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裴钧一马当先跑了,裴六急着转过来跟裴五交代好,让他护好了主母,自己也撵上去伺候主子。
玲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窗外裴六的声音,青雉掀开帘子就已经不见他人了。
“裴五侯爷先去前头探路,主子看午膳可怎么办呢?”青雉跟裴五声了几句,扭过头轻声问正在闭目养神的主子。
玲珑从未出过虞京,昨日又陪着娘亲哭了一场,刚才得知爹爹也落泪了,弟弟更是哭得没人样,她身上不舒服,心里也难受,哪怕是行了半日也没什么胃口。
听见青雉问,玲珑想了想,恹恹吩咐:“做些肉汤吧,叫后头拿炉子煨上,什么时候侯爷回来想吃就能直接有现成的,至于其他的,你们看着弄,要些清淡的便是。”
青雉和锦书对视一眼,都知道主子这会儿心情不好,不敢多。
玲珑想起后头的孙嬷嬷,打起精神多了一句:“叫随行的大夫多照顾着些后头,青桑就伺候着孙嬷嬷,不用过来了。”
玲珑将这位嬷嬷请回来在身边,可不是为了养着个祖宗。
青桑话多,总得叫孙嬷嬷知道知道她的脾性,若是孙嬷嬷管多了不该管的,看多了不该看的,到了雍州继续荣养也来得及。
最重要的是,得叫青桑把她的意思透露给孙嬷嬷。
实则这会儿孙嬷嬷和青桑相处的很是不错,孙嬷嬷在庄子上养了好些年头,哪怕面色瞅着有些苦,眼神却带着慈祥,在青桑看起来不难相处。
“咱们主子最是心善,穆家的规矩满虞京都知道,嫁过来以后主子可得老夫人欢心了。”青桑把自己当孙嬷嬷孙女一样不见外,靠在孙嬷嬷身边叽叽喳喳。
孙嬷嬷含笑不语,边听边点头。
青桑掀开帘子偷偷瞧了眼外头,回过神嘿嘿笑,声音压低了些:“别老夫人了,就是侯爷都待主子亲香的紧。”
孙嬷嬷略有些诧异,她养了十年的孩子她清楚,雍宁侯可不是个容易跟人亲近的。
“只您也知道主子重规矩,以夫为天,从不曾违拗了侯爷的意思,自己夜里愁思深,只能偷偷的哭。”青桑脸上也带着轻愁,“侯爷正直壮年夜里就总要主子伺候,可主子年纪还呢,这时候要是怀了身子,总是不安生。”
多的也不合适青桑这个未嫁人的丫头,红着脸这么一句就已经够表忠心的了,好叫孙嬷嬷知道当奴才的愁主子所愁。
孙嬷嬷从年轻就是个聪明的,不然也不能安安稳稳在庄子上被当做富家老太太照顾那么些年,也没失了本心。
她听青桑断断续续念叨了一上午,自个儿心里盘绕几圈,大概就明白了自己能重新回到主子跟前伺候的缘由,是让她拦着点雍宁侯。
起来孙嬷嬷是个命苦的,她爹娘早亡,大伯一家子将她卖给城里一户殷实人家冲喜,喜是冲得了,婆家却不好相与,动辄打骂,她那眼泪似是一辈子流不完。
好在相公虽然身子弱,却是个体贴的,这才叫孙嬷嬷咬牙撑住了,可没想到她刚生下孩子,孩子随了爹,一个风寒就去了,相公一着急也跟着去了。
婆家骂她是克夫克子的丧门星,要将她卖去瓦巷,那是下贱妓子聚集的地方,到了那儿活着也是个死,她咬咬牙逃出来,自己找到了雍宁侯府上,因为刚生产完不久奶水还足,给雍宁侯独子做了备选的奶娘。
相公和儿一去,孙嬷嬷在这世上就没亲人了,忍着心中悲苦,她咬咬牙撑下来,只将裴钧当自己的孩子疼,却也不会以下犯上,才成了雍宁侯府唯一被留下的奶嬷嬷。
