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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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儿一日热过一日,雍州雨不算多,只有三伏天里下了几场暴雨,来就来走也很快,其他时候大都淅沥沥的。

    那雨打在那青砖灰瓦上就跟滴漏似的,可这雨来不急,气温却升的很快,只感觉前几日晚间风还沁凉呢,转眼间就热得叫人静不下心来,主子们的院落里,那冰鉴是一日都不能停。

    从虞京来的人都是头一回感受到西北这座凉城夏日的威风,热得比虞京晚些,可到了初秋,连青桑都私下里嚷嚷,这天儿燥热得叫人恨不能光着身子在外头行走。

    玲珑后头听锦书学给她听,笑得东倒西歪的,过去大半个月都还在打趣青桑。

    这日她在屋里摇着扇子刚把青桑给臊出去,裴大就来了。

    外院里植被少一些,倒是有个好处,扰人的蝉鸣也少,所以天气热归热,人心并不算浮躁,叫玲珑担心的事情也就一桩,她怕天太热内宅里的修葺就要慢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搬进去。

    裴大过来,便是给她送好消息过来的。

    “主子早就吩咐过,叫咱们多找些匠人都不要紧,怎么也得让您住的舒坦些。”裴大笑眯眯道,“这两个月您在外院里,管事们过来也不方便,倒是给夫人添了不少麻烦。”

    玲珑心里只有惊喜:“裴管事万别这样的话,我还以为得迟些日子呢,辛苦您了。”

    管家的事儿一回生二回熟,府里女人多了事儿就多,林府里杂七杂八的闲杂人等可比都督府要多多了,她都能管的滴水不漏,一进院和二进院大都是裴大夫妇管着的,她并不插,只三进院这点事儿,玲珑已然觉得是神仙日子了。

    短短两个月她就将后院里管得井井有条,甚至外院这边下人有一部分归府里管的也被她接,给裴大省了不少功夫,让他能喘口气好多忙私下里的事儿。

    所以裴大对这个主母也特别感激,闻言更恭敬了些:“其实本该早些完工的,可凉城冬日也更冷些,再过一个月冷就开始冷了,属下自作主张,给正院里添了地龙,这才耽搁了些时日。”

    玲珑领这个情,虽然裴大未必稀罕,她还是示意青雉拿着个素纹荷包出去,把礼数做足了。

    “裴管事的苦心我记下了,劳您替我请跟着忙活的人喝杯凉茶。”

    裴大笑眯眯接了素纹荷包,一上轻飘飘的就知是银票,他才不会嫌弃身上私房钱多,只态度恭敬谢过,晚上回去还是要跟陈氏念叨几句。

    “别看咱们这位新夫人家世没有前头那位好,我瞧着这气派倒是也不输那位,也不知是穆家家财多,还是杨相府太寒酸。”念叨的时候裴大还问陈氏,“你这些时日在外头忙,该知道夫人买了多少铺子吧?”

    陈氏知道裴大这是点她,翻个白眼哄孩子睡着叫奶娘带走,而后等屋里没了人才坐他腿上:“我还能不知道帮衬着些,以为谁都是裴家那群傻子呢?再了,家世这东西也就是看着好看,内里好坏还是要看家中疼不疼姐儿,夫人嫁妆肯定不会比前头那位少。”

    裴大揽着陈氏有些心猿意马:“嗯要论疼爱,肯定没有比得过娘子的。”整个陈家都算是嫁妆。

    陈氏慢条斯理解着衣衫,妩媚又艳丽的眸子往裴大身上一扫,就感觉身下触感不太对,她心里满意极了,笑声几乎要叫裴大浑身烧起来。

    然后正烧着的裴大就被一盆凉水浇在了心窝子上:“你跟我起夫人,就是差事办好接了赏吧?怎么的,你准备留着给哪个妖精啊?”

