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脉营养结束了，需要重新更换一袋新的，正好到了检测血糖的时间，如果血糖过高就需要注射胰岛素。

    护士过来测过了血糖，拿过来胰岛素，放在顾丹枫的床边上，拿出纸笔，把顾丹枫的生命体征的数字记了下来。

    “速效胰岛素的作用时间很快，大概十分钟，就会将血糖降低，所以注射速效胰岛素的病人， 需要在十分钟之内及时进食或者静脉营养，如果不及时，病人就会面临低血糖的风险。”

    负责照顾顾丹枫的护士，带着一个实习生，正在给实习生讲解关于胰岛素的知识点，实习生看上去应该是刚毕业或者还没有毕业的样子，在一边拿着纸和笔，跟着学习。

    最近实习生比较多，好多学生趁着寒假来体验工作的，他们还没有取得护士资格证书，不能做操作，只能跟着老师们学习一些临床知，提前接触一下。

    因为顾丹枫下一个剂量的静脉营养还没有来，护士们记下来数字，就去取静脉的营养液了。

    顾丹枫的身边，没有人。

    大家觉得他睡了，很安全。

    床头桌离着顾丹枫的床很近，伸手就可以拿到，只不过顾丹枫在睡，他一直在睡。

    护士把胰岛素放到床头桌上，离开一下，去静脉室取药品，几分钟的时间，整管的速效胰岛素，已经空了。

    一个恰好路过的医生，意外发现顾丹枫身体在抽搐，赶紧冲到床前给顾丹枫进行评估，一边评估资产好人快过来，等大家过来，顾丹枫已经浑身出冷汗，近乎昏死过去。

    一般成年人注射剂量在2-15个剂量单位之间，这一整支，是300个单位……

    一阵代码广播，急救团队赶来时，顾丹枫已经浑身湿冷，完全昏迷，呼叫也没有回应，全身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顾文竹在门口听到了代码的广播器声音，听上去像是哥哥的病房，她疯狂的飞奔过去！

    在病房门口看到了比她先到的爸爸妈妈，顾文竹的妈妈已然已经崩溃了，她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击……

    顾丹枫的床边挤满了人，顾文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期间有人跑出来，拿了东西，又跑回去，顾文竹眼前有点黑懵，她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又来了……

    “血糖1.1，心率178，体温36，在下降，推测五分钟之前肚皮皮下注射了200多单位胰岛素。”顾文竹意识有些模糊，听到负责哥哥的护士报告。

    “准备肾上腺素，推高糖。”医生的指令像是一把把刺刀，刀刀割在了外面等候的人心上。

    没有人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谁也没想起来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顾文竹虚脱的快要站不住了，闫晓冬急忙扶住她。

    “主任，病人心跳呼吸停了。”一个护士一边，一边扯开顾丹枫的被子和病号服，双手放在顾丹枫的胸部，按压起来：“1，2，3，4，5”。

    旁边的护士顺势拿起来抢救车上的呼吸气囊，扣在了顾丹枫的面部。

    “按压不要停，继续给高糖，肾上腺素一支，血压体温多少。”

    “腋下温度35.4……”

    监护仪持续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顾文竹听到过这个声音，就在去年暑假，顾丹枫车祸住院的时候，旁边的床位上，急忙送过来一个同样是车祸的年轻病人，因为内脏破裂，腹腔内大量出血，没有抢救过来。

    医生们停下手向家属宣布病人死亡的时候，只能听见这个声音，监护仪发出来的，就是这个声音。

    他们不知道按压持续了多长时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接着顾丹枫被插上了呼吸管路，胸部因为医生和护士的按压和呼吸气囊的吹气而上下起伏，顾丹枫在那一瞬间，都不像个生命了，而是像一个等待被救赎，或者被放弃的机器。

    「分析心电图」顾文竹听到了医生的指令。

    “室颤……”又听到一个回答。

    接着医生又了一些话，太专业了顾文竹没有听清楚，接着就从人缝里，看到冰冷的除颤仪混着电击的报警声，扣在了顾丹枫的胸膛，随着一次次的电击，他的胸膛一次次被弹起来，又一次次重重的摔回去，持续循环。

    监护仪上的数字，和那刺耳的声音，依然没有改变。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个医生抽身出来，摘下口罩，带着遗憾的语气，缓缓地：“我们尽力了，他给自己注射了一整支速效胰岛素，迅速引起来了休克，已经半个时了，如果我们继续抢救，他可能因为休克时间过长，大脑缺氧太久，引起来后续我们无法预料的问题，我们不能保证他以后的生存质量，所以……”

    医生拿出来一个文件，上面有几个醒目的大字「拒绝抢救同意书」，医生这样的场面应该是见得多了，他把文件往顾爸爸和顾妈妈面前展示一下，严肃的问道：“你们要放弃，还是继续呢？”

    “我们已经尽力了。”顾文竹生平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自己要面临的，是选择要不要自己的哥哥吗……

    顾妈妈看到医生的举动，再看看病床上正在受罪的顾丹枫，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她从医生手中抢过文件和笔，歇斯底里的哭着，用乞求的语气跟顾爸爸：“老顾，我们放弃吧，让他走吧，让丹枫走吧，他太辛苦了！”

    顾文竹猛地站起来冲到妈妈那边，把妈妈手里的文件和笔翻在地！

    顾爸爸也悲从中来，用力抓着顾妈妈的肩膀，想要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闫晓冬搀扶着浑身无力的顾文竹，远远地看到顾丹枫身上的管子被慢慢的撤下来，机器上显示出红色的数字，那个「0」，特别显眼，是这样的吗？顾丹枫要走了……

    顾妈妈一个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哭得要晕了过去！

    “医生，听我爸爸的，我妈疯了，不用管她，我们不签，我们救，你再按压一会儿，你再给他点药，他半个时之前还好好的，医生。”顾文竹反应过来，马上拉住医生的衣角，呼喊着。

    闫晓冬拉住顾文竹，不过基本上控制不住她，顾文竹开始哭得撕心裂肺，情绪崩溃到了极点。

    闫晓冬看着房间里的护士，还在积极的按压，抢救，推注药物……

    闫晓冬扶着顾文竹坐到地上，任由她发泄自己的情绪。

    “医生，我相信你，我们不签字。”顾爸爸用力拍着顾妈妈的肩膀，给她足够的勇气和力量，他自己又何尝不缺这种力量……

    “后果我们自己承担，如果丹枫，他以后成了植物人，我们照顾他一辈子，我们认了。”顾爸爸补充道，消了一生的顾虑。

    医生点点头，进入了病房。抢救还在继续，哭声也在继续，监护仪上的数字，依然没有改变，那辆在外面等待着的转重症监护室的车，也一直孤零零的在病房外的角落里……

    「丹枫哥哥」随着一声呼叫，电梯门开了，是郭安妮。

    “丹枫哥哥是在这里吗？”郭安妮看到拥挤的人群问了一句，她也不知道自己问的谁。

    一起进来的，还有陶晋和安逸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