等裴钧到了十岁,他自己不喜欢身边有婢子伺候,只给自己身边留厮,将她给送到了庄子上叫她荣养,老雍宁侯夫人也挺照顾她,月例银子从来都没忘了。
其实孙嬷嬷隐约知道些雍宁侯府暗地里不能让人看见的事儿,她紧张裴钧,自然能偶尔发现那些飞来飞去的黑衣人身影,许是因着这个才会被送走,孙嬷嬷忍着不舍,老老实实去了庄子上。
这些年日子挺好过,她满心感激,也是想念相公和没福气的孩子,顺带着也想自己奶大的孩子,这回被叫来伺候雍宁侯夫人,孙嬷嬷高兴地一晚上没睡着。
她清楚自己年轻时候的毛病,万事仔细妥帖是好事儿,可是事无巨细管着才会叫给送走了,后来她就一直在后悔,是心里记清楚身份不能僭越,可管太多还是算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回回来,不能伺候侯爷也没关系,将夫人给伺候好了,只要能在主子身边呆着,将来再伺候好主子,她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至于年轻时的遗憾,这回必不敢再犯上一回。
所以玲珑的担心有点多余,不过青桑的话也叫孙嬷嬷提前明白了主子的心意,不就是担心年纪太,雍州不安生,怕怀不稳胎还要伤身子吗?
她不知道玲珑纯粹是受不住裴钧那股子狼性,对孙嬷嬷来,反正女子年纪稍大点生没坏处,她孩子没了后多少年都挺在意这方面的事儿,当年她就是生的太早,孩子才会轻易就没了。
若是主子想要晚两年生,避子的法子得用上不多,若是侯爷太贪床榻间的事儿,她少不得得劝着些,实在不行,建议主子挑两个伺候床榻的老实丫头也不是不行。
这也算是主仆心有灵犀了,玲珑要嬷嬷贴身伺候,也是这么想滴。
等青桑偷偷过来,孙嬷嬷已经表态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时候,玲珑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午膳裴钧一直没过来用,晚间他们是歇在了京郊的驿站里,早早就有人准备好了干净房间和热水,玲珑下来就能梳洗休息。
外头比不得家里干净舒坦,玲珑也没心思泡澡,简单擦洗过,叫锦书给通了头就疲惫地躺下了,半点没心思想裴钧到底去了哪儿。
虽然玲珑不晕马车,不怎么停歇的晃悠上一天也是够人受的。等她朦朦胧胧睡着,浑身沁凉气息的裴钧才面无表情进来了。
在驿站不比家里,再前头裴钧一直都住在正院,裴五就给安排在了一间房内,他心里老大不乐意,但也不愿叫别人知道自己心情不好与娘子有关。
随将外袍抛到屏风上,裴钧冷着脸躺下,离玲珑几乎半人多的距离,他看也不看睡得香甜的玲珑,闭上眼睛睡觉。
过了好一会儿,裴钧皱着眉心睁开眼,半翻了个身就着床头烛光瞪玲珑,床上的一应用品都叫青雉和锦书给换了玲珑喜欢的,带着点微微茉莉香气最是安神。
她脸颊蹭在软枕上,几缕俏皮乌发落在脸颊一侧,衬得那莹润脸儿更白皙,玲珑睡姿还是很不错的,一只轻轻搭在大红被褥上,另外一只乖巧放在脸侧,连睡梦里都透着几分规矩。
但裴钧看不到这些,他只从被子上露出的细弱腕往上流连,一直到被褥间隐约露出被蹭开的里衣里一抹娇嫩凝脂肌,他气了大半日,这火气如今有点往下行。
艹,老子作甚要为难自己?裴钧在心里粗鲁道,一把掐住那纤细柔软的腰肢将人拖进自己怀里。
明明是这娇娘没分寸,他合该叫她知道知道本分才是!
