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到底是谁害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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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鹿被曲如烟带到萧氏屋里时,萧氏正准备沐浴就寝,听完前因后果,只觉好笑:“看来嬷嬷没教好你规矩。”

    吓得常鹿扑通一跪,嬷嬷在边上也一言不发。

    曲太傅今日也在屋里。他是曲老夫人的嫡长子,从耳濡目染,也把规矩礼教看得极重。

    从外买人一事,他起初就不赞同,是后来萧氏闹了一通才勉强点头。

    如今下人不懂规矩,夜里擅自去姑娘的院子,他哪有不管的道理,问嬷嬷:“这就是你们从外买的那个厮?”

    嬷嬷摇头,磕磕巴巴地:“是……是庄子上来的。”

    曲太傅一哼:“怪不得这么不懂规矩。”

    常鹿没想到今天连老爷也在,身子快都成筛子,他越害怕,脑子就越清醒,来安明明是跟自己一起进的三娘子的院子,凭什么只有自己受罚?

    “夫人、老爷,的冤枉啊。”他往前爬几步,哭道:“的会去三娘子的院子,全是来安那厮指使的,不关的的事啊。”

    “来安?”萧氏问:“他怎么指使你的?”

    常鹿只管添油加醋把抢汤的事成是晏铮故意为之,末了哭道:“他好不容易进了曲家,不想让的将他取而代之,这才使计陷害的。求夫人明查。”

    “烟娘,真是这样?”萧氏皱眉问曲如烟。

    曲如烟摇摇头,她开门时可没看见来安,“女儿不知道,但……来安能有这种心眼么?”

    萧氏想了想。

    来安那厮,头一回来进曲家就能为了个馒头人,有脑子想出这种陷害人的法子?

    “我早不要从外买人。”曲太傅冷道:“外头那些不干不净的下人放在家里你也放心。”

    萧氏真是一腔怨气无处可发,要不是拿霍家没办法,又担心曲泽和曲如烟,她难道想么?

    “来安人呢。”

    常鹿忙道:“刚才还和的在一起,这会儿一定还在外头。他今天就能为了挤兑人耍阴招,以后指不定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夫人千万别放过他啊。”

    萧氏冷笑:“你最好不是扯谎,否则我先不放过你。”又对嬷嬷道:“派人去把来安找来。”

    等嬷嬷出去,曲太傅仍在一旁念叨:“我早不要从外买什么人。”

    曲如烟有点不自在,也有点委屈,她昨天被霍义弄伤,她爹别来探望,就是连现在也一句问候也没有,不能从外买手,难道女儿受伤就可以么?

    “爹,娘这也是为了我和阿兄好。”她忍不住开口。

    “这是规矩。你是曲家的女儿,就要守曲家的规矩。”曲太傅目光淡淡,视她为无物,又对萧氏:“看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曲如烟登时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她爹从前就是这样,对她娘是这样,对自己也是这样。仿佛整个曲家,只有那个已经死了的才是他的女儿。哪怕长着同一张脸,自己也不配。

    她刚想开口,嬷嬷回来了。

    “老爷、夫人……”嬷嬷身后一个人也没有。萧氏问:“没找到来安?”

    嬷嬷其实不想如实,常鹿好歹是她的亲戚。

    她刚才派人一路去找,最后竟在厮的屋里找到来安。来安那时睡得正香,同屋的厮都他从傍晚就回来,一直在屋里从没出去过。

    可常鹿的辞是,一直到日落晚间都还和来安在一起。

    那不就明,这些话都是扯谎?

    夫人最讨厌搬弄是非的下人,她满脑子都是要怎么替常鹿掩护,萧氏和她这么多年主仆,她动动嘴皮子,萧氏就知道她想干什么,脸色一下子肃起来,“老实!”

    嬷嬷吓得一激灵,只好磕磕巴巴把刚才看见的事如实了。

    萧氏脸色果然沉下去。

    常鹿知道不好,连忙磕头哭道:“夫人,冤枉,的冤枉啊,一定是来安使了什么法子,不然……”

    “来人。”

    萧氏是不满意来安,但没心眼也比一肚子坏水的下人来得强。

    “慢着。”曲太傅放下茶蛊,“这好歹是曲家的下人,要是因为一个外来的东西把他赶出去,传出去,你就不怕让下人们离了心?我看就扣他些月银,此事就算了。”

    “老爷!”

    曲太傅不由分,“不过一个厮,大费周章什么。烟姐儿,你也没意见吧?”