    裴大看着娘子白皙脖颈上鲜红的肚兜绳儿被解下来,白皙素那么一挣,轻微‘啪’的一声响,眼眶就红了,心里已然泪流成河。

    “娘子下留情,我正要交代,今日实在是事务繁忙,忘了上交哎哟!娘子轻点,轻点呜呜”

    隔壁奶娘掏了掏耳朵,他们家姑爷又哭了。

    唉,人家家里都是当娘子的哭,到陈家女婿可倒好,换过来了,她都不好意思拿出去嚼舌头,怕给主子丢人。

    与此同时,外院里,正呜呜哭着的裴大他主子裴钧靠坐在软榻上,歪着身子没个正行,半是带笑地斜眼偷看正在算账的玲珑,嘴里也正念叨呢。

    “玲珑打算明日里就搬回去了?”

    “嗯。”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

    “听你今儿个跟裴大谢了好几回啊。”

    “嗯。”

    裴钧抽出玲珑中的毛笔,撑在矮几上的抬起她的下巴:“那你就不想想,他差事办得好,是谁的功劳?”

    玲珑心里觉得好笑,这人倒是一点都不避讳着叫人盯着这头的事儿,可她面上只有茫然:“夫君到底想什么?”

    裴钧凑过去作势要咬她:“你个坏东西,你明明知道我要什么。”

    玲珑赶紧红着脸推他:“还有人在呢,夫君你规矩些。”

    完抬起头玲珑才发现,青雉等人早出去了,她这才记起,裴钧进门就爱叫人出去,好像不知从何时,用完膳只要他不走,屋里就不留人了。

    裴钧笑得得意:“只有我们俩,你可别想着哄我。”

    玲珑微笑:“那听您的,笔还我,我不哄夫君。”

    裴钧:“”这听话得怎么叫人心里这般不舒坦呢?

    他坐起身来,长臂一捞将人拽进自己怀里额头相抵,深邃眸子盯着她不错眼:“咱们才成亲不足一年,娘子就不愿意跟为夫话了吗?”

    玲珑坐了好一会儿,半躺在他怀中也起不来,干脆放软了身子在他怀里休息一会儿,语气还是和软的:“您这是哪儿的话,我几乎日日与夫君相对,寻常夫妻一年也不了这么多话吧?”

    比如她和林逸鸣,最后那七年,的话加起来也没她和裴钧这几个月得多。

    总是花费心思跟夫君亲近也不都是好处,了解这人越多就越是清楚他性子里的恶劣,他在外人面前冷着脸还挺像个样子,在她面前是越来越没个正形,好些时候她都想叫孙嬷嬷打这人板子才能解恨。

    她觉得也许距离产生美不是空话,等搬回后宅该是能清净些。

    “我就是想要你一句谢,裴大做的事儿,可都是为夫吩咐的。”裴钧幽幽看着玲珑道。

    玲珑挑眉:“那您早这么不就得了?”

    裴钧怼回去:“哪儿有人巴巴儿上前要人感激的?”

    完后玲珑眨着眼睛看着他不话,裴钧有些扶额的冲动,还真有人这么巴巴儿上前的,这不的就是他么。

    玲珑也不是非要惹恼了他,见差不多赶紧柔声哄人:“我知道都是夫君心疼我才有那地龙,有后宅的花团锦簇,心里感激实在是羞于出口,所以我给夫君准备了礼物。”

    裴钧高兴了,面上还要矜持几分:“这还差不多,那就拿来吧。”

    玲珑笑着起身,从绣活笸箩里拿出自己绣好的金纹荷包:“我瞧着相公的鱼符荷包旧了,不如换个新的?”

    裴钧有些失望:“就这个啊?”他对这些身外之物并没有那么在意。

    “那您还想要什么?”玲珑觉得这人有些得寸进尺,哦不,他似乎一直都精通此道。

    裴钧笑着起身将人抱起来:“天不早了,咱们该歇着了。”

    “可我的账本子还”玲珑有些不乐意,避子的药汤哪怕不伤身它也苦啊!