裴钧就着氤氲烛光,一口刁住那粉嫩的唇瓣毫不客气长驱直入,骑了大半日的马,他气得水米未进,渴了。
“唔”玲珑做梦自己被野兽咬住了,随后那柔软又锋利的抓垫摁在自己脸上,她穿不过来气,“夫君”狼比野兽该厉害些吧?
裴钧听她在睡梦中呢喃着自己,眸底的烦躁散了些,却还是不肯放开唇舌间的甘甜,甚至还有把该吃的也一起吃了的趋势。
玲珑实在是被亲的喘不匀气息,朦朦胧胧醒过来,被上方黑影吓了一跳,随后才反应过来,哦,不是上方,是下头,她已经被提到了这人胸膛上。
“夫君这么晚才回来呀?”玲珑被亲的力气不足,声音也带着些睡醒后的绵软,“您真是辛苦了,我今日做了一日马车,浑身都酸疼得紧,更不用您还骑马前行。”
所以我好累,让我睡吧玲珑拼命希望裴钧能明白她的意思。
裴钧明白了,也冷笑了。
“你就是这么哄翰哥儿的吧?”
嗯?玲珑睁开眼,不解看着裴钧:“夫君什么呢?”
裴钧冷笑不减:“你这张嘴惯是会话,在庆宁寺本侯就发现了。你那表哥叫你温温柔柔骂得失魂落魄,舅子也叫你劝得忘了难过,可你以为本侯也受你戏耍不成?”
玲珑愣了下,脸色有些发白,不自觉抓住裴钧的衣襟:“夫君误会了,我,怎么敢戏耍夫君,可是我哪儿错了?您别生气,您了我一定改。”
裴钧恨恨想着,出来自己前些时日得意洋洋去外院,还想着看她可怜放她一马这事儿到底多傻,那他才是傻了!
他起身半靠在炕屏上,用胳膊紧紧箍住那把细腰,力道甚至叫玲珑难受得蹙起眉头,裴钧只当看不到的。
另外一只放轻了力道捏住她的脖颈让她抬起头:“你可知,上个胆敢哄骗本侯的人,坟头都找不着。本侯不喜欢麻烦,所以才娶了穆家女,穆家自恃是规矩人家,那你就给本侯记住,若是叫本侯发现你在府里兴风作浪,送你进雍州的家庙也够你受的。”
玲珑闻言,只要想想此生再也无法回到爹娘身边尽孝,脸色就苍白得纸一样,这时候她反而哭不出来了,心里苦笑,打她就是执拗性子的人啊!
她顺着裴钧的动作撑着胳膊看他,贝齿几乎要将樱唇咬破:“妾身到底做了什么,招致侯爷这般严厉敲打?玲珑若是错了,自请下堂也绝不给侯爷添麻烦,只是因为妾身安慰翰哥儿吗?妾身不觉得哪里做错了。”
“是吗?”裴钧眼神锐利看着她。
玲珑眼神虽然柔弱,却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韧性:“若妾身谎,叫妾身下辈子投胎畜生道,不得唔”
没让她把话完,裴钧突然就低头吻下来,这吻比先前还要灼热些,几乎是顺着曾经的心思,恨不能将这什么都敢的嘴儿给碾碎了才好。
玲珑挣扎几下,挣扎不开,只能闭着眼承受这叫人心里发寒的狂风暴雨,像是被吓坏了似的。
她也确实是吓了一跳,玲珑清楚,自己擅长哄人,穆家那头翰哥儿、林氏甚至是穆高轩,雍宁侯府的婆母还有眼前这位,都叫她哄得服服帖帖,她并不会蹬鼻子上脸,规矩也不错半分,好话出口只为叫日子顺遂些。
却没想到眼前这人眼神如此敏锐,这才短短时日就发现了,还露出了几分从未在自己面前显露的峥嵘。
在军中不知道杀了多少胡人的裴钧,眼神厉害起来,似是能让人闻到血腥味儿,不是玲珑这种后宅里呆惯了的娇娘子能抵抗的。
裴钧亲着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火气就散了个干净,也许是在玲珑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散了,这才是他后头色厉内荏吓唬人的根本原因。
怒火消散,另外一种火气却越积越深,裴钧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当即就要替自家娘子更衣,可刚放到里衣边上,裴钧眼神一凝,发现颜色不太对,似是多了点血迹。
他赶忙抱着玲珑坐起身,在她迷茫又难过的神色中,冷着脸却放柔动作拉过她的,轻轻打开一直攥在一起的嫩白心,玲珑轻轻嘶出声来。
为了分绣线的时候更快一些,玲珑右是养了指甲的,所以这会儿她右心有五个特别清晰的指甲印,后面两个还在冒着血丝。
别火气了,这血迹像是一桶凉水浇在裴钧心间,他稍微有点心虚,虽然这娇娘牙尖嘴利的,但到底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也没搅风搅雨,他向来都是拿着证据才会痛快利落把人给收拾了。
若还什么都没发生前就这般对谁还真真是头一回。
他瞪玲珑:“以前就见你不完的巧话等着我,这回呢?嘴叫狗吃了?”
