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 86 章 八十六
宋杞和在等杜明昭的这几日, 心中总惶惶不安,有一股不出的不妙预感萦绕在心头难散。
当应庚冲入宋家,并急切禀报杜明昭情况不好时, 宋杞和那颗心整个都沉到了谷底。
他们在离开水舟县的路途,遭匪徒拦截, 虽应庚对付几个山匪绰绰有余,可杜明昭却是头一回直面残酷。
宋杞和搂着身子微颤的杜明昭, 无比耐心的安抚她慌乱的情绪。
在相依偎的温暖之中,杜明昭趋于平复。
她没有挣脱宋杞和的怀抱, 而是咬牙艰难道:“祈之, 我们今日遇到的, 不太对劲。”
“暂且别去想了。”宋杞和的大掌抚住她的后脑,在她乌发之上轻缓划过, “有什么我们改日再谈。”
“我……我没事的。”杜明昭摇了摇头,幅度的晃动像是在他胸前蹭蹭,“先前太过惧怕, 我没细想,现在仔细想来, 那些匪徒出现的很不寻常。”
“菏州这一带每逢夏日都不安生,不过我归途路过水舟县,那地和溪川县都属安逸, 遇山匪实乃不多见。”
“遇到便遇到了,引我怀疑是那些山匪未曾图钱财,他们只字未提的, 只是来取我性命。”
杜明昭攥紧宋杞和,她的侧脸靠在他的肩,“他们来此的目的, 似乎全是为我。”
宋杞和拥着她的手臂用力,“这事我会去查。”
听闻这句话,杜明昭轻而笑出声,“身上又无实权,你查能查到什么啊?”
宋杞和缄默。
关心则乱,他露了纰漏。
好在杜明昭未深思,她这会儿以为是宋杞和在趣引自己情绪好些,她便道:“不知道可还能找到那些人。”
“我让应庚或东宏去找。”
“能找到的话,就送去衙门吧?”杜明昭感叹还好她与秦家如今关系好,有理频繁麻烦秦顺,“应庚知道的,与秦大人报上我的名字就好,且这事让溪川县县令管应无不妥。”
宋杞和桃花眼幽暗一分,“嗯,就这么办。”
见杜明昭似还有话,宋杞和更心疼她苍白无血色的脸,他牵住她手,将人往马车外带,还:“昭昭,此事交与我,你莫操劳。”
杜明昭杏眸里荡开两分温柔。
原来有人可依靠的感觉,是这样的好。
她想自己下马车,可宋杞和怕她受惊体弱,抬手搂过她的腰肢便将人抱至车下。
“今天累着你了,你回屋好好睡一觉。”宋杞和又搂她入怀,在面对她时,他一向语气温和无害,“什么也别想了,嗯?”
杜明昭笑应:“好,那我回去的。”
宋杞和目送杜明昭进院,待她关起门后,他才抬脚回了宋家。
应庚和东宏正在宋家院内等候,两人一见宋杞和跨进院时脸上拢起阴霾的神色,皆作肃穆。
“公子。”应庚抱剑躬身,他有请罪之意,“是属下没能照顾好杜姑娘。”
宋杞和不作声,东宏却开口问:“杜姑娘上水舟县怎会碰巧遇山匪?”
应庚有股猜测,“莫非是我们牵连了杜姑娘?”
他在宋杞和的仇家找来了菏州,且察觉了杜明昭与宋杞和关系不菲。
若是这个原因,那事情就更为不妙。
宋杞和瞥眼东宏,“你驾车去那地方搜身,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是。”
东宏立刻出发。
而应庚这面又:“公子,那些山匪应就是寻常的匪徒。”
“你没暴露吧?”
“没有。”
宋杞和敛起杀气,“她没事,只是初遇吓到了。”
因为杜明昭无受伤,宋杞和便没罚应庚。
应庚垂头道:“这次回城还有薛老一同,当时薛老在车内护着杜姑娘。”
宋杞和闻言蹙眉,“薛径回来了?”
……
次日,薛径回村的信儿在抚平村传开。
因杜明昭与宋杞和已是定亲,薛径只在薛家休息一日便上门拜访杜家。
恰巧何氏收割一筐罗的柴胡背回杜家,和薛径撞了个正着,便将人请入了家门。
杜明昭听到谈话声,出门迎接,见是薛径她惊诧道:“师父,你怎的来了?”
薛径已换去风尘仆仆的衣着,他笑道:“这不是还未为你定下亲事道过贺?”
“原您也知晓了这事。”何氏笑容热情,她给薛径拉开木椅,请人落座,“薛老你是丫头的师父,这么多日子以来我们身为爹娘的对您招待不够周到,今日您咋也得留在杜家吃顿饭再走。”
薛径爽朗应下。
“宋应在家,我去喊他过来。”
何氏又抬脚往院外走。
书房里温书的杜黎推着轮椅而出,薛径见他大腿固定包扎,瞥眼问道:“杜兄这是……丫头给你重正骨了?”
