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宽缓缓蹲下身子，他的视线落在木板上，上面是他亲刻的字——王富贵。

    这一块块木板上的名字，都是李宽一笔一划刻出来的。

    李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些水珠滑落，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了。

    他咽了口唾沫，轻声道：“他们。”

    “在刚才，还是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啊。”

    程咬金看着两行清泪滑落的脸，他这时才突然意识到。

    楚王爷。

    年岁十六。

    这是他第二次上战场。

    到底，楚王爷不过是个第二次上战场的少年，这些睡在土地里的兵士。

    他们用自己的性命来向这个少年宣誓着，他们是少年最坚定的支持者。

    哪怕会为之献出生命，也无所畏惧。

    思及昨日在营帐中，这些兵士自告奋勇地要登记入册时，程咬金的脸上罕见得有了一丝动容。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出来。

    李宽消沉了一会儿，不过也并未太久，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这更加艰巨的任务要做。

    襄城之战，只不过是征讨突厥这场战争中的序幕战。

    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颉利可汗的大军。

    ——

    ——

    彼时，颉利可汗的大军距离襄城还有一百里。

    在翌日中午，正在行军的颉利大军，迎面撞上了一队丢盔卸甲的突厥士兵。

    询问之下，颉利可汗才得知了一个让他震惊的事。

    唐苏密带军投降，如今襄城已被唐军占据。

    襄城失守，对于突厥来是损失极大的。

    也正因如此，颉利可汗只得叫停行军，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唐苏密，没想到竟跟突利一样是个软骨头。”颉利可汗在帐营中，涨红了脸。

    他猛地抬起头，斥问道：“吐蕃人那边怎么？”

    兵士道：“回可汗，吐蕃人态度依旧明显，他们并不想冒险彻底与大唐闹翻，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若是襄城失守的消息传入吐蕃耳中，只怕他们会退兵。”

    颉利可汗眉头紧锁，又道：“李元昌那边呢？”

    兵士又道：“前些日子，大唐的汉王爷已集结兵马，现在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抵达长安。”

    “再加上侯君集的一万精兵，攻下长安城应该是足够的。”

    听到这话，颉利可汗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

    ——

    ——

    此时，柳如烟仍在赶来的路上。

    襄城内，李宽这一夜睡的依旧不太安稳。

    就连第二天，他都在浑浑噩噩的度过了。

    而李靖自然是召集将领，一直在商议着后续的战术。

    直到第三日之后。

    李宽正在帐中休憩时，一位兵士突然禀报，是有个姑娘，急匆匆地，非要找楚王爷有要事明。

    听到此言，李宽微微蹙眉，道：“那人什么模样？”

    “一身白衣，长得倒是好看的紧。”兵士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看到兵士脸上羞涩的笑，李宽却是脸色一沉，慌忙走出帐中。

    刚刚来到帐营边，就看到风尘仆仆的柳如烟，面色焦急。

    李宽快步走了过去，没等柳如烟话，便招呼道：“随我一同去中军帅帐。”

    柳如烟是李宽派去查探李元昌豢养私兵一事，按起来，就算是李元昌真的有私兵，柳如烟也不会贸然赶到这儿。

    可她却来了。

    那就明，事态极其严重，已经到了来不及间接传递情报的地步。

    中军帅帐中。

    一众将领面面相觑。

    尉迟敬德的脸色很是难看，中军帅帐乃是军中重地，岂是什么闲散人都能过来的地方。

    而这楚王爷不仅带着一个女子前来，还这么堂而皇之。

    他刚要开口训斥，就看到李宽一拱，道：“李将军，此人是月影阁的柳如烟，有要事禀报。”

    此言既出，顿时叫所有人都呆住了。

    月影阁。

    柳如烟。

    这个名字不可谓不如雷贯耳，在长安城谁不知道第一勾栏月影阁，谁又不知道月影阁的话事人，长安第一花魁柳如烟。

    只是大多只是闻其名不见其人。

    而且，最叫他们想不明白的是，柳如烟，不是已经死了吗？

    李宽看出众人的疑惑，赶忙解释道：“柳姑娘的死来话长，日后我会详细解释，我们还是先听听柳姑娘怎么吧。”

    李靖也是第一次见到李宽这幅如临大敌的神态，点点头道：“请讲。”

    柳如烟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女子，此刻面对这么多名将也是丝毫不露怯，拱躬身后，道：“我前些日子尊楚王爷的命令调查七郎，也就是汉王李元昌豢养私兵一事。”

    “就在前不久，我终于在代州发现了汉王豢养私兵的地点，大约有千余人。”

    “但没过多久，代州的私兵便开始行军，他们行军时刻意避开官道，自山道行进，而他们行军的方向正是长安城。”

    轰！

    这一席话，就像是五雷轰顶般，在几人心中炸响。

    尉迟敬德冷哼一声，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况且，就算是有千余人，若想谋反，还要问问侯将军的兵答不答应！”

    柳如烟似乎早就料到尉迟敬德会这么，她神情严肃，不卑不亢道：“将军所极是，我这边正巧有长安城传来的密信，是房大人所写。”

    着，柳如烟从怀中摸出一封密信，递到李宽中。

    这封信是前几日她的暗线传来的，其中自然是由上官仪转交的。

    而房大人之所以写这封信，完全是因为陛下下令侯君集前进十里，而侯君集却只是前进了半数。

    这一奇怪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他的怀疑。

    为了以防万一，房玄龄便写了一封密信。

    李靖展开密信，仔细查看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这上面的落款，的的确确是房大人的章印。

    李靖把视线投向李宽，李宽缓缓点了点头，暗示能够相信柳如烟的话。

    当这封密信在所有将领中过了一遍后，营帐中顿时寂静了下来。

    气氛尤为沉重。

    过了许久，程咬金突然发出一声愤恨的暴喝，“这个汉王爷，还有侯君集，真是好大的狗胆。”

    李靖则是看向柳如烟，询问道：“你最后看到汉王私兵时，规模几何？”

    柳如烟凝眉思索片刻，道：“四千余人。”

    “或许不止。”

    “嘶。”此言一出，顿时叫李靖倒吸了口凉气。

    四千人，再加上侯君集的一万精兵。

    这特娘的长安城现在已是李元昌的囊中之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