    等到常鹿从主屋出来,膝盖都还在抖,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逃过一劫。

    “你应该感谢自己生在曲家。”

    曲如烟从他身旁过,只觉得这厮比来安还看不顺眼,她把一腔怒火全发泄出来:“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常鹿把曲如烟当作自己最想保护的主子,这话让他大受击。

    到底,这一切还不是得怪来安。

    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去送汤,又怎么会被三娘子发现?

    对,都怪他。

    他人呢!

    常鹿气势汹汹地冲进通铺,可晏铮根本不在床上。

    “你来安?他前脚刚出去,要不你自己找找去?”

    常鹿又调头出门,他忽然觉得自己像只猴,被人耍来耍去还不知道耍自己的人在哪儿。

    凭着院中细微的灯光,常鹿走了一会,看见有人影从拐角处一闪而过。

    是来安。

    他拔腿追了上去。

    晏铮正量着隔开了中院和东院的木门,落了锁,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守,正想着,一道含怒的声音从后冒出来:“都怪你!”

    他回头,看见常鹿正怒火冲天地瞪着自己。

    “怪我?什么意思?”

    “要不是因为你把汤——”

    “嘘。”

    晏铮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间,也许是他浅色的瞳孔在夜里微微发亮的模样和平日有所不同,常鹿咽咽唾沫,神差鬼使地安静下来。

    “我知道你被冤枉了,夫人还扣了你两个月月银。”宛如被扣钱的人是自己,晏铮难过地叹气,“都怪我睡着了,没去给你作证。”

    常鹿:“那现在也不迟,你……”

    “但是,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偿还你。”晏铮忽然凑近他耳畔,压低声音:“我听几个婆子,东院还住人时,她们把赌来的钱全藏在了里边。后来东院被封了,那钱就被放置在那边了。听有好几十两银子呢……”

    好几十两?!

    常鹿的月钱也才一两呢,他瞬间忘了自己是来找来安算账的,“真的?可你怎么知道藏在哪儿?”

    晏铮道:“所以才要去找嘛,就当是我将功补过,那些银子我一分不要,全给你,怎么样?”

    怎么样,那还用吗?

    常鹿立马答应下来,他没想到来安这子竟还有点用处,“看到你这亡羊补牢的态度,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曲家把通往东院的每个门都锁死并贴了封条,要进去只能跳墙,晏铮找了一处最矮的墙头,转头对常鹿:“弯腰。”

    “弯腰?”常鹿不明所以,膝盖一屈,“这样?啊好痛!!”

    晏铮居然一脚踩着他肩头翻上了墙,他没来得及发怒,晏铮朝他伸出手:“声点,我拉你上来。”

    “哼……哼!算你识相!”

    东院是个大院,可眼下杂草丛生、破墙烂瓦,与曲家的中西院比起,寂寥得不像是宅邸的一部分。

    常鹿心里有点发毛,“这……这怎么连个灯也没有啊?哎,你去哪儿,不是找银子吗?”

    晏铮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你在外边找,我去里边看看。”

    常鹿本想我不干我害怕,但一想,藏钱肯定是埋土里啊,哪有藏在屋里的,这来安也忒傻了点,他便故意不,连滚带爬地去刨树干底下。

    晏铮进了屋,霉味和灰尘混杂着飘散在空气中,显然被放置了很久无人理。

    曲家最受宠的女儿,死后只有这般待遇么。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渐渐看清了屋内陈设。

    红木床榻、落灰的轻纱帐幔、锈迹斑斑的银盆还有单独搁在屋内一角,显得格外醒目的书柜。

    他凭的呼吸一滞,盯着散落在书柜前的纸笔墨,就像它们的主人过一会就会回来似的,被随意摆放在桌上。

    紫毫笔浸湿了墨,被风干后,硬得写不了字。

    晏铮低头想看看纸上写了什么,可纸上什么也没有,它们的主人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些东西没有跟着一起下葬,恐怕是曲家觉得并不重要吧。除此之外,如曲泽所,空无一物。

    晏铮沉默了一会,终究没有伸手去拿,他开了唯一一格带锁的柜子。

    柜子里落满灰尘,唯一干净的一块地方拼出了锁的形状。金锁曾被珍重地放在这里是事实。

    晏铮盯着,长睫缓慢地眨了几下,他想看得更清楚,可那里除了灰尘外,什么也没有。

    “香香……”他不禁低喃出声:“到底是谁害死了你?”

    没有人回答,声音很快随着黑暗消弭在了冰冷的屋内。

    最终,晏铮抬起手,缓慢地、用力地把周遭的灰尘胡乱擦成一团,任谁来看也不会再看出锁的形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