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礼物
“醒了吗?”
臧白轻敲房门,门里面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嗯,进来。”
臧白没有进去,从开启的门缝里问林泊川:“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嗯,吃点吧。”
不多会儿,臧白端了餐盘上楼。林泊川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了沙发上。臧白把餐盘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一晚清汤馄饨,一碟甜点,还有一罐桔子罐头。
林泊川吃了几口馄饨,从馅里吃到了整块的虾尾,很香也很鲜,问:“是你做的?”
“不是,阿姨包的。圣诞节剩了些虾和牛肉,她全用了。馄饨冻着不会坏。”
“哦,以前家里没吃过这个,以为是你做的。”
臧白莫名觉得林泊川这蔫唧唧的语气有些失望,指着那盘精致的甜点:“这我今天回家带来的,没想到孙姐甜点做得这么好,尝尝?”
林泊川放下筷子,拿叉叉了一个外观最好看的荷花酥,却没往自个嘴里送,用手接着送到了臧白面前。
臧白一愣,他当然知道这是让他吃的意思,但他不明白的是林泊川这是干嘛。讨好他吗?这么直接?一想到这儿,最近一直阴魂不散的别扭情绪又出现了。他不自在,但又不想让林泊川看出来,他想回到之前的相处模式,哪怕互相膈应,生气也生得干脆爽快。
“怎么,让我给你试吃啊,怕我下毒毒死你?”
“那我死定了,刚吃的馄饨已经全吞肚里了。”没有讽刺,没有针尖对麦芒,宽容地一句带过,甚至对他温和地笑了笑,这让臧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话继续接下去。
林泊川又把荷花酥朝他面前送了送:“好吃的要分着吃才更好吃啊,一个人吃饭很没意思。”林泊川把荷花酥喂进他嘴里,自己叉了个黄豆糕,“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甜食?”
“嗯。”
“罐头呢?”林泊川把罐头开,找了个杯子倒出一半分给臧白。
“这个还行。”
林泊川自己靠在沙发上,吃罐头吃得最认真,把最后一滴甜汁都吮了干净。
臧白看他是真喜欢吃这个:“还吃吗?罐头还有。”
“不吃了。家里怎么会有这个?”
“不记得了?上次你高烧闹着要吃,华叔去买的。”
林泊川难为情起来:“不太记得了,我高烧经常胡话,我听华叔那天你照顾我挺久,我什么奇怪的话没有?”
“……没什么。就是吵着要吃罐头。”
听到这个他也并没松口气,还是觉得在臧白面前露出那一面怪难堪的。
“其实是时候生病发烧,我妈妈就给我吃罐头。她不带我去医院,觉得针吃药是害人,发烧吃罐头就能好。那种时候吃到又冷又甜的糖水人是会舒服很多,可能潜意识里一直都相信罐头能治发烧。”
臧白想,林泊川时候要是感冒发烧,不去医院不吃药,就吃点罐头生扛过去,对于一个孩来,也过于残忍了些。
“那你时候还挺可怜。”
林泊川看到了臧白眼里的同情,可他这话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解释自己失态的原因……算了。
“你呢,你时候生病了吃什么?”
“吃药。”
林泊川苦笑:“抱歉,我现在脑子不太清醒,了蠢话。”
臧白不在意,继续他时候。
“我时候不怕针吊水,就怕吃药。针就疼一下,吃一口药要苦半天。我爸针属于过度治疗,除非高烧四十度,他都只让医生给我拿吃药。我妈就负责哄我吃,一会儿裹在糖果里,一会儿包在甜点里,我现在看到甜食,都会下意识觉得它是苦的。”
“哈哈哈,你也挺惨。”
“是啊,孩没尊严呗。”
“真看不出来你妈妈会有那么多心眼。”
“你妈妈真漂亮啊,她叫什么名字?”
