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李衍看着地面上反着光的液体和玻璃碎块，有点傻眼。

    怎么会把香水翻了的呢？香水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呢？

    他记得很清楚，原本他是把香水放在了餐桌上的，而且香水有原装的纸盒保护着，又装在了礼物袋里，怎么会这样光秃秃地跑到玄关柜上的呢？

    家里只有迈迈在，应该是迈迈把包装给拆了。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他明明这要送人、不肯拆开包装的。

    李衍很纳闷但是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手忙脚乱地，冒着浓郁到让人头晕的香气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好，最后能够勉强抢救到的香水只剩下半瓶了。

    原来翻了一瓶香水会这么香，真的太香了，感觉都呼吸不过来了，必须屏着呼吸收拾。

    迈迈还在睡觉，但是明天他醒来时，发现香水碎了一定会闹。李衍心想还是要快点弥补才行，于是赶快开电脑，找到上次迈迈在看的那个香水网站，想要立即下单再买一瓶。这样明天起码也对迈迈有个交代。

    但是他开香水的网站页面之后，在商品列表里却没有找到这一款香水。

    这次复活销售的是一整个系列的香水，有五颜六色的很多款，可是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多次，都没有看到被摔碎的这款蓝绿色的香水。

    怎么回事。

    想客服电话问，但是太晚了，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了。

    李衍迷惑地看了半天，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网站的时候，才在网页的最下方看到一行字，这系列的香水限量发售，款式一旦售罄，就会立刻从网站上下架。

    原来是饥饿营销。

    不会这样玩我吧，李衍想，买不回来一样的香水就糟了，完全不能想象到时候要怎么哄迈迈。他试着上二手交易网站，想搜索一下有没有炒香水的人买到了正在坐地起价，可是连想要高价把香水买回来的机会都找不到。

    没办法，明天一大早只好坦白从宽了。

    第二天李衍叫醒迈迈的时候，就跟他了这件事。但是迈迈听了却没什么反应：“哦，碎了呀。那就碎了咯。”

    “…”李衍，“怎么今天这么好话？”

    迈迈欲言又止，忽然很触动地：“爸爸，你养我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为什么突然这么感性，有点恐怖。李衍问：“你还没睡醒吧？”

    迈迈：“醒啦，我醒啦，没事，那瓶香水反正也送不出去了。”

    李衍很诧异：“为什么？”

    迈迈：“我买错款式了，”他解释，“昨天下午我放学回来，看到那个香水放在桌子上，我就想拿过来再看几眼嘛，但是越看越觉得颜色不对——Alex他以前用的是蓝色的，可是我看来看去，觉得那个包装盒越看越像是绿色…我就拆开来看了一下，里面也是绿色的。”他东张西望了一下，“那个瓶子还在吗，你觉得它是什么颜色的？”

    李衍：“我觉得是蓝绿色的，更偏绿一点，很难是蓝色。”

    迈迈：“对啊～反正是买错了，我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蓝色的那款开卖几分钟后就抢完啦，我买的时候网站上已经没有蓝色的啦，这一款颜色有点接近，所以才买错了。”

    李衍觉得很可惜：“这么好卖吗，那我上网看看其他地方能不能买到。”

    迈迈：“我查过啦，买不到了。爸爸你不要担心，没事，我再买别的礼物。”

    李衍问：“…怎么突然这么懂事，撞邪了？”

    迈迈握了握拳：“总之我以后会做好儿子，报答你十几年来无私的养育之恩！”

    李衍听得很迷惑：“…？什么啊？”

    迈迈没有解释，他今天甚至都没有赖床，自己蹦起来就去刷牙了，非常自觉。

    好诡异，李衍心想，应该是真的撞邪了。

    上班的时候李衍一直心系这件事，一直偷偷摸摸上网查有没有人在转手倒卖那款蓝色的香水，但是还真的没有找到。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现在官网才刚发货不久，应该过一段时间就会有黄牛上线了。如果Alex那么想要，那花个五六七八倍的价钱买也可以接受。

    虽然他有点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Alex会执着想要那款香水，因为Alpha本来就是有香味的。热衷于喷香水、有喷香水习惯的大都是Beta，AO都是对自己的味道非常骄傲的。

    他下班到家的时候，迈迈正在乖乖地做作业，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见他回来，迈迈便丢下笔跑来告诉他：“刚刚隔壁的新邻居来了。”

    李衍很吃惊：“这么早就搬来了？胖叔叔他们不是还没搬走吗？”

    迈迈：“不是，他们就来看一眼，商量一下什么东西要留什么东西不要，还没那么快搬进来…我去跟他们了招呼。”

    李衍：“哦…我听胖叔叔是一家三口，你看到他们全家了吗？他们家有个男孩是吗？”

    迈迈：“是啊，我还叫他进来坐了一下。”

    李衍问：“他叫什么名字？上几年级了？”

    迈迈：“他叫凌茂，比我一年级。”

    李衍：“那你以后照顾一下他。”

    迈迈：“我会的啦，我刚刚还请他吃了半杯雪糕呢。”

