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 51 章 五十一
杜明昭也不知道事情就这样了。
苗夫人的丫鬟急急忙忙奔来禀报, “老爷回府了,且……与秦大人同行。”
“老爷?叫人先瞒着,薛姨娘的事无需惊扰老爷。”苗夫人如此道。
“可……”丫鬟往乔姨娘那处瞥眼, “回夫人,老爷已知晓薛姨娘断了气, 秦大人还命仆从上县衙请仵作准备验尸。”
“什么!”
在场众人神情皆有了变化。
这话的意思就是,秦大人得知了苗府家事不好坐视不管, 这桩命案本该由苗夫人之手解决,可意外的撞到了县令大人与县丞大人的跟前。
杜明昭内心不住地叹气, 若是苗府的姨娘真自裁还好, 如是命案, 她更不能迈出苗家一步了。
捏了捏额头,杜明昭满心疲倦。
苗夫人大步走到乔姨娘跟前, 她几乎抑制不住火气,扬手就要往乔姨娘脸上扇一个巴掌。
“娘!”
“母亲,不可!”
乔姨娘分毫未动, 只等苗夫人的手落下。
然而苗夫人还是在半空顿住了。
杜明昭便见乔姨娘笑的更浓。
苗夫人收了手,神色暗沉, “事毕后,本夫人再与你算账。”
乔姨娘毫不示弱,“那妹妹就等着姐姐了。”
杜明昭想来今日这一出都是乔姨娘捅大的, 包括惹到两位大人跟前。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苗府之中仅是姨娘的,能对正妻如此不敬?
苗夫人还管她不得。
还有个身患古怪疾病的苗大少爷, 这中的毒从何而来她更不知。
苗家越想越奇怪。
不多时,正院那边的护卫赶来东院,将苗夫人与院中在场的姐们请去主院, 听苗大人和秦大人请众人去问话。
当然了,杜明昭也在其中。
无法,她便随芦花身后一道去了主院。
……
主院,薛姨娘身边伺候的两位丫鬟跪在院门前抽泣,当苗夫人领一众府上千金来时,几位丫鬟忙跪朝苗夫人行礼。
苗夫人越过丫鬟直入院中。
两位大人此时都在,苗夫人立及拂礼,“老爷,秦大人。”
三位姐与乔姨娘同样。
杜明昭低眉顺眼的,余光中瞥见摆于角落的白布,心底生出几分寒气。
那应该就是薛姨娘了吧。
不过苗大人的动作也是真快,前脚死讯还未几刻,薛姨娘已经被抬到了主院。
秦顺抬手让苗夫人起身,这位县令大人生得一张国字脸,十分端方,苗德武察言观色,代秦顺便问:“夫人,大人唤家中女眷来也是为弄清楚薛姨娘的死因,你且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苗夫人垂头,复摇了摇,“回老爷,妾身一心系在盛哥儿身上,他那病已叫人头疼了多日,此前几个时辰妾身也都守在东院,并不知晓香椿院出了何事。”
香椿院便是薛姨娘所住的院子。
苗清欢竖起眉毛,插话道:“爹,事情究竟如何为什么不问香椿院的丫鬟?娘分身乏术,怕是知道的都不如乔姨娘多。”
她这愤慨之言,夹杂对乔姨娘把事情惹大的不快。
“清欢!”苗德武狠狠瞪她,“大人没传你话,你不要多嘴。”
秦顺挡下他的怒斥,平和又问:“苗夫人请个知情的来吧。”
苗夫人点了点头,很是感激秦顺在苗府给她留了几分颜面,而非拿嫌犯的态度逼问,她转身便喊了香椿院的丫鬟叶兰。
秦顺问她:“薛姨娘在屋内出了这等大事,你们为丫鬟的怎会不知?”
“回,回大人。”
在院门口抽泣的叶兰又跪在了院中,她磕磕绊绊回着:“姨娘,姨娘用过早膳后便……便要奴婢等退下,那之后前,前院与里屋,似乎都无人守着。”
秦顺道:“直到人断气,你们才知?”
“是,是……”叶兰自知怕死,“是后来奴婢送茶,才,才发现姨娘吊上面了,呜呜……”
屋内那场景历历在目,叶兰惊骇万分。
在这时,县衙的仵作与捕头姗姗来迟,秦顺见仵作已到,命他去为薛姨娘检查死因。
那白布才一掀开半个角,院中的姐们齐齐脸色难看起来。
苗清颜止不住地泛呕。
乔姨娘心疼地抱住苗清颜,又朝苗德武道:“老爷,孩子们见不得这场面,不如让她们先回去。”
苗德武却是与秦顺道:“大人,下官家长这姨娘身死恐怕是一时想不开,你看……”
“你是薛姨娘自缢?”
“正是,若非自缢,更想不出旁的缘由嘛。”
苗德武是实在不愿将事情闹大的,本这就是家事,若不是秦顺刚巧来了府上,薛姨娘这事随便处治院中几个丫头,堵嘴发卖了就是,哪会像现在,连几个女儿都得受逼问。
秦顺没应他的,转头往仵作那面走去。
“啊!”苗清欢只是跟着望了一眼,吓得躲进苗夫人怀中。
苗夫人紧紧搂着她,边拍安抚道:“无事的,无事的。”
杜明昭见苗夫人手在颤抖,觉着她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她眸色平淡,瞥去角落。
薛姨娘面无血色躺在白布之中,她身上的衣裳完好,仵作在检查时刻意露出她的脖颈,女人细长的脖子处,有一道再明显不过的勒痕。
杜明昭落在人群的最末位,她朝后退了一步,将人隐入阴影之中。
再看一眼院墙之外的天色,她叹了口气。
等县衙的人查完,她该能走了吧?
