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金陵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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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室里的水温度正好,不冷不热。氤氲的白雾从浴缸边缘升起,模糊了窗上玻璃的轮廓,给它也勾出个极浅淡的影子来。

    在这样的室内里,人也犯困,恍惚间有了醉意,不饮自醉。

    秦淮的发稍还沾有水气,连带着那双向来清冽的眼眸也困意惺忪,没睡醒一样。这样冷的天气,他却只穿了件雪白的长衬衫,垂下来,将将遮住腿根儿。

    好在室内温度高得快将人融化,也不觉得寒冷。

    段忱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朵带着含苞待放的玫瑰,底端的刺短短的,又软和得一触即放,正轻轻摩挲他的掌心。

    他随手把玫瑰插进了桌子上的长颈白瓷瓶里,瓶身仿佛上了层釉光,色泽莹润,越衬得玫瑰鲜艳欲滴,因着斜插的姿势,在瓶中摇摇晃晃。

    然后单手圈了他的玫瑰,放平在松软的床上。

    段忱虔诚的模样好似在拆一件精美的礼物,而世间最美的那朵玫瑰被妥帖地放在礼盒的缎带之上,收起了周身的软刺,纵容那只手上下采撷。

    他掐着根茎的手稍微用了点气力,汁液滑腻腻地淌到指尖上,晕开从浅粉到泛红的过渡。

    让它初盛开。

    因床板摇晃的动静,桌旁的水杯被碰翻了,泼出去的水从头到尾浇在花瓣上。淋水的玫瑰娇怯怯掩着荏弱花蕊,细雨轻洒,花影微摇。

    窗外雨疏风骤,云散花开。

    秦淮的眼周微微泛红,像用指尖揉碎了玫瑰花瓣,蘸了点儿轻薄的妃色在眼尾晕开。他好似已被卸去了力气,周身绵软无力,连喘息也细碎得像猫踩奶的微声音。

    室内的灯光昏昏沉沉,透着柔腻的黄晕。他的手在光下衬得格外白皙,被照得好似透光的冷玉,抓住了同样软和的被衾,青筋微绽起。

    他疼得酣畅淋漓。

    段忱俯下身,吻去他眼梢忍痛的泪,落入唇边的是腥咸气味,混着含混不清的低吟,一并吞入腹中。

    雨声还在继续,丝丝烟雨斜织成帘幕,被风吹入河上的画舫游船中去,彻夜笙歌围拢了亭台楼阁,不时飘出绮艳的声响。

    六朝粉黛,十里秦淮。

    大木船在湍急的河流里着转,只听水声汩汩,荡漾起一股接一股的柔波,飞珠溅玉,却又是生涩的,木桨一下下拍在水流之中,拍得船上的人几乎要转了向。

    河面上的风过处,轻轻吹拂在颤巍巍的水面上,吹皱一池春水,波浪泛漪。

    秦淮攀住了那人的脖颈,被这波浪颠簸折腾得够呛,汗流满面。他好像孤悬无寄之身,被涌流的河水翻折卷起,再高高抛入迅疾的漩涡中。

    恍惚中,他察觉段忱附在自己耳畔,宛如把耳垂也当做了软糯可口的白年糕,叼住了轻轻舔舐。

    一滴汗落在秦淮的脖颈上,因着身体前倾,汗水自然而然滑了下去,敲在同样被啃咬过的锁骨上,顺着那人的动作轨迹一路向下,落到曲线优美的腰窝处。

    他睁着眼睛,话仍是气若游丝的声音,望向段忱:“累吗?”

    秦淮已经力竭,他的眼帘也被汗水湿锁住了,整个人黏腻腻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也许是意识不太清醒,耳畔是段忱的一声轻笑,随即,一只手覆了上来,疼惜地抚过每寸被疼爱过的肌肤。

    “怕吗?疼吗?”

    段忱的手比往日还要温热,或者,是滚烫的。他的汗水、体温和自己的交织在一起,混合着,然后揉成更多的东西。

    “我永远...只顺从于自己的本性。”

    秦淮喘着气,也只剩喘息,再攒不出更多的力气来了。他只睁开眼睛,看着对方的汗水一滴滴,落在自己身上。

    夜已深,月渐沉。然而此夜漫长,却才刚刚开始。

    一帘斜斜的天光挣开云层,被锁住的鱼肚白终于摆脱束缚,从穹顶上缓慢地流淌下来。也流连着,描摹两人的眉目。

    秦淮向来有早起的习惯,然而从清熹微到日光转浓,他始终睡得沉沉。

    他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像包起来一个安全舒适的空间,黑鸦鸦的睫毛不时轻颤着,好像也在承受清的雨露。

    闹钟又响过一轮,这次,还没等身旁的那人按去,秦淮就醒了。

    他仿若从攸远的梦中醒来,半梦半醒地,抬起眼帘盯着身前的人。

    段忱坐起来一点儿,撑着手肘支在他旁边,挡住了许多光亮,在秦淮侧脸上投射出好看的阴影。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好像在做天底下最最重要的事,耽误不得片刻。

    “阿淮...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段忱视线下移,很快就扫到了被衾之下的凌乱景象来,每一点旖旎的红痕,都在向他宣告着这具身体的疲惫。

    他的心跳得很快,随后是克制不住的激动,想要把对方紧紧拥进怀里,抱紧了,再不放开。

    段忱还在犹豫的事情,正在迷糊中的秦淮却毫无顾忌地做了。

    “累死了。”

    秦淮含糊地应声,张开胳膊,扑上去抱紧了对方,然后舒服地闭着眼,仰首蹭他。脖颈交叠的位置如昨晚般湿润温热,水气升腾。

    他是实实在在地累。

    累得快要散架了。

    两人都是没有衣料隔着的,不出意外,秦淮撞上了对方有些硌的胸膛。越是闭眼,印象就越深刻,他回想起昨晚见到段忱的身材,简直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模特,都要惹眼许多。

    他想就躺在对方怀里,两人互相拥着彼此,睡个昏颠倒的安稳觉。

    秦淮发现,自己忽然有些留恋段忱的体温。他们正是情到浓时的时期,恨不得时时刻刻见到对方,却不得不总是体会“别胜新婚”的距离,实在心痒难耐。

    但再难忍,他还要先去把自己的工作做完。

    秦淮顿了顿,正算开口,段忱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明天晚上有个的家庭聚会,没多少长辈,你愿意去吗?”

    “你父亲...也在吗?”秦淮愣了,脊背也是一僵。很快,段忱察觉到他的紧张,一边抱着他,一边顺着脊背而下安抚,直到轻点在尾椎骨上。

    “在。不过别担心,你陪着我就好。”

    段忱生怕过于心急吓到他,但又实在按捺不住,想把秦淮带到所有人面前,向他们介绍,这是他的爱人。

    也是世上最好、最优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