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马车在长街上行驶,绣着平阳王府的标志，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显格外清晰。

    谢孟朗精神极好，丝毫有困意,兴冲冲的问：“你四堂兄找我什么？”

    谢依依打了个哈欠纠自家兄长的，“是找你！”

    四堂兄根本有找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她哥哥要她一拉来。

    她知道哥哥自就爱跟在堂兄身后转，她又不喜欢！

    宝儿还和他不对付呢。

    谢依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打了个哈欠,眯着眼靠坐在车窗旁的打盹。

    谢孟朗重重拍了下她的肩,“精神一点。”

    谢依依吓了一跳,被他这么一拍彻底了困意，磨了磨牙恨恨地：“我要和母妃你吵我睡觉。”

    谢孟朗：“”

    “咳咳”他硬着头皮转移题，“四堂兄找我，难道你不心到底是因为什么吗？”

    “我又不喜欢跟着四堂兄身后转。”谢依依撇撇嘴，白了他一眼,“我喜欢宝儿。”

    “万一和宝儿有呢？”

    “堂兄要暗戳戳的在背地使坏了？”

    听到这里,谢依依来了兴趣连忙凑问：“你怎么准备怎么对付宝儿？”

    “什么叫对付？”谢孟朗非常不赞同她的，纠：“堂兄什么时候对宝儿使坏？”

    谢依依撇嘴：“你就是四堂兄的狗腿咳咳狐朋狗友我才不信你。”

    “你不懂！”

    马车到了华丽奢侈的府邸前停下。

    谢依依和谢孟朗下了马车。

    门口的厮认出人,笑着迎上来,“世子、郡主您快往里请。”

    谢孟朗嗯了一声问：“堂兄呢？”

    厮弯着腰领着人往里走，“殿下在院里呢。”

    夜里的冷风吹院里的丹桂落了一地花瓣，少年穿了一件单薄的锦袍,狐裘被他掩在怀里，领口略有些敞开，冷白修长的脖颈衬他格外清瘦疏朗。

    灰黑色的狐裘垂下来一细白的胳膊。

    葱白纤细，皓腕戴着个银镯子，下面坠着几个铃铛,被风一吹，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悦耳极了。

    那模样，分明是个少女的腕。

    那臂格外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看一样，尤其是那个银镯子。

    谢依依绞尽脑汁的想，却总觉脑海中像被蒙了一层迷雾一样，始终有什么头绪。

    谢孟朗倒是认出是谁，声地问：“是宝儿？”

    少年掀了下眼皮，神淡淡的，嗓音也裹着些冷淡。

    谢依依还处在堂兄居然在院里藏了一个姑娘的震惊中，下一秒，听见自家兄长的，她愣了下，张大嘴巴：“宝宝儿？”

    谢孟朗有些好笑她的震惊，笑着回她：“不然呢？”

    谢依依脑海中一瞬间思绪百转，下意识地问：“宝儿还活着吗？”

    谢孟朗：“”

    “你胡什么呢？”谢孟朗瞪了她一眼，又转头问：“堂兄，你喊我回来是因为宝明珠吗？”

    到一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个称呼改掉了。

    少年眼里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下，吩咐：“派人给镇国公府递个消息，就萧明珠来找谢依依，晚上不会回府里了。”

    谢孟朗应了声。

    谢依依后知后觉的反应来，看看谢孟朗又看看谢宴迟，记忆里那些个不对劲的，一瞬间全部到了解释。

    堂兄他他他居然喜欢宝儿！

    京城里，谁不知道他俩是死对头？别凑对了，他俩单独放到一块儿都怕他会打来。

    她咽了咽口水，总觉今晚自己会因为撞破堂兄的秘密被杀人灭口。

    犹豫了好久，谢依依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宝儿她知道吗？”

    刚完，她自己就拍了下额头，“她肯定不知道，以她那个迟钝的性子。”

    “四堂兄，您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院里陡然安静了下来，时间了很久，久到谢依依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少年忽然淡淡开口：“萧明珠不喜欢我。”

    很肯定的语气。

    萧明珠见他会笑会恼会生气，从来不会像见了沈淮宁一样，会害羞会难会因为他的而吃味。

    不，他不贪心，他是想让萧明珠记他。

    永远永远都别忘了他。

    哪怕是作为她一辈子最讨厌的人，要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一点笔墨，这就好了。

    谢依依觉他的太果断了，撇嘴道：“您什么都不的，难道您以为宝儿会知道您的心思吗？”