玲珑:“”如果你是,那她觉得也挺贴切。
裴钧完话噎了一下,略有些不自在,扬声叫了声裴六:“叫人送我的金疮药进来,再用沸水煮一块干净棉布。”
裴六赶紧诶了一声,跟裴五面面相觑,啥情况,主子把主母给打了?不能够啊,没见过主子对女人动,女暗卫受惩罚主子都没亲自动过。
青雉和锦书本来都睡下了,她们白日里陪着玲珑,晚间就让一直在休息的锦画伺候,听锦画着急忙慌主子可能受伤,两个人脸色发白赶忙就起身往主子那里去。
随后,灯火通明,玲珑那只被裴钧给包成了粽子。
她只低着头不语,疼不疼另,一点点事闹得大家都起来,甚至驿官儿都跑过来伺候着,她觉得有点丢人,心窝子也还因着刚才那阵吓唬砰砰跳呢,得好生缓缓。
裴钧脸色又臭又硬,僵着嗓子吩咐:“去熬一碗安神汤来,放些补血的药材,裴六你亲自盯着。”
裴六诶了一声,扭头就跑,别问主母伤了心需不需要补血,瞅主子那脸色,主母不久于人世他都信,当奴才的还能瞧不出主子对主母上心?
“都出去。”裴钧吩咐。
等屋里重新安静下来,裴钧胸口有点憋得慌,开口声音就听着比刚才还冷。
“为什么不话?倒像是本侯欺负了你,有什么不能出来,偏作践自己的身子,你这是打算叫本侯愧疚?本侯告诉你,我打就不知道愧疚二字怎么写!”
玲珑:“”什么叫倒像是,本来就是。
见她还不吭声,裴钧没法子,打不得骂不得,语气重点这娇气的还伤了自己,如此闹上一通,别别人,他自己都觉得成了他理亏,这叫个什么事儿!
“话!再不就送你回去。”裴钧粗声粗气道。
玲珑气息不稳,差点露出惊喜,要是有这好事儿,她愿意在佛前请愿,修上一年闭口禅都成。
可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玲珑并不抬头,只轻轻拉着裴钧的袖口:“我只是想不明白,到底怎么惹了夫君生气,您别气了好吗?我以后少话。”
裴钧连憋屈都噗嗤一下子灭了,他心里想着,到底是哪里不对?这无论怎么听,为难的都是他雍宁侯吧?
“你就当本侯今日什么都没,左右你安分些就是了。”裴钧勉强绷着脸,尽量沉稳徐缓道。
玲珑这才重重松了口气,松给眼前这人看的:“都听夫君的,妾身一定谨守本分,规规矩矩伺候夫君,绝不给您添腻烦。”
正好没理由多信重孙嬷嬷呢,没想到时来的如此快,也不枉费她这场苦肉计了,玲珑就着缓下来的心跳,心情不错想着。
裴钧淡淡嗯了一声,却总觉得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 他试探了,他骂自己狗了,他还要挣扎,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