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睡君

A+A-

    今日一出谁也没有预料到。

    幸而祁昱提前安排了枭卫队一路随行, 事出之时才能这般及时赶到挽回,可还是吓到宝贝桑桑了。

    祁昱轻轻拍着沐云桑的后背,素来少言寡语, 语气冰冷的男人, 此刻活似换了个人,声声温和:“桑桑别怕,凡事有我, 没有任何人能伤到你, 别怕。”

    云桑抽泣着应声, 可泪珠子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前世经历过生死, 死后看到他如天. 神般降临,可终究是死了。

    不曾想今生的生死一瞬间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这才是真正叫人后怕的。平平无奇的日子, 她险些丧命,甚至没来得及跟祁昱句话。

    过了许久,云桑才堪堪从那样的惊慌里脱身出来。

    祁昱松开手, 正要起身,云桑搂住他脖子的力道却忽的大了。

    “别走行不行?”她的声音听起来可怜极了,脸上还挂着泪痕, 格外招人疼, 她怕被祁昱拒绝, 又委屈巴巴的补充道:“我还怕。”

    祁昱失笑,她就是无意间一句话便已经足够勾人心弦的了,遑论如今这般软声细语的,就是要星星要月亮,他也会去摘。

    “乖乖, 我先起来,不走。”

    “……哦。”云桑嘴上如是道,那两条细胳膊却没放开。

    祁昱好脾气的低声重复道:“先放手。”

    “你起来是要去哪里?”

    闻言,祁昱不由得再度哑然失笑,索性倾身而上,身子微微悬空着不敢用力压下,两手枕着她的脑袋,垂眸已是近在咫尺,肌肤相贴,“这样行了吗?”

    云桑脸上发热,不好意思的闭了眼,声的了句“嗯。”

    只要能够摸到,能够闻到,就可以了,当然像男上女下这么近的,也可以。

    她终于满意的放开手。

    谁知才将放开,身上忽的一轻。

    祁昱抽开手,翻身下了床榻,动作之快,不过眨眼间。

    云桑反应慢了半拍,愣愣的看着他端了椅子过来坐下,恍然间有种落了圈套的错觉。

    可这不是错觉,是真的!

    “祁昱!”她懊恼的叫他。

    祁昱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嗓音艰涩:“你对我,就这般放心吗?不曾有过一丝怀疑?”

    这问的是什么话啊?云桑皱眉想,前世她在他身边飘了十几年,亲眼所见总不会有错。她:“若是连你都要怀疑的话,那这世间岂不是再无可信之人?”

    祁昱不由得身子一僵,顿了顿才柔声的道:“桑桑,现在还不可以,还没有拜堂成亲,我要对你负责,也要对岳父岳母有个交代,知道吗?”

    “可,可……”

    叫他这么一,突然就显得她好没皮没脸好轻浮啊!

    “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又不做什么。”云桑愤愤翻身过去,背对着祁昱,一张脸飞速红了个透。

    “听话,先睡觉,你醒来时我一定在。”

    云桑想她就不睡!

    可是背后一直大掌轻轻拍着,力道适中,节奏舒缓,她舒服得叫人眯了眼,慢慢的,真就不怕了,还有些许困意泛上心头。

    “桑桑,此行回去后就要选宅子了,到时各种布置都依你的心意,回去后,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

    什么事啊?

    云桑好奇得想翻身过来问祁昱,可一想到方才,她就难堪得没脸见人,于是硬生生捱下那骨子好奇心,保持不动,她还逼自己闭了眼。

    “事情有些复杂,请你相信我,并无隐瞒之意,只是时机未到,怕吓到你。”

    他是不是故意的,都了回去再,现在还来勾她的好奇心!

    云桑把脑袋缩到被子里,假装没听见,假装她已经睡着了。

    这下子,身后没有声音传来了。

    也没有大掌拍她的背了。

    云桑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她鼻子一酸,硬生生等了好一会,估摸着人彻底走了,才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长发乱糟糟的,失落快堆积成山了。

    刚关好窗户的男人手上一顿,迟疑的看过来。

    四目相对,一股莫名氛围升腾起来。

    云桑一囧,脸上火烧云般,又飞快的躺下,拿被子蒙过头,心跳扑通扑通的。

    反应过来这是为何,祁昱嘴角笑意更深,几步走过去坐下,帮她把被子拉下来一些,分明是无奈的语气,偏又透着宠溺:“乖乖睡觉。”

    云桑闷闷:“你也要睡的。”

    祁昱拿她没法子了,“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嗯?

    云桑露出个脑袋想要一探究竟,只见祁昱脱了鞋袜外衣躺上来,躺到她身侧,随即用大掌覆上她眼睛。

    掌心宽大,带着层薄薄的茧子,很温暖很安心,一如他的醇厚的声音:“睡觉。”

    “好。”

    -

    浓郁夜色中,十多个浑身沾满血污的男子爬到宣平候府门口,看门厮开门,拿灯笼凑近一瞧,险些吓晕过来。

    宣平侯赶来时,脸色阴沉得要杀. 人。

    为首的拽住宣平侯的衣角,忍痛:“侯爷,的们受世子爷命令前往九禅山行刺,不想竟遇上另一伙高手,腿脚悉数被折断,您要救救的们啊!”

    宣平侯却是狠狠抽开腿甩开那人,一言不发便转身往巯岳阁去。

    一腔怒气简直达到了顶峰。

    这个不成器的非但无用,还惯是会给他惹是生非。

    宣平侯气急行至巯岳阁时,徐之琰正在喝药,只见宣平侯哗的把瓷碗扫到地方,一瞬间,汤汁四溅,碎片满地。

    “你看你干的什么蠢事?没有我的命令谁准你轻举妄动的?”