“兰心。”
“蕙质兰心,简单大方又好听呢,可惜……”臧白差点了不合时宜的话,赶紧住了嘴。
“但她现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快乐了许多,是给我添了些麻烦吧,但我是她儿子,也是应该的。”
臧白张大眼睛仔细瞅着林泊川:“你是这么看待这件事的,你真想得开。”
……
俩人一直聊到深夜,从现在聊到时候,又从时候聊到现在,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闲聊过,没想到还挺聊得来。
好几次臧白拿水给他喝,碰到他发着烫的手指,都想劝他不要再注射针剂了。好好一个人,为什么非要搞成这样。但他又无从插嘴,这是林泊川的个人选择,他没有立场去干涉。其他事还好,唯独这件事,他更不能开口劝,好像去阻止林泊川臧白就背叛了他自己。
圣诞结束,转眼就是新年,林泊川因为身体原因,拒了林家的新年宴,也拒绝了朋友们的庆祝邀请,但家里比往年都热闹。一起跨年的不仅多了臧白和白玉珍,山上来电林妈妈情况还不错,林泊川让华叔去把他妈妈接回来了。
虽然林泊川身体抱恙,但心里比往常都高兴。新的一年,不仅事业有了起色,和臧白关系有所缓解,就连他妈妈的病情也有了好转。或许是因为结婚吧,人生较之以往,的确有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也多了很多好事发生。
随着电视里跨年倒计时的结束,在新年到来那刻最高涨的气氛过后,节日的欢快逐渐沉寂,被夜晚的静谧取代。司机把白玉珍送回秋榕路,华叔去安置林妈妈,桌上的残羹冷炙保姆正在收拾……
臧白走到强撑了一整晚的林泊川旁边,轻声道:“都有人收拾,你去休息吧。”
林泊川侧目,视线向上,臧白看到他因为发烧蒸红的眼睛,像哭过一样。林泊川站起来,咳嗽了两声:“跟我来,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他也不答话,慢慢往楼上走。臧白跟在他后头,一直跟他进了书房。林泊川拢着衣摆,弯腰从书架下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大硬盒,一米见方,但不厚,盒上也没字,看不出是什么。
“新年礼物,给你的。”
臧白揭开盒子,拿掉里面的填充物,下边是一个牛皮纸包裹的大方块。摸到那方块的边缘,太熟悉不过了,臧白心撕开牛皮纸,果然是幅画。
等全部拆开来,他才有些惊讶,这是乔梁那幅拍卖出天价的早年作品《春》。早年他的绘画风格还不像现在这么写实,更有印象派的影子,所以这幅主题为“春”的油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具体的事物,全部由颜色构成。但仅仅是这些层次分明又杂糅的色彩,也能感到一种颇为具体的生命感。
林泊川很少这样不以社交为目的送人礼物。思考臧白喜欢什么,以及弄来这幅画都费了一番功夫,然而他看着臧白除了最初的一点惊讶,也无甚表情的脸,连句“喜欢吗”都问不出口。
“你等我一下。”臧白完,拿着画下了楼。
很快他又上来了,手里也拎着一幅差不多尺寸的,正是之前林泊川看到的以他妈妈为模特的那幅油画。
臧白也不知道当时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画了这样一幅画。画完也有段时间了,最初他想送给林妈妈,但考虑到她的精神状况,又不知道是否会给她造成负担,没有贸然送她。后来他想给林泊川,但无论如何都送不出手。
“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就当给你的回礼。”
林泊川接过来,色彩比上次看到更饱满了,画的主题是“生命”。
见林泊川那么仔细地看,臧白很不好意思:“虽然它现在不如你给我的画值钱,以后也不定呢。”
“是吗,艺术家。”林泊川笑着把画挂起来。
“你别不信,多少画家都是死后作品才卖出天价的,你可得好好保存起来……”
“别胡。”没等臧白完,林泊川断他,并严厉地看了他一眼。
“你画挺好的,这回礼我很喜欢。”林泊川着,刚刚近距离欣赏了,现在又站在稍远的距离,仔细端详着。
臧白看得出他是真的挺喜欢,不是一般的敷衍。他看得那么仔细,那么入神,仿佛正在阅读臧白要表达的一切,并且读懂了。这让臧白有些心跳加速,作品被认可了,时间和心血被人欣赏了,他有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满足感,这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有些沸腾。
“你脸怎么这么红?”林泊川突然回头,看见臧白莫名从脸到脖子都红了透。
臧白摸了把自己的脸,还发着烫,慌不择言:“你脸也很红。”
“我发烧呢。”
“书房暖气太热,你自己发着烧没感觉。”
林泊川看出臧白难为情,没过多纠结,而是又问:“房子的事情好了吗?”
臧白收了收神:“嗯,我四姐今天回来的,好明天下午2点去过户。”
“那就好,这件事办完,我们都能安心了。”
臧白看着他:“林泊川……”
“怎么了?”
“谢谢你。”