“是啊,昭昭与您学的真本事,可是造福我了。”
“看来我不在村里的时候,发生了不少事情。”
“那是,我且与您,昭昭她……”
杜黎和薛径同为疼爱杜明昭的长辈,起杜明昭做过的那些个事迹,两人是一个夸夸其谈,一个露笑倾听。
唯有当事人杜明昭微感“社交恐惧症”。
等何氏领着宋杞和进屋的时候,薛径与杜黎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齐齐将眼投向了宋杞和。
不用,亦是一般的神情。
几个月未见宋杞和,薛径看他双腿康复,直发哼,他本就看宋杞和不耐,起初就觉着这御王府的庶子不是个好惹的。
别看他身份无太子高贵,但却是个实实的心黑狼崽子。
那面上的温顺再怎么佯装,都逃不过薛径的眼。
而如今宋杞和竟服了杜明昭,应下这门亲事,他更是胡子都气歪了。
偏何氏将宋杞和看得像亲儿子一样,笑着和薛径介绍:“薛老,我们昭昭才和宋定亲,若您早回来几日,我和孩子他爹定是会请你来杜家一道庆贺。”
薛径腹诽:他八成会极力阻断这门亲事。
不过再一看,杜明昭已站到了宋杞和身侧,那狼崽子每挨着杜明昭,向来会收起尖锐的爪牙,只装作无害的一面。
瞧瞧,哄得他徒儿自发主动地牵宋杞和在桌椅里坐下。
薛径眯起眼,不动声色量两人,他冷静出声道:“何娘子,你们给丫头定的好日子是何时?”
“这个……”何氏看向杜黎。
杜黎这会儿也因杜明昭偏心宋杞和有些不满,他脸色难看,但回薛径的话时仍旧带笑:“薛老,婚期还未定下呢,昭昭只是和宋定亲。”
“那就好。”
薛径松了口气,他扫去忧愁扬起笑来,“丫头年岁还,过后我还想留她在身边多学几年的医术,你们做爹娘的莫见怪,我这身老骨头的实在稀罕好不容易收来的徒弟。”
“不会,不会。”杜黎对此言没有不情愿,“昭昭能做薛老的徒弟,我们开怀还来不及呢。”
宋杞和哪里听不出这两位长辈言外之意,他桃花眼轻瞥而来,道:“杜叔,薛老,几年的婚期可是有些久了?若要学医,待昭昭与我成亲仍是薛老的徒弟,又有何不可?”
亲都定了,还要再等几年成婚?
那他何时才能抱得温香软玉在怀啊!
宋杞和绝对不依。
薛径冷眼睨来,“丫头要成亲自要是最好的,杜家还有的要备,你等不及也得考量你岳家。”
“这事就不用薛老操心了,我自会帮岳家安妥大婚。”
宋杞和毫不退让。
薛径看懂了宋杞和眼底的警告,嘴边溢出冷笑。
呵,他倒是好奇,宋杞和胆敢把这副模样表露给杜明昭看吗?
因而薛径转头喊了杜明昭,笑:“丫头,你对婚期如何看?”
一时之间,连杜家爹娘的视线都落在了杜明昭身上。
在场几个人里,可以都是宠杜明昭多些,更依着她的意愿。
杜黎:“昭昭,这婚事不论早晚爹娘都是听你的,我想宋亦是,可是?”
后头杜黎瞥宋杞和。
宋杞和自然应“是”。
杜明昭头大的不行,她是真适应不能被几道目光直逼着,问的还是她的私事。
恰好这时宋杞和在桌下悄悄捉住了她的手,他很固执又霸道的将自己的手指穿入她的指间,杜明昭侧头看了过来。
她对上宋杞和那双桃花眼。
他在笑着,可眼底深邃如一汪水潭,波纹荡漾的瞬间,她透过那水面望到了他无声的话语。
昭昭。
阿昭。
我的娘子。
杜明昭心尖发热,她转过头杏眸浅笑着勾唇道:“爹娘,师父,我想等这一季收过药草之后再看婚期,不管怎么,我不能让祈之吃亏。”
是啊,宋杞和眼下是她名义上的“赘婿”。
她手头的钱不过几百两,往后若要分家又是不够用的,没钱怎么揽赘婿?
好歹宋杞和也是公子出身,不能叫他跟自己吃苦。
药田长势好,月中就可收成制成药丸,而后她再批量卖去北地,大笔的钱在飞来路上。
算着日子,太子也该来菏州了。
杜明昭愈发觉着宋杞和成了她努力赚钱发家的新动力,这种感觉是以前没有过的,更是一种很微妙但很甜美的滋味。
她是为两个人的未来在奋斗的,为她和宋杞和。
杜明昭用手指摇了摇他的,她那双杏眸如月,“祈之,你愿意等我吧?”
“嗯,我等着。”
宋杞和桃花溢出溺色。
每每她惯会这样哄他,知晓他对她无可奈何。
像是被拿捏了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