    少年垂下眸，长而密的眼睫掩住眼底的神色。

    了就用吗？

    萧明珠要是更抗拒，这辈子再也不理他呢？

    他轻呼了口气，忽然就想到了和萧明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粉雕玉琢的雪团子。

    他身子尚弱，被那些个宗室子弟欺负，一团的姑娘蛮横的很。

    明明还到人家的腰，嗓音却格外响亮：“你再欺负人我就让我哥哥来揍你。”

    混乱中，他听见其他人的嘀咕。

    他她叫萧明珠，是镇国公府最受宠的嫡姐，真捧在掌心里宠的那一种。

    他她娇气还蛮横，一个不好就坐地上哭。

    要是让他家中长辈知道他招了这位祖宗哭，回后都少不了挨顿揍。

    他走后，姑娘挪到他旁边。

    她睁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亲了他一口，夸他长好看，以后要嫁给他。

    他当时愣了下，姑娘就不高兴了。

    她皱着鼻子凶巴巴的威胁他：“你要是不娶我，我就要让哥哥来揍你。”

    他迷迷糊糊的应了。

    再后来见面，姑娘已经大了些，脸颊粉嘟嘟的。

    他想了好久，走和她道谢，满心欢喜的问她，还记他吗？

    姑娘歪着头问：“你是谁呀？”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全是好奇，倒映着他狼狈的身影。

    他就知道她根本不记他了，对于不重要的人，她一向忘都很快。

    直到有次，他意间弄掉了她一颗糖葫芦。

    姑娘记了很久的仇，再见到他，立刻凶巴巴的冲来，“快还我糖葫芦！”

    他才知道，有让她吃亏，她才会记他。

    除却这一点，他有任何办法在萧明珠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这样的映像，他留给萧明珠的有讨厌。

    但这已经是那个从来喜欢人的少年，想到唯一的一个笨拙爱她的办法。

    少年回了神，淡声吩咐：“吧，给镇国公府递消息，今晚的不许和她。”

    谢依依知道这句是给她听，叹口气还是走了。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静的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姑娘闭着眼睡的乖巧，灰黑色的狐裘裹在身上，愈发衬她肤白，点点晕红浮在她的脸颊，离近，还闻到一点淡淡的丹桂清香。

    少年垂下眸，将她的握着贴近脸颊，轻声呢喃，“萧明珠，再多看看我吧。”

    “好”细微的呢喃近乎听不见声。

    少年陡然僵直了身子，紧紧屏住呼吸，姑娘闭着眼嘟囔着：“好你个谢四，飞黄腾达了就不认人了。”

    他僵直的身子才又松懈下来，意识到姑娘是在梦。

    他又想气又想笑，将她的放回狐裘里盖好，然后便听见了姑娘嘟囔着在骂他，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都气皱了来。

    少年将她眉头抚平，轻轻哄她，“不气了，我错了。”

    也不知是不是安抚了作用，姑娘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伺候在他身边的周许走进院里，瞥了一眼已经凉下来的饭菜，躬身行礼：“殿下。”

    “嗯。”

    “我教厨房再给您重新做些菜罢，这些都凉了，您脾胃虚寒用不。”

    少年微怔了下，稍许淡声：“不必了，下罢。”

    周许犹豫着想劝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了想闭上嘴退了出。

    次日晌午

    萧明珠才幽幽醒来，头疼厉害，她揉了揉眉心，强撑着身子坐来。

    她揉了脸，喉咙里干的厉害，伸拢垂下来的帷幔。

    坐在外间的谢依依听见动静，忙冲了进来，“宝儿。”

    萧明珠愣了一下，“依依”

    她记昨天夜里，她和谢四一喝酒，那个九里香味道清淡，后劲却很大，喝着喝着她好像就什么印象了。

    但她记，谢依依昨天应该是宿在皇宫里才是。

    谢依依应了声，挽住她的胳膊笑眯眯的：“我听堂兄你昨天来找我啦？”

    她眼睛亮亮的，看着她的眼里全是敬佩的神色。

    萧明珠应了一声，被她看的有些不太自在，皱了皱鼻子问：“我脸上有花吗？”

    “有啊。”

    “那你还看。”萧明珠敲了下她的额头，掀了锦被下床，“我这是在哪？”

    “平阳王府。”谢依依知道堂兄喜欢宝儿后，就自动将先前针对的改了，笑眯眯的：“堂兄怕你名誉受损，所以特地我喊回来了。”

