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 53 章 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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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家薛姨娘一死之案查了两日。

    在杜明昭再度前往苗府为苗盛看诊之时, 苗夫人对此还感叹了一句,“秦大人那意思像是不追究到底不罢休似得。”

    杜明昭劝慰道:“大人也是为了苗府家宅安宁。”

    事情如杜明昭那日所言一般,薛姨娘当真并非死于自缢, 而是他杀。

    那么杀死薛姨娘的人是谁,这就成了需要解开的谜。

    秦顺既然是知情人之一, 理所当然的管到底。

    苗夫人叹气道:“谁也没想把事闹去衙门,这下好了, 如何收场都不知道。”

    “夫人也不必过于担忧,这最后啊, 总是能船到桥头自然直的。”

    “害, 瞧我, 你上苗府来我净和你这些。”

    苗夫人带着杜明昭便往苗盛内室而去,边道:“盛哥儿昨日夜半又醒来了, 我让芦花跟着,因薛姨娘那事,府上几个院子都给围了起来, 他便只在就近处的几处院子晃荡了一圈,而后回来倒头昏迷。”

    杜明昭了解情况后, 问道:“我请芦花保管的血呢?”

    苗夫人给了芦花一个眼神,芦花当即走开。

    待芦花再回时,她将杯递给杜明昭。

    杯中的血液已凝固, 与常人的血液不同的是,这血凝后十分的粘稠,在光上细细看时, 暗色之中还透着细微的蓝。

    这一回杜明昭很笃定了,她直言道:“夫人,大少爷古怪行为是中了毒。”

    “中毒?”

    苗夫人有心理准备, 但还是被吓到。

    杜明昭颔首,“是,这种毒名为‘赤盖’,是北地才有的赤盖花为引,在入人体内后会令其频频昏睡,陷入无尽梦魇,最终被梦所吞噬。”

    这毒是杜明昭在薛径所给的医书里看见的,她亦是头一次亲眼见中毒之人的病状。

    当时杜明昭看书时,后头还有一页,薛径记录此毒为“哭魂”,哭魂草是与赤盖花长在一处的剧毒之草,可炼成一种比赤盖花还要霸道的毒。

    因长在同一片寒林,哭魂草与赤盖花有近似的病状。

    这也是杜明昭为何要等一日,见血之后再分辨。

    最能定论赤盖花的依据便是放置一日的血液会透出蓝色。

    这是赤盖花入体后的影响。

    而哭魂草会令中毒者长久低迷,终日昏昏沉沉似梦似醒,虽看似轻微,只如精气神欠佳,可夜半同会游魂,且哭魂草太过霸道,极难医治。

    薛径的手册里记载过如何治赤盖花,他曾在北地逗留过,有救治活人的记录。

    但哭魂草,没有一例。

    薛径在哭魂草的那页,画了重重一笔,写过两个字。

    京中。

    杜明昭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薛径指的是什么。

    是京中有人中了哭魂草的毒却无药可治?

    苗夫人的手颤抖着,她双目睁大,“这是北地才有的毒,为何会出现在溪川县?”

    北地离溪川县很远,苗夫人出身虽不是溪川县,但也是邻州,与北地隔着十万八千里。

    杜明昭淡淡道:“夫人,并非是北地中人才会有赤盖花,兴许是有什么门路,或家中亲人与北地有牵连的呢?”

    苗盛是在苗府中的赤盖,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下毒之人便是苗家人!

    “北地,北地……”苗夫人努力回想着府中女眷,突而她脑中灵光一闪,她拍桌而起,“我想起来了,方姨娘,对,就是方姨娘,她有个胞妹远嫁了,嫁去的就是北地!”

    杜明昭好似并不意外,“府上真有与北地有关之人?”

    “先不管是不是,喊来一问便知。”

    杜明昭以为确实该如此。

    苗夫人提声就喊道:“去将方姨娘带来。”

    院门口守着的丫鬟应后匆匆离开。

    杜明昭在外室等了一刻钟,疑惑为何人还未来,身旁的苗夫人更是焦虑不安。

    就在这时,先前去找方姨娘的丫鬟彩月折返而来,她喘着气禀报:“夫人,秦大人已命人将方姨娘的院子围起来了,奴婢,奴婢见衙门的人押着方姨娘出了院子。”

    “怎么会连衙门都来了!”

    苗夫人起身就往外走,“立刻,前面带路。”

    红杉却道:“夫人您眼下去了也无用啊,方姨娘是被衙门那边以谋害薛姨娘的重罪带走的,咱们府上连大人去求都带不回人啊!”

    “什么!”

    苗夫人被震得坐回木椅值周,“你把方才的话再一遍?”

    红杉重复道:“秦大人已查出了真凶,薛姨娘之死的主谋便是方姨娘。”

    “不可能,这不可能!方姨娘会杀薛姨娘?”