    他指了指客厅茶几上的空雪糕杯，但那种雪糕一杯只有那么一点，十几口，李衍看了忍不住：“应该整杯都给人家啊。”

    迈迈解释：“他他刚吃了饭，吃不下。”

    李衍：“那下次你记得请人家吃一整杯。”

    “好，”迈迈答应下来，很快又兴致勃勃啧啧称奇地，“他什么都不懂，连低俗罗密欧都没看过。”

    李衍心想，你不是也只看过一次吗，得意什么，但猛地便反应过来：“…你不会是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总是偷偷看吧？”

    迈迈不心露了马脚，干笑着找着蹩脚的理由：“…有时候开电视正好在放，我就没有转台…总之重点不是这个，”他赶快转移话题，“刚刚人家来了想看，我就和他一起看了嘛…他好笨，什么都不知道，还问我罗密欧为什么会这么穷，穷到要爬阳台去偷别人的内裤。”

    …这又是什么剧情，连主角去偷人内裤的戏码都敢演，无法无天了。

    迈迈接着：“我就告诉他，这个不是因为穷，有些人就是变|态，喜欢偷别人的内裤，有的人还喜欢偷袜子…”

    越越可怕，李衍连忙断他：“你不要乱话教坏别人！”

    迈迈：“我的是真的嘛…而且是他先问的，我知道就回答呗。我又没假话。我还告诉他这种事很不好，遇到了要报警抓变|态呢。”

    李衍一听好像他的也有道理，但想到要由迈迈来给人家灌输这种启蒙知识真的太不妥了：“我怕等一下人家爸妈上门找我算账啊。”

    迈迈：“应该不会，他看起来嘴还挺严的…”

    李衍想，不能再就这个事聊下去了，随口便：“别这个了，你今天上学怎么样？”

    没想到迈迈一听这个问题瞬间就低落下来了：“哦…哎，今天原没来学校。”

    李衍问：“…为什么？”

    迈迈：“他不舒服，请病假了。老师他可能要分化了，过几天会去医院检查。”

    李衍问：“你电话去他家问他情况怎么样了吗？”

    迈迈：“没有，他应该在休息，还是不要扰他了…”他着着唉声叹气起来，“哎，怎么就轮到原了…”

    李衍能够理解为什么迈迈会这么惆怅。孩子都喜欢合群，喜欢和同伴一起、一样，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已经陆续分化了，而作为好朋友，原一直和迈迈一样没有分化，现在终于看到朋友离自己而去，迈迈多半会有点不是滋味。而且，句实话，分化几乎会毁掉所有人原先的友谊，大部分人，尤其是AO会选择告别旧友融入新的圈子。这种洗牌是挺残酷的，李衍时候有很多玩伴，但是分化过后，还跟他玩的就只剩下佩仪了。

    他摸摸迈迈的脑袋，想些诸如“不用担心，原分化了还是会和你做好朋友”的话来安慰他，但是最后还是没有。

    原平常不爱话，李衍其实不太捉摸得透他，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当然愿意相信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不是100%确信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把保证的话出口。

    晚饭过后，Alex来了电话，李衍赶紧躲到房间去听。

    Alex来是想告诉他，周六舞台剧的票已经买不到前面几排的了。

    李衍差点把这件事忘了，没想到Alex真的这么想看那部舞台剧，一时冲动便答应道：“我能买，我来买，我能买到最前排的。”

    Alex重复着：“你能买吗？”

    李衍：“我认识那部剧的内部人员，应该能找他买内部票。”不管了，先答应下来，不管暮晓会开多高的价，就算要死缠烂求他一百遍，也得把门票给强行买了。完舞台剧的事，他又想起来那瓶香水，赶快给Alex道歉，“对了，我昨天不心碎了迈迈要给你的礼物，所以送不过去了。”

    “…”Alex，“没关系。”随后他问，“是什么礼物这么容易碎？”

    李衍：“他给你买了香水。”

    Alex问：“…什么香水？”

    李衍：“他你以前跟他提过的，很多年前绝版的那款…”

    “…”Alex顿了顿问，“…你把香水碎了？”

    李衍：“是啊，我昨晚回家，没开灯看不见，不心把它碰到地上去了…”

    Alex忽然断他问：“——那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李衍愣了一下，“香水吗…？还可以，挺好闻的…”

    Alex一时没话，李衍这才想起来要解释：“对了，我碎的那瓶不是你用的那款，是另一款，蓝绿色的，迈迈买错了。我们也想买那款蓝色的，不过已经卖完了，我听迈迈你很想要，所以想再看看会不会有人出手…可能会很难买，但是等等应该会有人愿意卖的…”

    Alex好久才：“…其实没关系。…那款我自己已经买了。”

    “…噢…”李衍有点没想到，不过想想也合理，于是便绞尽脑汁想要自然地继续这个话题，“呃，那味道好闻吗？和以前你用的还一样吗？”

    “下次，”Alex顿了顿，“有机会的话，你可以来我家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