    毕竟一个姑娘家宿在那里确实不合适，他怕有心人拿这个做文章来伤害萧明珠，所以还是让谢依依带她回了平阳王府，在表姐妹的府里住着，并不会有任何人不是。

    萧明珠教人伺候着梳洗了下，想到她方才的，又忍不住想到谢四。

    她好像有点不讨厌谢四了。

    换洗的衣裳，谢依依便找了一条新作的衣裳给她。

    鹅黄的流苏百褶裙衬萧明珠雪肤乌发，鬓上斜插了几朵淡黄的珠花，水晶穗子垂下来，映的她眉眼明艳昳丽。

    谢依依凑来问：“宝儿，你昨夜想找我什么呀？”

    因为昨夜难的绪已经消散，萧明珠这会儿也很难再从头到尾的和她一遍，简单了一下大概况给她。

    谢依依有些法理解，“舅母怎么想的？他难道忘记了你在沈淮宁那里受了多少的委屈吗？”

    “他这是觉你那些苦还吃够，还想让你再尝一遍吗？”

    毕竟先前，宝儿喜欢沈淮宁的时候，追逐着他受了多少委屈，他这些人也都有目共睹的。

    舅母作为她的母亲，她相信她也比她更清楚，为什么相同类型的郑云澜，她就敢让她嫁给他？

    她就不怕她受委屈？

    萧明珠沉默了下，趴在桌上，神色恹恹：“他觉我先前喜欢上沈淮宁是闹着玩，所以就像谢四的那样，他都觉我这次拒绝是耍孩子脾气。”

    “实，你嫁给郑云澜都不如嫁给沈淮宁。”

    谢依依撇嘴，对她那个表兄不大感冒，“毕竟你是镇国公府的嫡姐，要镇国公府不倒，沈淮宁就算再怎么样，也绝不敢轻慢你，你那个表兄，他是你母亲的侄子，你若是生了矛盾和间隙，我觉舅母会调解，不会太斥责他。”

    毕竟以沈淮宁的身份娶萧明珠算是高攀。

    镇国公府的地位摆在这，就算他不不愿，他的长辈也不许他轻慢她。

    郑云澜不一样。

    他有长淮郑氏，又有郑氏在他身后撑腰，宝儿跟着他绝不会幸福。

    那人当时见着他，除却和四堂兄了外，将她和兄长视若。

    即便是四堂兄，也是堂兄先开口他才回的，若是堂兄不表明身份的，她觉以那人的性格，根本都不会理他。

    他若真心喜欢宝儿，会连她的朋友都法接受吗？

    礼貌！

    谢依依给他下了评价，比沈淮宁还礼貌。

    沈淮宁那人除却眼睛不好使护着柳纤纤外，其他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码，他知晓什么是尊重，待人接方面也都是客气礼貌。

    萧明珠恹恹的叹气，又想到什么问：“给镇国公府递了消息吗？”

    “递了。”

    “怎么？”

    谢依依想了想摇头，“什么，就让你好好冷静自己想想清楚。”

    萧明珠哦了一声，心头有些发闷。

    她当然清楚她的这个冷静和想清楚是什么意思，她还是在考虑让她嫁给郑云澜了。

    还放弃这个想法。

    即便昨天晚上她和她了很多很多，好像在她心里还是孩子的闹脾气。

    她已经了许多许多心里，她就不听一下她的意见吗？

    难道一定要按照她的来才是对的吗？

    她鼻尖涌上了酸意，有些想哭。

    眼圈刚红了下，院里忽然响少年的嗓音，“萧明珠，出来吃饭。”

    是谢四。

    萧明珠忽然想到他昨天的，硬生生的将那些眼泪又憋了回。

    她答应谢四了，不哭了。

    她才不要让谢四她是个不守信用的人。

    她揉了揉鼻尖身出门，院里少年已经摆好了饭菜等着她。

    谢依依瞥了一眼桌上的菜，暗戳戳的了声：“宝儿，都是你爱吃的。”

    姑娘什么精神，闷闷的回她：“也是谢四爱吃的。”

    谢依依愣了下，“啊？”

    她好像还真的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和堂兄平日里其实什么交集，就算在皇宫里的聚会，她也很少会注意他在吃什么。

    就这么巧，他俩刚好喜欢的吃的都一样？

    她总觉不太相信。

    “谢依依。”

    少年冷淡的嗓音吓谢依依回了神，“啊？”

    “孟朗有找你。”

    谢依依哦了一声连忙出了，她边走边在想兄长有什么找她，走到一半才想来，他这应该是让她不要打扰他的意思。

    “萧明珠。”

    “嗯？”