    “娘子刚才的话我还没回答你呢,我是觉得既然娘子心怀感激又不好意思出口,不若就用行动表示,你呢?”

    玲珑:“”她就知道,所以她本来是不想感谢他的。

    沾了一段时间荤以后,裴钧虽食髓知味,好歹也比刚开始那种恶狼姿态要把持得住些,这叫他更确认自己前头的想法,美味佳肴吃多了,也就不愁去了边陲素着会被人算计。

    有心思慢条斯理品尝,裴钧更注重水乳交融的极致,他舒坦自然也希望身下娇人儿也能享受,更将水磨功夫做到了极致,如今就连青雉和锦书都已经适应了房里似有若无的暧昧动静。

    她们虽还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明白了那似哭似笑,或急促或悠扬的声音纠缠不休,并非是侯爷故意欺负人也不对,是侯爷故意欺负人,但,但这是正常的。

    锦书的老子娘被玲珑叮嘱过,忍着臊意好好教了两人些东西,叫青雉和锦书俩人好好臊了大半个月都缓不过来,这时候才觉出来有时无知也是一种福气。

    知道的越多,等进门顶着那似麝非香的味儿伺候时,哪怕两个月下来,俩人面色也没能如常。

    玲珑也是这般,再次被裴钧抱回炕上,她浑身懒洋洋的,连指头都不愿意动,也碍不住她脸皮子上羞出来的胭脂色久久不褪。

    裴钧抚着怀中娇软:“明日我陪娘子在后宅逛一逛可好?你若累了,我还能背你回去。”

    玲珑心里翻个白眼,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绥安哥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好吗?”

    “你,娘子有求,为夫无有不应。”

    玲珑唇角微抽:“差不多就行了,您若真想知道我到底梦见了什么,实在不必这样,怪累的。”

    裴钧私下里放松归放松,可他也并非是好性子,这些时日总是一副深情款款或者极为可靠的温雅模样,叫玲珑恍惚觉得,他做戏的样子可能还没裴家人真切,莫不是因为一脉相承?

    裴钧:“娘子不是曾赞我端方君子?”他都没发现这么明显。

    玲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他,端不端的,他心里没数吗?

    裴钧轻笑出声,语气正常点了:“为夫可真不是因为好奇,只是最迟半月后我便要去安城,大概要两个月才能回来,我是怕你胡思乱想,咱们夫妻俩一起想,总比你一个人都憋在心里好些。”

    玲珑心里想着,其他话她信,就是第一句话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她数了数日子,睡意都消了些,努力抬起头看向裴钧:“今年我们不回虞京吗?”

    如今中秋刚过,等他从安城回来最早也得十一月,从雍州去虞京路途遥远,凉城事务也需要处理,时间上来不及。

    裴钧沉默一会儿,摸摸玲珑的脑袋,没了跟她开玩笑的心思:“除非起了战事,或者圣上整寿,进京述职都是三年一次。”

    玲珑鼻尖一酸,她应该知道的,上辈子各位皇子进京也差不多是这样,虞京三年热闹一回是大家都知道的,只不过她下意识将这件事给抛在脑后,如今得知三年都见不到爹娘和翰哥儿,她心里有些难受。

    裴钧轻轻将人抱紧:“相信我,我们不会一直呆在雍州,再给我些时候,我们会回虞京的。”

    玲珑心里更难受了,是,你肯定会回去,毕竟上辈子她死的时候这位已经成了逍遥侯爷,虽然是个富贵闲人,却也是林家都攀不起的存在。

    可那时候这位已经克妻名声远播了啊!她还能回到虞京吗?玲珑心里莫名有些发凉。

    “你不信我吗?”裴钧捏着玲珑的耳朵轻声问,在玲珑看不见的时候,他眸底有迟疑,也有淡淡的审视。

    他确实对玲珑多了几分对杨氏没有的心思,可若玲珑一直防备于他,他也不敢叫她知道太多事,也许离开凉城前,还要做些安排才行。

    接触玲珑越久越知道她有多聪明,女子又多心细,裴大在做的事情绝不能被人知晓。

    玲珑摇头:“不是,我在想梦里的事情,想怎么跟您。”