    苗夫人当场否道:“平白无缘无故的……不,不对,方姨娘都能对盛哥儿下毒手,又怎么能保证不会对府上的他人?但,为何,这究竟是为何啊……”

    又是薛姨娘身死,又是苗盛身中剧毒。

    两件事竟都这么巧合,都是方姨娘所为?

    可方姨娘为了什么呢?

    苗夫人仔细回想曾经,方姨娘是她做主为苗德武纳入府的。

    在乔姨娘入府后的第二日,她便新添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姨娘,为的就是引其和乔姨娘争宠。

    方姨娘是两人之中更腼腆的那个,她向来性子胆如鼠,因而在入府后并不受苗德武的喜爱,每回遇见乔姨娘都会被指责一番。

    后来苗夫人鲜少再管后院妾侍之争了,只要事不闹大,她都不会插手。

    也是这样过了这么些年,苗夫人都想不出方姨娘动手的缘由。

    “派个人上衙门,问秦大人可否搜查方姨娘的院子,这里里外外都得查清楚。”

    苗夫人不知何种心情。

    就算查出方姨娘就是投毒元凶,她也不能越过秦大人去处治方姨娘了。

    杜明昭眼见苗夫人随时都快倒下,不禁劝道:“夫人,寻真凶一事不如先暂且搁置,为大少爷去毒更重要。”

    “对,对,我一怒之下把正事忘了。”苗夫人强行振作起来,她抓住杜明昭的手腕,仿若是救命稻草,“杜大夫,我全都指望你了。”

    杜明昭取出银针包,“我先得为少爷放血。”

    她还需要烧酒与火消毒,还有水盆等物什。

    苗夫人让彩月与芦花做杜明昭的帮手,两个丫鬟一前一后去寻她需要的东西。

    赤盖花在苗盛体内还未种太久,这毒属慢性毒_药,日子越久越是难去,血中的蓝色便是警戒灯,若蓝色越深、越容易被发现,则中毒的时日越长。

    杜明昭判断,苗盛的毒近半个月之久。

    在杜明昭放血时,苗夫人还在愤慨,“该死的方姨娘,竟半个月前就给盛哥儿下了毒!”

    杜明昭封住苗盛前胸处的几个大穴,在他手腕处用尖刀划出一道口子,放了半碗的血,而后又洒了止血药。

    她飞快在纸上写下药方,命芦花去煎熬。

    “夫人,这几日要格外注意少爷的吃食,不可再经由人手有再入赤盖花的毒,不若这去毒就白做了。”杜明昭还将药方一,“我那个方子每日早晚都得煎服,三日之后,少爷醒来的时辰该会变长,人更清醒些。”

    苗夫人露出不解,“可方姨娘不是被抓了吗?”

    杜明昭轻摇头,“这毒若是在府内还有呢?”

    “确实。”苗夫人暗暗点头,“我会命丫鬟们多加留心。”

    ……

    回抚平村的路上,天边晚霞起,杜明昭心道她已是习惯于每日的晚归。

    宋杞和陪她一同,每日清早入城,傍晚再归村。

    杜明昭回眸笑望他,“你的腿好后可还习惯?”

    “好多了。”

    宋杞和眉眼暗沉,他没直,双腿能行走最起码可时时刻刻黏在她身边,只是恨自己不能化作杜明昭的腰包,在去别府看诊时也跟着。

    思及此,他冷啧了一声。

    宋杞和偏头来,桃花眼凝在她的手,“苗府那个病,怎么样?”

    杜明昭将手册递给他,宋杞和径直接了。

    他细长的手指不但握住了书册,还缠住了杜明昭的手。

    杜明昭想收回来,却被他捉住。

    “别动。”

    宋杞和用食指揉搓她中指第一处关节的一块,像是个茧子,揉捏了片刻,又去按她的指腹,“都生硬了,你也不照顾好自己。”

    他神色专注,仿若这事一件大事。

    杜明昭竟有些舍不得抽回手,想浸在他的温柔体贴之中。

    未免尴尬,她侧了下脑袋,将苗盛被苗府中人下赤盖之毒,还有方姨娘胞妹与北地有关,一一告知宋杞和。

    末了,杜明昭补道:“秦大人查出方姨娘是杀害薛姨娘的真凶,把人给带走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太巧了吧?”

    宋杞和缄口不言。

    他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见,按压结束之后,便一直在把玩杜明昭的手指,似是一种乐此不疲的趣味。

    杜明昭自言自语,“我怎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有人故意要让方姨娘被抓去一样,这苗府怎么深藏不露的,能有这般大的能耐。”

    “赤盖花听起来便不是很好得。”

    “是啊,这点我也十分疑惑,师父记载过赤盖花本就产量极少,入寒林的人多数都死在了半道,这毒十年前存有许多,但如今采出来再制毒卖的……”

    杜明昭停顿了一下,“该不是平常人家能得到的,这得和苗家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宋杞和不语。

    他那双玉骨似的手比着杜明昭的左手,在她沉思之时,他已将她手面手心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遍。

    连最柔软的手心,都得偿所愿地,光明正大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