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妈妈
修建得十分漂亮的院子,白墙灰瓦,还做了翘起的飞檐。中间宽敞的院落里种了花,种了菜,假山下的水池子里一群锦鲤游来游去,看起来是个休闲养老的好地方。
唯独有一点,这院子四周的围墙超过了两米,站在院子里,一点外边的景都看不到。大门也是自动开关,人一进来,两米多高带着尖的铁艺大门立马锁上,臧白脑子里没由来地蹦出一个词——插翅难飞。
他很疑惑,林泊川妈妈不是生病在疗养院吗,还是身体好了些,搬到这地方休养了?
第一个迎出来的家政也让臧白愣了愣。那女的一身运动装,身高和臧白相当,但体格却是他的两个,浓眉方脸,一头利索的短发。看见林泊川爽朗了声招呼:“林总,你来了。”
“夫人呢?”
“夫人在房间,田姐在哄她吃药。”
“她最近还好吗?田医生电话她最近好了些。”
“还行吧,这几天情绪一直还挺稳定,就是不爱吃药。”
林泊川也没再问,沿着走廊往拐角的房间去。他先是敲了敲门,里面“哎”了一声,外边的短发:“田姐,林总来了。”
不一会儿房间门开,姓田的医生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瓶盖药。
“怎么样?”
“挺好的,这几天都可以正常交流。”
“给我吧。”林泊川对她伸手,田医生把药给了他,没再什么。
林泊川先进去,臧白只看见椅子上坐着的穿戴整齐的背影,和一头齐腰的长发,只听林泊川喊了一声“妈妈”,门就关上了。
华叔客气道:“辛苦你们照顾夫人,我们带了点吃的,在车上,虹跟我去搬。”
“好勒。”
田医生道:“我也一块儿去吧。”
车子后备箱里塞得满满的,臧白也一道去帮忙。华叔和她们介绍:“这是少爷的伴侣,臧先生。”
虹人年轻,爽快道:“我知道,我看他们婚礼直播了。”
臧白搬一箱水果,虹直接抢了过来,垒在自己那箱水产干货上:“把你衣服弄脏了,我来吧。”
“赵妈呢?”华叔问。
“出去买菜了,是买点野菌子和鲜笋,你们晚上也在这边吃饭吧。”
“一会儿要看少爷怎么安排。”
东西搬完,虹和田医生在储物间归置,臧白跟华叔一起又回到那房间外面。从铁窗栏里,臧白看见林泊川一边给他妈妈梳头发,一边和她声话,他从没见过林泊川这么温柔过。
华叔低声道:“先生,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嗯?”
“其实夫人不是身体上的病症,是精神分裂症,而且情况一直不太乐观,所以少爷才把她安置在这边,找专人看着她。”
“嗯。”
原来是这么回事。臧白想起婚礼上林泊骏骂林泊川的那些话,总是提到他父母,看来除了出生在林家这个有钱有势的家族,他个人家庭还挺不幸的。
但不幸也比其他人幸运许多,起码能单独辟一处这样好的院子,请着三个人轮番伺候。
“林泊川带我来做什么?”
这件事外面一丝风声都没有,看来不管是林泊川自己,还是林家,都把这事儿盖得很好。但这么突然地,竟叫了臧白过来。
“瞧这话的,你和少爷结了婚,把你介绍给夫人不是天经地义么。”
臧白没接茬,华叔知道他和林泊川的真实关系,不知道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林泊川给他妈妈挽好一个发髻,就让臧白进去。
照片里的人落在现实,是比那张纸片上还要美丽的女人,有些落拓地坐在椅子上,本身就是一副画。林泊川二十八岁,不出意外的话,她实际年纪怎么也有五十上下了,可是脸上一丁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是臧白的同龄人,他也不会怀疑,只有她脸上的神情实在不像一个青年人。
而令臧白最意外的,林泊川的妈妈竟然不是O,是Beta。
“妈妈,他是我的爱人,他叫臧白。虹给你看了我们婚礼照片,你还记得吗?”