众人等候一个时辰后,仵作初步查过薛姨娘全身,起身与秦顺禀报,“大人,薛姨娘的勒痕与寻到的绳结一致,应系自缢而亡。”
苗德武当即上前,跟道:“大人,下官之前便过了,府内妻妾和睦,总不会有他杀的。”
杜明昭嗤之以鼻。
妻妾和睦?
来前乔姨娘与苗夫人都快起来了,这还叫和睦吗?
仵作点头道:“既然是自缢,那衙门便不插手,大人此事叫苗大人自行处理吧。”
杜明昭闻言,又朝薛姨娘的尸身瞥去一眼。
这一瞥不好,几人正要用白布将薛姨娘裹起,她心头咯噔,伸手便朝前走了几步,喊出声道:“且慢!”
院中众人的目光汇至一处。
莫名走出的杜明昭身上。
秦顺先是一愣,复而问:“这位是?”
他在问苗德武。
可显然苗德武也不识得,苗夫人更是被杜明昭的出声吓了一跳,她走上前便回:“回大人,这位是民妇为盛哥儿请来看诊的大夫。”
杜明昭情急之下忘了需先行礼,她慌忙补上,道:“大人,苗府的那位薛姨娘恐并非死于自缢。”
这一句,更如惊雷。
秦顺“哦”了一声,眼眸幽暗犀利地凝视杜明昭。
这个丫头看着不大,面容更是温婉,是医女,可周身气度倒更像从容不迫的千金姐。
“苗夫人你会医术?”秦顺直言。
杜明昭应:“回大人,民女是泰平堂的坐诊大夫。”
秦顺盯着她一会儿,来了一句,“原来是你。”
家中管家总提及的泰平堂的杜大夫,她出手或许能医治云哥儿那怪病,秦顺却不曾信过,原来那杜大夫便是眼前这位杜明昭啊。
“你薛姨娘并非自缢,这又是从何来的见解?”秦顺来了兴致,让她继续:“你都未近身察看过,能下此定论?”
杜明昭轻摇头,“下定论无需近身。”
王仵作震惊,“你在浑什么呢!”
不需近身断死因,她岂不是在辱他未用心?
“王仵作莫怪,我只是初步定论,其余的仵作那些我并不懂。”
杜明昭稍作解释,“我学医时也曾见过自缢之人,若薛姨娘为自缢,她的双脚是会自然下垂,而非想眼下这般直起。薛姨娘这副模样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在用绳吊起之前,薛姨娘便已经死了。”
“什么!”苗夫人率先喊道。
秦顺大为吃惊,“你这话能肯定?要出个差池,你可知你会因此而治罪。”
杜明昭从容浅笑,“回大人,民女既然开口便保不会有错。”
她性子向来如此。
也因此起初看过苗盛病后无法第一时间告知苗夫人。
秦顺又命王仵作去查,院中女眷们低声交谈着,若薛姨娘真是死于他手,那么这件事便复杂起来了。
“大人,薛姨娘怎会是他杀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苗德武想到一个可能,额上冷汗都要落下,他磕巴道:“还有这泰平堂来的医女,谁知道她的是真是假。一介外人能如此了解我苗府事,大人,我看她才是图谋不轨,还是先将她扣下逼问吧!”
苗夫人不认同,“老爷!”
可苗德武是铁了心要将风波平息掩盖,他抬手就喊来府上下人,“给我将这外来的大夫绑起来!”
苗夫人径直挡在杜明昭身前,“我看谁敢。”
“夫人是何意思?”
“老爷,妾身还正要问你。”
苗夫人迫视苗德武,“杜大夫只是一介行医之人,她并非污蔑,老爷这是要做什么?”
杜明昭站于苗夫人身后,真切察觉她微微颤抖的后背。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苗夫人在苗府家中有多难熬。
兴许话语权都没有。
苗德武一脸赤红,苗夫人不肯退让,两人相持之时,主院外有个丫鬟赶来报道:“老爷,夫人,荀府上门请见杜大夫,是大少爷身子不舒坦,要杜大夫看诊。”
杜明昭呆住。
荀荣康?
苗德武也是疑惑:“荀府来人了?”
苗夫人却是犹豫,家事还未毕,不便请外人进来。
秦顺却做了主,“先放杜姑娘去吧,她手无缚鸡之力,不该牵扯你苗府家事之中。”
苗德武无奈,只能放杜明昭走。
杜明昭便随苗府的丫鬟从侧门而出。
脚步刚越出侧门,抬眸便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宋杞和抱臂立于一尺之外,桃花眼涌起几分笑意,静静望着她。
“是你?”杜明昭心里不出是喜的多,还是什么。
不等宋杞和答什么,杜明昭已牵起他手腕抬脚便走,还叨叨着,“你怎好用荀府的名头上苗家来?若是给他们发觉了怎么办?”
到后面,又是关切又还留心要压低声音。
宋杞和暗戳戳把手往下,改牵她手。
杜明昭心急,没发觉他的动作。
宋杞和冰凉的指尖都被她的温热染了暖意。
他只是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