得像乌漆漆的泼墨。

    如此这般,他连嗓音也变得微哑,只着了魔似的盯紧怀里的人:“你...不怕?”

    会不会怕,终有一天会后悔?

    “跟我喜欢的人做这种事,不丢人。”秦淮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颈,迎上并对准了段忱的视线,“换言之,就算真有那样一天,后悔的也不是我。”

    他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是苦果自尝,绝不自怨自艾的。

    段忱只觉得身体滚烫,已微微发汗。他从没这样难受过,既热得要命,也也干渴得要命。

    他不受控制的,转眸望向了秦淮,喉结急速地滚动了几下,仿佛急需汲取一捧救命的水,灌入自己的五脏六腑。

    秦淮数着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

    他的心脏跳动得飞快,他眨眼之间,眼前的景物已掉了个个儿。

    身下的床榻柔软得松陷下去,他也陷落在这不可言的温柔之间,被坚实的臂膀困于方寸之地。

    方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在须弥间消散了个干净。面对未知的恐惧,让秦淮的肩膀不由微微颤抖起来,却又强作镇定,望着段忱的眼睛。

    看着那双眼睛的时候,他才不会怕。

    因为秦淮演戏多年,知道眼睛最会话,漂亮的谎话,也最不会骗人。他从中望见了个热烈爱恋着自己的影子,望见了满是野性和侵略性的占有欲望,才不会害怕。

    他怕的从来都不是受伤,而是失去。

    一个不把自己看得易碎的人,是不会轻易被碎的。秦淮从不是橱窗里漂亮的玻璃摆件,他的心一旦定下来,就没人能摧折他。

    段忱也在看着他。

    他的目光宛如穿透实质,抚遍怀中的人每一寸肌肤,好像野兽在逡巡自己的领地,每一分、每一寸,都要烙印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他们都在紧张、在害怕。但他们又都心里清楚,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放过彼此。

    秦淮的唇形很好看,多一分太满,少一分又显得太薄情冷淡,但这再合适不过的分寸,却并非人为所能修整出来的。

    此刻,段忱正细意描摹着这样秀气的唇瓣,他想,若是人类当真如上天所造,秦淮应当是女娲手中最具灵气的那一批。

    “段哥哥。”

    秦淮很少这样唤他。从前是年纪轻,喊来的时候,两方都心无旁骛,不会生出遐昵的绮念来。

    但互证心意后,他便谨慎了许多。总觉得这样的称呼,轻轻细细,是在勾人。

    秦淮一向不习惯事情过于脱离控制,于是在情事上,也想争回个主动权——毕竟只躺着任由对方像弹琴般拨弄自己,是件很没面子的事。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最不合时宜的铃声却如同夺命曲一样,在这间融化了蜜糖、拉丝黏腻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段忱的面色很不好看。

    他本想不去理睬,但铃音响亮,属实有点破坏气氛,只能拿过手机来,随手划掉。

    然而下一刻,手机又重新响了起来。

    这次段忱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看来形容了。任谁在这种关头被断,都不会憋出满腔好气的。

    “...你接吧,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秦淮也有点儿跳戏,他主动坐起来,把手机捡起,递给了段忱。

    这下,委实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段忱面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满心的怨气和怒火,都攒在临界值的点上,要等着听对话的内容——倘若是不重要的东西,他势必也会让对方感知到同样的憋闷。

    但接通之后,他整个人的状态一凛,陡然全变了。

    秦淮一眨不眨看着他,觉得段忱不像是身处这间温暖的屋,而像是坐在某处可怖的修罗场,身边是冰冷的雨、腥臭的血,让人随时都能精神压力失控。

    他心里有点紧张。

    秦淮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他很想把段忱从那个状态里拔出来,却又觉得,该给对方冷静下来的时间。

    等到电话挂断,等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周身依旧围绕着那种戾气后,秦淮终于忍不住,轻拍了他一下。

    也就是这再轻微不过的碰触,让段忱惊醒过来。

    他目光先是猛然一戾,数不清的火星压在了眼底,涌流着某种格外悲伤的情绪,把附近的事物都撕成碎片。

    秦淮把手飞快地缩了回来。

    实际上,即使笼罩在这种近乎窒息的悲伤中,段忱也没半分伤害他的举动,只是秦淮自己惊了一瞬,条件反射收回了手。

    “怎么了?”

    “我姑姑给我的药,里面含有微量的毒素。”段忱失魂落魄地下去,“所以,你被人害死,可能也和我有关。”

    其实他已不下去。

    这些事情听起来都太荒诞了,又都来得太突然。

    秦淮拧起眉,轻轻思索着。段云婧这个名字他也听过, 是段家上一辈里面唯一的女性,持有段氏股份百分之十,在段忱提到的关于家庭的片段里,她占有相当重要的部分。

    这样一个女性,她是段忱尊敬的长辈,也是比和母亲还亲近的亲人。

    如果换做是他遇到这种事情,一定比段忱还痛苦。

    秦淮现在是盘腿坐在床上的。他往段忱的方向移了些距离,伸手抱住了对方:“有可能是旁人借用了姑姑的名义,也许中间还有其他经手环节,还不能下结论。”

    他心情也很沉重,轻轻偏过头,枕在段忱的肩膀上。

    秦淮的发梢很软,蹭在皮肤上的时候,微微发痒,他的体温又是温热和暖的,里面的睡衣是宽松款式,流出一截光滑的臂,抱着人的时候很舒服。

    段忱唇际颤了颤:“可是,你或许是因为我才遭受飞来横祸的,不会恨我吗?”

    “难道谋杀我的是你?”秦淮不理解他的疑问,更不肯接受这份歉疚,“我不喜欢回头看,而且上辈子...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更早就不在了。”

    至少那天在酒吧,如果没有段忱救了自己,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局?

    他这些时日静下心来,回首想去,才能发觉自从段忱回国后,自己的运气出奇得变好了起来。

    秦淮从前以为是枯木逢春,时来运转,却从没有机会,往那个早不联系的人身上想过。

    他眼神清明,眸光一如既往坚定:“既然查到了这条线索,就应该顺藤摸瓜,尽快把幕后黑手找出来。如今我们能做的,只有将有罪之人绳之以法,让他们承受原本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