她缓慢地转过头来,拿一双和林泊川颇为相似的眼睛慢慢量着臧白,末了点点头。
臧白对她弯了弯腰,他实在喊不出妈,左右这儿没外人,他喊了声“阿姨好。
林母没什么表情,略顿了顿,像对臧白不感兴趣似的,扭开了脸。
“我结婚了,你不高兴吗?”林泊川在他母亲面前蹲下来,抓着她放在腿上的手,强迫她看他。
还是没有回应。臧白怀疑她是不是根本没在听林泊川话。
林泊川没得到回应,只好无奈地:“那你好好休息。”
他站起来时,他妈妈突然抓住他的手:“川,早上下雨了,我想出去走走。”又转头看着臧白,对他笑得很温柔,“臧白也一起去走走。”
因为要出门,林妈妈就要化妆,林泊川找田医生拿了化妆盒,很快给她画了个淡妆,臧白才知道林泊川那手眉毛的画法在哪儿学的。
三人沿着山上的公路走,林妈妈左手牵着林泊川,右手拉着臧白,突然就开了话匣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活泼,讲了不少林泊川时候的事。讲得那样生动,连十分细的细节都记得很清楚。臧白有点遗憾地想,白玉珍是个马虎的,恐怕都不太记得自己时候什么事。
“川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四岁跟我来太奶奶家,我们就沿着这条路去山里捡蘑菇,”她指着一条公路边的岔路,“你走着走着自己掉队了,等我回来找你,你和一条大蛇玩得正起劲,还跟我是条花虫子,吓死妈妈了。”
她按着自己胸口,饱满的嘴唇半张,好像还身临那种惊吓当中。
臧白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汗毛也跟着竖起来,也太惊悚了。
“我记得,那个蛇没有毒的。”
“我不信你还记得,四岁的事情你怎么会记得。”
“你当时突然把我抱起来,跑得飞快,蘑菇篮子都踩坏了。”
林母讷讷地:“你真的记得,你从就特别聪明,什么都记得……那我骂你你记得吗?”她心翼翼地问。
“不记得,你没骂过我。”
“对啊,我没骂过你,我怎么舍得骂我的宝贝呢。”她又笑起来,“川时候很聪明的,比所有孩子都聪明,也很懂事,关在柜子里一整天他都不会哭……”
臧白心头一惊,扭头去看林泊川。
林泊川没什么表情,还是很温柔的样子,只是这些温柔不再是装的。
“妈,你记错了,你那次是不心把菲菲关到柜子里了。”
她拍拍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对哦,是菲菲。”
她转头对臧白:“我们以前养了一只波斯猫,浑身雪白的,叫菲菲。”着又疑惑了,“菲菲呢?它去哪儿了?”
“菲菲过后送太奶奶家里了。”林泊川扶着他妈妈掉头,“回家吧,走挺久了。”
林母笑起来,臧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笑容,这么美好纯真,仿佛从里到外都是一张白纸,是能治愈人的笑容。
她:“我还没累,再走一会儿吧。”
林泊川拗不过他妈妈。林母却突然撒开林泊川的手,拉起臧白的手就往前走,开始还挺正常,走出几步和林泊川拉开一点距离后,她就越走越快,简直要跑起来。
“阿姨,您慢点。”
谁知林母埋着头,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臧白是吧,我其实没有精神病,是林广善为了关着我撒的谎,我求求你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
“……”
要不是之前就知道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就这几句逻辑清楚,真情实感的话从一个那么漂亮无害的女人嘴里出来,臧白恐怕就相信了。等等,有没有可能她没有精神病,而是林泊川因为某些原因把她关起来,毕竟林家这种大家族……不对,她的林广善,那不是林泊川他死去的父亲?
臧白神情复杂地扭头看了林泊川一眼。
林泊川立马觉察到了问题,几步赶上来,抓着他妈妈的胳膊:“时间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林广……川?”
“是,我是川,不是我爸。走吧,回家了。”
林母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乞求道:“我不想回去……”
林泊川面无表情,强硬地拉着她一路往回走。回到院子门口时,林母挣扎起来,赶出来的虹边哄边拉给弄进去了。
一进到院子里,林母就梨花带雨地哭起来,求林泊川把她带走,她不是精神病,不要被关起来。林泊川显得有些无动于衷,直到华叔推了推他:“少爷,我们也先走吧。”
虹和田医生一齐拉着林母:“林总,你先走吧,这里有我们,你放心。”
直到他们走出那个院,还能听见身后林母哽咽不止,求林泊川带她离开的声音。
回去的路上,车里更加安静,臧白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林泊川要带他来见他母亲。
华叔开着车,还是忍不住安慰道:“夫人这是不知道你是为她好,等她病情好转一些,一切都会明白的。”
车子开下山路,一路都没有话的林泊川突然:“你们就在这儿下车。”
臧白:“……为什么?……我们怎么回去?”
林泊川也不原因,把臧白和华叔丢在路边,自己换到驾驶位,开车从另一条不是回家的路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