    他嗓音清澈，慢悠悠的：“你昨天喝醉了，拉着我了一些。”

    姑娘扒了一口饭，反驳他：“那不是喝醉，是清醒的状态，不要看我断断续续，但我从来喝醉。”

    少年哦了一声，眼里多了些笑意，慢吞吞的：“是你昨天又和我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好像什么重生”

    音才落，姑娘干巴巴的打断他，“那个我好像是喝醉了。”

    少年忍住，拳头抵在唇边轻轻笑了，他偏头问：“不是清醒？”

    萧明珠连忙摇头，“不是！喝醉了！喝醉的你也信啊？”

    她咳嗽了声，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那双眼却眼巴巴的看着他，“我我都了些什么啊？”

    少年将她平日里常吃的菜不动声色的换到了她面前，慢条斯理的：“哦也什么，就我是个什么暴君，还我爱杀人。”

    他顿了下，抬头看她，“你什么是暴君啊？”

    萧明珠强作镇静，硬着头皮解释：“暴君？你应该听错了罢，我的是抱君，就是就是就是抱抱别人的意思。”

    “这样啊？”

    少年哦了一声，又：“那你还你是什么重新又活了一次，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脸都僵住了，她强笑着解释：“喝醉了就喜欢胡言乱语。”

    “不当真不当真。”

    末了，少年又补充了一句：“你还骂了我一晚上。”

    他凑近了瞧她，弯着眼笑来，却有些不怀好意的，连那粒若隐若现的梨涡在萧明珠看来都有些凶。

    姑娘都快缩到桌底了，举发誓：“假的！绝对是假的！”

    她抬脸，声嘀咕：“我从来都不会大光明的骂你，怎么敢当面骂你”

    不这个也不敢肯定。

    萧明珠有些纠结，万一她喝醉了，又想从前谢四罪她的，一时冲动来也不定。

    但她很少当面骂，都是偷偷骂声。

    少年漫不经心的应了声，“行吧。”

    看那个意思应当是不准备再和她计较了，萧明珠松了口气，忙挺直了背。

    “等下。”

    萧明珠有些懵懵的。

    少年按住她的胳膊，冷白修长的指腹擦她唇边的饭粒，随后慢吞吞的收回，嫌弃的啧了声：“吃个饭都吃到脸上，大家闺秀？”

    萧明珠磨了磨牙，不气不气。

    最后忍住，她轻哼了声，指指点点，“谢四，你不懂我姑娘家，我就是大家闺秀。”

    少年眼里染了笑，“是是是。”

    他目光掠她鬓间的珠花，鹅黄的花瓣中央镶着珍珠，那颜色极为衬她，不如粉色娇气，却多了些活泼明艳。

    不的时候，倒确实像个大家闺秀一样，但要一张口，就暴露出她的本来性子。

    萧明珠简单用完饭在院里走了走，消消食。

    少年似不经意的问：“那个定亲的你准备怎么办？”

    萧明珠刚准备回他，后之后觉想什么不对劲了，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定亲的？”

    她记她印象里好像有和谢四提到？

    少年的神色从容淡定，不疾不徐的道：“你昨天哭着抱着我了一整晚。”

    萧明珠想也想直接反驳，“怎么？”

    “就昨晚你喝醉了抱着我的，你要是不信的，我给你回忆回忆。”

    他的信誓旦旦，全然不像谎的样子，萧明珠有些心虚了，立刻打断他，“不要！”

    “那你准备怎么办？”

    姑娘到这恹恹的叹口气，“这件从头到尾就不是我了就怎么办的，最主要的还是要看我母亲他的态度什么样。”

    “你认命了？”

    “当然不是，我才不会嫁给他。”

    “我记着原先你母亲他好像也这么着急吧？”

    “还不是那个谢景胜！”

    提到这个，萧明珠火气就上来了，咬牙切齿道：“他让人来给我母亲想要求娶我，他也不想想他自己配不配，况且就上回他的那些，我就不会原谅他。”

    “什么？”

    “就他我脾气不好娇纵蛮横什么的，难道我有优点吗，你问他居然想了半天还不出来！”

    少年恍然想，似乎是自己引导的，不这个并不重要，他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确实分。”

    姑娘才听不旁人自己不好，谢景胜那个蠢货不是让她恼了。

    “所以母亲想早点让我嫁出，避免他向圣上求赐婚。”

    “若是圣上赐婚，这件几乎就有了改变的性。”

    “那也不一定非要那个郑云澜。”

    少年忽然抬头看她，那双漂亮的眸子多了些波澜，轻声：“换成旁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