    不能等了,与其一下子跟这人些惊世骇俗的事儿,又要经历他的怀疑和试探,亦或是冷眼旁观,不如徐徐而图之,一件一件事往外吐,对上的时候多了,以后再什么他都会相信自己一些。

    嗯?裴钧神色又缓下来,仿佛刚刚没被玲珑看到的淡漠只是昙花一现并不存在。

    “你慢慢想,不必着急,万事都有我担着呢。”裴钧又亲了亲她。

    这话裴钧得真心实意,她若付出信赖,裴钧别的不敢保证,护她平安替她遮风挡雨这本就该是他做的事情。

    玲珑抬起头,面色有些迟疑不定:“其实我并非每日都做那样的梦,也并非每一次的梦都相同,醒来总是要忘记很多,大多时候我都不敢深思,所以都是零零碎碎的事情,我,我不敢,我怕”

    没完她就缩在了裴钧怀里,身子因为害怕有些颤抖,重活一回的事儿她是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的,爹娘也不行。这样真假掺半的话,伴随着她想起的事情和预想到万一出现差错,穆家和雍宁侯府的凄惨下场,确实叫玲珑心里怕极了。

    这会儿裴钧的怀抱就像是最坚硬的堡垒,稳固地叫玲珑心安,还带着能灼烧人心的温度。

    他声音比晚间那惫懒多了几分沉稳可靠:“不怕,你,这里只有我。”

    他话完,裴三愣了下,立刻从屋给当值的听,主子内家功夫深不可测,自然知道有没有人偷听。

    裴钧拍拍玲珑的脑袋:“吧,不管你什么,为夫都跟你保证,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玲珑抬起头凑到他耳边,出口的话叫裴钧变了脸色——

    “我梦里,年后大概是二月里鞑子来袭,屠了一座城,但我并不知是哪座城,只知道陛下盛怒,爹爹都好些天睡不好,穆家上下连话都不敢大声。”其实是林家。

    裴钧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类似先知的梦,他甚至都顾不上玲珑这话是否荒谬,他震惊的是——

    “你梦到的是前世,还是来生?你既知道穆家情形,那必定是在虞京,你梦里竟嫁给别人了?!”

    玲珑:“”这人关注的点是不是有点问题?还是他脑子有问题?

    她努力压下心头的复杂,仔细斟酌着解释:“这个我并未梦到,我是在穆家只是当时爹爹他——”

    “你在骗人!”裴钧冷哼,沉静而不失犀利指出,“娘子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了,是一个长长的梦,还做了不止一回!所以你嫁了也不止一回?”

    玲珑:“”

    “睡吧,我困了。”玲珑突然不想再下去了。

    裴钧顿了一下,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理智回来了些,裴七确实今年胡地雨水少,雍州雨水也不算多,他们的牧草不够多,牛羊只怕不够过冬确实有可能大举来犯。

    他赶紧抱住玲珑认错:“我不该跟跟娘子拈酸,你且仔细想想,梦里是二月的什么时候。”

    他并非相信玲珑所言,可这种事情一旦发生死伤就会惨重无比,他宁愿信其有,提前加强防备绝无坏处。

    玲珑闭着眼睛淡淡道:“本来应该是记得的,叫夫君刚刚给吓忘了,我这就睡,看看还能不能再梦一回。”

    裴钧:“”这一刻,他的心情复杂极了。

    作者有话要:  裴某人:我不允许!梦里嫁给野男人也不行!

    玲珑:为了百姓也不行?

    裴某人:泪流满面并且脑袋有点绿,该死的野男人,别叫本侯在梦里看见你!

    某林姓野男人:

    明天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