    徐之琰神色一变,苍白的面上浮起几丝慌乱,却装作不知,问:“父亲,您在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瞒什么?”宣平侯狠斥:“你叫去的人都被断腿爬回来了!”

    “我过多少次,没有我的命令别轻举妄动,你竟还在这个关头把候府往火坑里推!如今尚书府拒不接待我候府,今日被你一搅和,这颗大树就彻底倒了!明日朝堂上吏部右士郎无故缺席该作何解释?这些你可曾想过?啊?”

    “你不了,二十几年非但没为我候府增添光荣,背地里心思可是不少!下. 毒刺.杀一桩桩一件件,宣平候府就是被你这个病秧子给拖累的!”

    病秧子…

    徐之琰暗暗垂下眼帘,面色笼罩于一片阴沉里,置于锦被上的手缓缓攥成拳。

    他露出这样的怯懦无用,宣平侯不由得怒气更胜,狠骂这几句还不算什么,要紧的是明日去哪里找个人填补上这个空缺。

    好端端的人忽而不见,不出三日便要惹人生疑。

    “别给我生幺蛾子!”罢,宣平侯拂袖而去,临到门口时才听得一声嘶哑的“父亲。”

    徐之琰望着门口,双眼发红,“儿子再不成器,也是你生的。难道我就想这般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宣平侯错愕回身。

    徐之琰一字一句,脸色森冷:“是你没有本事,没有那个命数,后院十几房姨娘通房,都生不出好儿子,又何必要我处处委屈成全,若你生得出儿子,想必如今候府也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了吧。”

    着,他竟笑起来,望着地上干涸的汤汁,药汤二十年如一日的喝,每每听到后院的新生儿啼哭,日日夜夜都是惊慌恐惧,如今想起,只觉愈发讽刺。

    “大逆不道!”宣平侯怒吼,“你怎敢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还有什么是我不敢不敢做的?”徐之琰冷笑,“我知道我活不长,候府的满门荣耀光辉,又与我何干?就是便宜了那个泥腿子,出生低微却光明正大的享用我候府嫡子所有的一切,如今连沐云桑也属意他,高门大户养出的娇娇女啊,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如此低三下四的攀谈请求?她们该死,都该给我作陪葬!”

    这样惊世骇俗的话,竟出自病弱儿子的口!宣平侯气得手指直哆嗦,“你!你疯了你!”

    “是,我疯了。”徐之琰缓缓掀开被子,十分艰难的伸手拿过几上的铜镜,额上冒出冷汗,他瞧着镜面里消瘦得看不出本来样貌的面庞,眼底猩红一片。

    “父亲,你眼下在想怎么瞒过圣上瞒过世人吧,我这个废物,的确上不得台面,叫你们为难了。”

    “哦,你还要想怎么对付祁昱,怎么堵住尚书府的嘴。 ”

    他把铜镜反扣到锦被上,笑意慎人。

    “我教你。”迎着宣平侯震惊的眼神,徐之琰语气愉悦:“把他们都杀. 掉,不会话的死. 人,最好操纵了。”

    ……

    躲在门背偷听的徐霜玲浑身冷汗的回到院子里,她的生母春姨娘见状,忙将女儿拉进屋子。

    春姨娘问:“怎么样,听到什么没有?”

    徐霜玲拍拍胸脯定神:“娘,候府怕是要倒台了,我刚才听到他们要杀.人,这样大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可是要牵连九族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再等等。”春姨娘急忙拿出首饰盒清点,越点眉头皱得越深,“你明天借机出府一趟,把这消息卖去千里阁换钱,娘也搜罗搜罗,等银钱够了,咱们就即刻出城,逃得远远的,不管他是斩九族也好,抄家也罢,可不能平白丢了命。”

    “卖哪桩消息?”今夜徐霜玲听到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春姨娘反问:“哪桩最值钱?”

    “真假世子丑闻……”徐霜玲也不是傻的,只要把这消息透给与宣平候府相当的敌家,让他们由此生事,而她们母女得了钱财,趁候府落罪前逃出城过安生日子。

    “这就是了,行事定要心些,别露出马脚。”

    宣平侯还不知道,他花大银钱养的这一家子,最终一点点反噬了候府。

    黑夜过后,迎来破晓。

    九禅山。

    因昨日突遇行刺,见了血光,大家多少都受了惊吓,心有余悸,今左右厢房都安安静静的,院外更不曾有人走动。

    云桑窝在祁昱怀里,的一团,睡得正香。

    祁一夜未眠昱僵着身子,微微垂眸,只看到云桑乌黑的长发,有一大半披落在他的胸膛上,柔顺滑腻。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鬼知道他有多希望这夜再长一些,这永远不要亮,可清的微弱光线已从窗格那里透进来。

    他该起身了。

    他记得昨夜与桑桑承诺过,待她醒时,定能看到自己。

    于是祁昱不动声色的躺着,将被子拉上来,又把云桑垂在外面的手放进去。

    许是被弄得不乐意了,怀里人不满呢喃:“别动……”

    祁昱叫她:“桑?”

    过了一会子,才有一道沙哑的声儿传来:“…嗯?”是昨夜哭得凶,嗓子哑了。

    祁昱拍拍她后背,“我先起身,你且睡着。”

    “哦。”云桑换了个姿势,转为搂住祁昱的腰腹,把脸埋到他胸膛里,像个猪四处胡乱拱,拱得人心痒痒。

    故技重施倒是用的熟溜。

    祁昱不知她是醒了,还是迷糊着,左不过要起身的心思彻底歇了下来。

    只晚起这一回,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